第47章
“就你这身板还想打桌子?”钟昭还没开口,钟兰就先一步转过头,抱臂上下打量了一番谢时泽,那审视的视线看得钟昭额角狂跳,低声提醒:“礼貌些。”
钟兰本来一脸嫌弃,听此一言才把即将说出口的话憋回去,顿了顿道:“好吧,你现在只能做个小零件,我教你。”
谢时泽可能是在端王府拘束久了,听罢当真跟着她去了后院,钟兰专门给自己辟出来的做木工的地方,走时连头都没回一下。
而苏流右空顶了个父亲名头,却不是人家亲爹,根本不敢阻拦,只能小跑着跟过去,以防出现什么会伤到谢时泽的意外,嘴里喊:“儿子,等等我!”
钟兰不知道谢时泽的身份,言语行为上很难没有冲撞,钟昭也不太放心,抬步就想同去盯着,苏流左却冲他摇摇头:“公子留步,今日是你高中状元的日子,我们过来不是给你添堵的,放心,有我和流右在就行了。”
留下这番话,苏流左直接就转身追了上去,同时还朝他这边挥手,没给钟昭一点推拒的机会。
因为他跟自己弟弟往钟家跑得太频繁,很多时候也没有什么要紧的事,姚冉习惯了小哥俩把这里当第二个家,丝毫没感到什么异常,还颇觉有趣地笑了笑。
她看向钟昭感叹道:“苏家老二真宝贝他儿子,阿兰一个小姑娘,还能把他怎么样不成?”
“……”这件事情实在奇异,钟昭不知道该怎么说,只得沉默着抱着怀里的锦盒往卧房走。
姚冉这时候才注意到儿子手里的东西:“这是他们备的礼物?看盒子就不像凡物,怕不是替他们主子送过来的,你想好了再收。”
托端王动不动往他们家送东西的福,他娘现在也识得了一些富贵之物,凭眼力估价的能力直线上升,钟昭点点头:“我知道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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待到这场筵席结束,将各个喝得东倒西歪的邻居师长、以及听钟兰念叨了一晚上下刀技巧的谢时泽送走,把众人制造出的狼藉打扫完毕后,已经到了深夜。
钟昭喝的酒不少,却依然不见半点醉意,系着围裙将最后一只碗洗干净,转过头就发现钟北涯正倚在门口盯着自己看。
他擦掉手上的水:“爹,这么晚还有什么事情吗?”
“没什么事。”钟北涯话虽如此说,却示意他跟自己去院子里。
钟昭不知道他要接下来会讲什么,但还是跟人来到外面的石桌前坐下来,随后点着一根蜡烛,挑眉好整以暇地看过去。
钟北涯的表情似有些纠结,但最后还是拍拍儿子的肩膀,微笑着问道:“刚刚大家一起吃饭的时候,我看见你一直往外瞄,是有什么想等的人没等到吗?”
“怎么会。”钟昭的眼神晃了一下,他其实自己都没注意到,他的目光是否多次投向外面,是否在盼着一个他以为会来,但最后没来的人,缄默半晌后道,“我从西北回来不久,所有认识的人您都知道,哪还有什么没到的。”
钟北涯轻轻摇头:“真的吗?小昭,你是我儿子,有句话我很早就想说了,你跟江大人看起来可一点都不像认识刚满一年的。”
他自然还记得上次跟钟昭提起这个话题,被对方用几近强硬的态度顶回来时的难堪,但是钟北涯停顿了一会儿还是道:“即使你可能会生气,我还是想说,知错能改就是好样的,江大人没有你形容的那么十恶不赦,你们到底发生了什么,愿意跟我说说吗?”
“爹,上次是我冲动了,您别跟我一般见识。”旧事重提,钟昭想到江望渡那条被活生生打断的腿,想到他下马祝自己从此事事顺心,在想到他们接的两个吻,就很难再摆出一张冷冰冰的脸来。可要他跟江望渡和解,他又觉得做不到。
钟昭抿着唇跟钟北涯对视良久,也在认真考虑要不要以噩梦的形式将前世发生的一切讲出来,问问父亲是什么看法。
可是到最后,他还是深深地叹了一口气:“这件事说来话长,等我想好了,一定会告诉您的。”
“好,那你什么时候想说了,就随时来找我。”钟北涯颔首,也没有继续逼问,只是看着他的眼睛道,“但小昭,人这一生太短了,我跟你娘青梅竹马一起长大,十几岁成了亲,总觉得有很漫长的时间能去相守,可是你看——”
他抬手指了指自己不再年轻的脸,笑着道:“不知不觉间,我们已经走过了半数岁月还多,不知道哪天就入土了,也不知道是她先走,还是我先走。”
“您和娘一定会长命百岁的。”钟昭听得心酸,将父亲的手放在自己掌心,低声说道,“你们还没看到我实现抱负,咱们家还没住上大房子,阿兰还没有嫁人,别说这样不吉利的话。”
“我知道。”钟北涯见他蹙眉,连声安慰几句,随后才缓慢而平和道,“今天我说这些没有吓唬你的意思,只是想告诉你,无论哪种感情都未必不可扭转。你曾经恨他,可现在你想见他,那么他没有来,你为什么不自己去呢?”
第43章 独酌 上辈子江望渡也曾后悔过。……
钟昭怔了一下, 随即笑笑:“我找他?爹,您吃酒吃糊涂了吧。”
“我看你才是糊涂了。”虽然有儿子给自己挡酒,但钟北涯仍然喝了不少, 此时确实有点不清醒, 听到这话瞪大了眼睛,在人肩膀上拍了一下,“说的跟你从没主动去找过小江大人一样,但若真是如此,你从大牢回来刚醒那天,为什么一到晚上就跑没影了?”
“……”提及此事, 钟昭顿时哑口无言,包括他此刻回想,都觉得自己当时像是魔怔了一样, 甚至如果最后不是忽然想起了他死在自己手下的模样,他们可能连有些无法言说的事情都做了。
见儿子又不搭腔, 钟北涯的语调又缓下来:“要是有什么误会, 说开就好了, 我跟你娘是希望你有出息,但更重要的是我们想你活得舒心,做自己想做的事情吧。”
随着这句话落下,钟兰推开木门跑出来,对钟北涯说母亲还在房里等着他,让他们两个赶紧聊, 晾完后赶紧该干嘛干嘛。
她清了清嗓子,学着姚冉的腔调道:“这老头也不知道吃错了什么药,儿子中状元这么高兴的事情,非要趁这时候找人家谈心, 难道不懂这样很招人烦吗?”
此话一出,钟北涯面上顿时有几分尴尬,钟昭也被小妹古灵精怪的模样逗得忍俊不禁,别过头去平复了好一会儿,这才重新转回来看向自己父亲,笑着道:“我可从没有这么想过,万望明鉴。”
“这种事情又不是嘴上说说就算数的,你如果真在心里这么想,我能有什么办法,所以随便吧,爱想不想。”钟北涯倒是没纠结,抬起手揉揉钟兰的头,“我进去了,你们也早点休息。”
钟兰蹦上哥哥的腿,两人一起点头应了一声是。等到钟北涯走进里间关上门,眼看着她还是没有丝毫下去的意思,钟昭低头问:“怎么,想我给你讲睡前故事?”
他跟父亲外出采药之前,钟兰怕鬼也怕黑,晚上经常缠着他给自己讲故事,睡觉的时候最好彻夜点着蜡烛。但三年时间过去,她已经很少提出这个要求了。
“才不是。”钟兰摇摇头,眨着大眼睛认真地道,“刚刚那个小哥问了我一个很奇怪的问题,我感觉应该告诉你一声。”
“是吗。”钟昭想到人小心机却不浅的谢时泽,也略正色了些,“他问了什么?”
钟兰如实地道:“他问了你跟江大人的关系,说你们今天在街上遇见,江大人还抓你的手了,一点都不像关系不好的样子。”
钟昭心里暗道一声果然,江望渡那边被太子质问,他这里端王也起了疑心,不动声色道:“原来是这样,那阿兰是怎么回答的?”
“我告诉他,外面发生的事,我怎么会知道呢?”钟兰显然对自己的回答很满意,闻言笑得眼睛眯成一条缝,语气有些骄傲,“我只知道你们在家吵过一架。”
她也听到了钟昭刚重生那天跟江望渡的对峙,很简单地将这归类于争吵,眨眨眼睛道:“我还夸张了一下,说你们恨不得对方去死,应该轻易不会和好。”
钟昭闻言失笑,这还是真不算夸张说法,最起码他那时是真的想江望渡早点死。顿了顿,他又道:“他还问没问别的?”
“其他的就没什么了。”钟兰打了个哈欠,跳下他的膝盖往回走,钟昭跟在旁边送她进屋,快走的时候忽然听她期期艾艾道:“他说我有天份,可以给我找一个愿意带女徒弟的师父,这样以后我就不止可以打家具,还能盖房子。”
“真的,这么大的房子。”她张开双手尽全力比划了一个圈,“我没有立刻给他回复,他说愿意等我好好考虑考虑,如果这件事能成,我以后就可以给咱们家建一个新的房子了,书桌算什么呀!哥,你觉得他的话信得过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