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2章
作者有话说:来了!
第103章
年关将至, 齐王宫笼罩在马上要过节的氛围之中。齐王外出两个多月,甫一回来,要见的人、要谈的事、要请的客都多, 白天日日在宫中宴饮, 晚上再回长生殿睡觉。
季恒喜清净, 不是太重要的应酬场合便只露个面, 跟大家喝杯酒寒暄一番,便借口喝酒上头、身体不适等原因离开,自己回长生殿处理处理公务、看看闲书。
这日日上三竿时, 左雨潇来了。他一步步跨上台阶,问门口郎卫道:“公子在吗?”
郎卫应道:“在。”
左雨潇心想,这时辰殿下应该已经出门宴饮了,但以防万一还是又问了句:“殿下在里面吗?”
郎卫道:“也在。”
恰在此时,小婧走了出来, 左雨潇便让小婧帮忙通报一声。
小婧走进内室时, 季恒仍一身中衣躺在床帐内。他早就醒了, 可奈何昨晚喝得五迷三道的姜洵还在睡梦中,自己睡懒觉也就罢了,还死死抱着季恒不放,不让季恒起床,也不让季恒动弹。
听了通报, 季恒应了声“知道了”便轻轻挪开姜洵胳膊, 掀开被子起了身。
姜洵也跟着睁了眼,问道:“怎么了?”
季恒道:“雨潇找我有点事, 你接着睡,我去去就来。”说着,翻身下床, 轻声洗漱更衣便走了出去。
姜洵闭上眼,却未能再次入眠。
直到季恒回了内室,姜洵这才睁了眼,问道:“怎么了?”
季恒走到一旁拿起狐裘穿上,背对姜洵匆匆在脖颈处打了个结,说道:“季府有点事,我过去看看。”
姜洵问:“什么事?”
季恒理了理衣袖,说道:“陈伯摔了一跤,不过摔得不是很严重,我过去看一眼。”
姜洵想了想,说道:“老人家摔跤可不是小事,陈伯这些年料理季府大小事务劳苦功高,快去看看吧。宫里的侍医、药材,你自己看着安排便是。”
季恒走到床边坐了一下,说道:“多谢殿下关心。”
姜洵有种照顾自己老丈人家里的心态,说道:“毕竟是你家里嘛。”
——
一刻钟后,驷马安车便驶出了长生殿。
季恒掀开竹帘往后看了一眼,见没人跟着,这才问道:“你们是怎么找到的?”
左雨潇端坐在季恒对面,说道:“马上年关,魏德又回来扫墓了,被我们蹲在山脚下的弟兄抓了个正着。”
魏德便是当年为先王驾车的车夫,他们已经秘密把魏德绑了回来,眼下就藏在季府。
不过陈伯摔了一跤也是真的,其他地方没什么大碍,只是落地时拿手撑了一下,把手腕摔骨裂了。又到了年底,季恒原本就是要来看看陈伯的,又听左雨潇禀报此事,刚好借口回来一趟。
车轮滚滚向前,季恒在车内一言不发。
车夫找到了,当年的真相很可能就要大白,可季恒心底竟有些胆怯。
马车很快停了下来,季恒利落地下了车,由左雨潇引着,径直向“关押”魏德的屋子走去。
房门推开,只见魏德被绑在了屋子里的承重柱上,两腿伸直坐在地面,脑袋无力地耷拉下来。
季恒依稀记得几年前,魏德还是个身材壮实的男子,毕竟驾驭驷马肯定要有点力气。可眼下却瘦得面颊凹陷,穿一身粗褐短打,下巴上长满了凌乱的胡茬,想必这几年来的逃亡生涯也并不好过。
季恒走了过去,魏德闻声缓缓抬头,在认出季恒的瞬间忽然变得十分激动。
他不住挣扎道:“公子!你是季公子,我认得你!”他嗓子已经嚎哑了,说道,“公子你听我说……当年大王的事,真的跟我没有关系!真的不是我干的,我真的什么都不知道!我真的什么都不知道啊!”
季恒站在魏德面前,看着魏德这副模样,下意识便觉得魏德可能没有撒谎。
可他又问道:“不是你干的,那你跑什么?”
魏德道:“因为此事实在是太蹊跷!太巧合!太离奇了啊!偏偏我一个新来的车夫,第一次为大王驾车便出了事故!大王出事时我偏偏还不在车上,让大王一个人掉了下去,我自己活了下来……!”他说着,几乎泣不成声,“我真的……我真的长一万张嘴也说不清了!”
季恒道:“事情已经发生,我不需要任何人为此事顶罪,我只需要知道真相。你可以为自己抗辩,我会听。”
“可是我不知道该怎么为自己解释……”魏德涕泗横流,不住摇头,说道,“我没有证据,我没有任何证据!大王那么好的一个人……”他说着,闭上双眼,泪水从紧闭的眼眸中滚滚滑落,“大王是我服侍过的主子里最好的一个人了,能为大王驾车,是我几世修来的福气……”
“那年在长安王府……”魏德回忆道,“管家物色了几个人选,请齐王自己挑选,一个人驾车,其余人替补……那日齐王便召见了我,同我闲聊起来……齐王问我家里的情况,我说我娘是府里的奴婢,因出身低,在世时时常受人冷眼,死后也连块像样的墓地都没有……我说我最大的心愿便是多赚点钱,早日分家出去,带我娘过上好日子,不必再看人脸色……可惜她很早就走了……”
“大王听完也有些慨叹,说叫我好好干,若是干得好,他便会赏我一笔钱,让我把我娘迁到好一点的地方……”
“我问大王是决定要用我了吗?大王说没错,他说选车夫便是选‘同行者’,他更看重品性,他觉得我这人有孝心又不忘本,决定要用我了。我受宠若惊,决心一定侍奉好大王,甘心为大王卖命,我又怎会动那歹心!”
季恒听着这些话,回想起阿兄在世时的音容笑貌,不知不觉便红了眼眶。
他相信魏德说的都是实话,因为所有细节都太过真实,他甚至能看到与魏德相处时,阿兄脸上会是怎样的神情。
哪怕背后有高人指点,也很难编得如此天衣无缝。
季恒站在魏德面前,又道:“那这期间有没有发生过让你觉得可疑的事?如果没有,便把这期间所有事都细细复述一遍。还有,你觉得先王坠崖究竟是不是意外?”
“这问题我也想了很久,可我也没有答案……我先说说我知道。”魏德垂头坐在地上,双手被反绑在木柱上动弹不得,说道,“齐王定下我后,我便留住在了长安王府。大王偶尔出门,我也会为大王驾车。”
“我与大王相处不多,但每次见面,大王都是笑以待人的模样,会问问我吃了没有,适应不适应,偶尔还会开开玩笑。直到一日,大王随御驾到上林苑狩猎,在上林苑小住了两日。等狩猎结束,我接到大王时,大王便是心事重重、心不在焉的模样了。”
上林苑狩猎,陛下要班越缉拿先梁王并就地处决,阿兄虽拼命拦了下来,但事后自然心情沉重。
季恒“嗯”了声,让魏德继续说。
“自那之后,大王便像是变了一个人似的,”魏德道,“每次见面面色都很沉重,也不说话。我毕竟对大王了解不多,想着心情时好时坏也很正常,有时又怀疑是不是自己做错了什么事,惹得大王厌烦了……”
“再然后,我们便从长安启程。”
“那阵子我几乎日日都为大王驾车,实在太累了才会换人。大王也还是愁眉不展的样子,坐在车内时常叹气,我在外面都能听到。我有时看大王下车,甚至觉得大王是不是哭过了,眼里像是有一层泪……”
季恒知道阿兄很爱哭的,他那般宽仁,正因为他是个情感极度细腻柔软的人,这一点阿洵也随了他父亲。
可那阵子究竟是怎么了,阿兄为何会哭?
是得知陛下要对先梁王下手,还是已经知道自己也无法活着回到临淄?知道自己无法再陪两个孩子长大,无法再照料阿嫂,也看不到阿宝出生……?
“哦对,”魏德又道,“大王出事前一日,有件事我觉得很古怪!”
季恒道:“什么事,你说。”
“那天晚上,我们一行人在传舍下榻。那段时间齐国暴雨,下得大家人心惶惶,道路泥泞,特别不好走。我检查完马车,便回去吃饭休息了,可躺下后还是觉得不踏实,想再去看看马车有没有什么问题。”
“公子您应该知道,大王那马车一向是停在我们车夫居住的院子里的,我们那院子里都是粗人。结果我一出门,竟看到大王一个人站在我们那院子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