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7章
真是可笑极了！
爱找人玩，便随他，哪有和人玩把自己命搭上的。
皇太子想起他被高高捧起，下一刻要摔死的时候，胖鱼儿居然呈现出一种释然的状态。
人都很少会为别人牺牲自己的，一条鱼却会，而且还非常——“慷慨就义。”
孤将你视作珍宝，处处小心，时时在意。
你却为了一个瘸腿的太监——
嗯？晏寂渊突然想到这个人，他脚步一顿，见离四皇子等人不远，朗声道：“把他送到孤殿里来。”
好，继续说。
你却为了一个瘸腿的太监甘愿献上自己的生命，孤感到一种被被背叛，又十分心痛的滋味。
晏寂渊可以告诉自己这不过是一条鱼，没有任何特别之处。
好吧，肥了一点，可怜可爱一点。
但这并不值得他为胖鱼牵肠挂肚，尤其是他那么爱护他，胖鱼还要为旁人而死。
想到这里，皇太子紧抿着唇，抿得发白才能扼住自己即将脱口的恶言恶语。
今日怒骂，也难消孤心头之恨。
晏寂渊垂下眼睑，不动声色地看着小胖崽游动的背影。
只是一条较为出彩的鱼而已，世界里也许有比他更奇特的，但是比他更好的再也没有了。
这样的念头被捕捉了，皇太子清冷的面上浮现出恼怒。
够了！孤在批评他，痛陈他的平常，不是为了将他捧到天上去。
他是一条不被接受的鱼，晏寂渊看到胖鱼儿凑到其他鱼群里，或许是想说说话？
但是其胖鱼儿一凑过去，其他的鱼便一哄而散。
他不受其它的鱼喜欢，难过到极点都没有鱼和他凑在一块，他不像一条鱼，像是孤独的游荡者。
因为太孤独，所以他只能日复一日地看着栈桥上的人影，渐渐得开了灵智。
晏寂渊看着小胖崽离开，待在了自己常住的水草、石块里。
脑袋是微微上浮的，所以皇太子可以看得清他眼里的无助、茫然、孤独、悲哀的情绪。
很难想到一条鱼竟然能有这么多情绪。
但是晏寂渊就是瞧见了，他还看见胖鱼儿悄悄晃着脑袋，试图将眼泪甩走。
像是幼小的孩童被父母教训后，一个人缩在床底偷偷哭泣。
其实一条鱼，谁会注意到他哭没哭，哭了也只有太液池知道。
可是胖鱼儿像是习惯了一般，一边哭，还要一边遮挡自己半个身子。
他渺小的好像空中的一粒尘埃，他的眼泪比不过雨丝。
然而这些被皇太子瞧见后，他却觉得心中钝钝、闷闷的。
心中有一个声音一直在叫嚣着：“不该这样，他是积极的、昂扬的、明媚的、肆意的。这样美好的祝愿会永远与他的心缠绕。”
他不会是如此脆弱、可怜的。
天下之大，竟无他立锥之地。
皇太子眼眶发红，自己在脑海里想了一堆小胖崽如何可怜、如何弱小的画面。
虽然事实大差不离，但也有很多偏了方向。譬如没有鱼和他玩，他只能看着来来往往的人类。
那是因为小胖崽本来就是人，还是他爱若珍宝的孩子。
不管脑海中情绪如何翻腾，晏寂渊站在小胖崽面前，还是古井无波的，只是眼眶略红。
“跟我走。”
他伸出了手。
小胖崽被他吓了一大跳，甚至以为是四皇子追了上来。当他惊恐回望时，却是父父朝他伸出了手。
正如之前的岁月里，每次都是父父先跟鱼儿示好。
小胖崽模糊了双眼，一甩尾，重重地砸在了皇太子的手上。
晏寂渊捧着他，快步六皇子手里抢过木盆，端着盆小心翼翼走了。
睡莲带来一尾游鱼，来到陌生的时空。
错过再遇见，小胖崽终究回到了父父的身边。
池鱼思故渊。
第458章 一个契机
鱼儿真是太宽容大度了，被父父骂了这么久，这么快，嚼嚼嚼。
这么快就原谅他的，嚼嚼嚼。
他一伸手鱼儿就急不可耐，是不是显得鱼儿很好哄？嚼嚼嚼。
小胖崽待在一个巨大的水缸里，盛放的莲花为他遮蔽阳光，他翻着肚皮，时不时张张嘴巴，示意皇太子喂他。
清冷的皇太子端着一个大碗，拿着一双筷子，鱼嘴一张，他便精准地投喂一条肉丝。
趁小胖崽不注意，还会偷偷塞两片菜叶子。
青菜独有的汁液落在小胖崽嘴里，他难受得甩了甩尾巴，却没有吐出来。
不能浪费粮食，一粥一饭当思来之不易。
表达不了自己的拒绝，小胖崽便不肯再张开嘴，皇太子眼里闪过一丝笑意。
从善如流地将大碗搁置，胖宝宝看着碗，口水稀里哗啦地流。
“孤已经叫人为他医治了，待他好了，让他来照顾你。”
父子俩多年的默契让小胖崽瞬间明白了，这是在说大伴。
他顿时不往碗上看了，只可怜巴巴地望着皇太子，还时不时吐两个泡泡表示感谢：“父父，你真好啊。”
“请太医对你来说一定很困难吧，父父好可怜。”
“等你把鱼儿养大了，我去就池子里捞宝贝，给你换金子。”
皇后从外头走进来，小胖崽下意识地找地方躲避。
这样的反应骗不了人，晏寂渊一下子沉下眼来。既然恪守他说的，又怎么会特意找人玩？
除非，他一早就认识那名太监。
既然这样的话，岂不是说明，他也很早就认识孤。
小胖崽躲在荷叶底下，还不知道小渊要将他的一切都给推导出来了。
“外头传开了，说你和几位皇子为了一条鱼争抢起来。说得天花乱坠，听说都传到陛下那儿去了，他正招四皇子等人问话。”皇后有些担忧地对着儿子说话。
见他一动不动地望着水缸，心里便明白几分了，她微微走近了些，但是保持了一点距离。
仔仔细细地瞧着水缸：“噫，你说很胖的鱼儿？”
这样带着亲昵又有些疏离的态度，小胖崽瞬间就知道是祖母来了。
他正要和祖母打个招呼，就听见祖母说——“很胖的鱼儿。”
生气了，鱼儿真的生气了。
从前的祖母只会觉得鱼儿瘦了，现在的祖母会说很胖的鱼。
虽然生气，但小胖崽分得清谁轻谁重。
他拨开莲叶，晃动尾巴，悄悄探出了脑袋，直愣愣地看着皇后。
皇后的目光正正好探水缸，这一下，不偏不倚，一人一鱼四目相对。
齐齐一怔。
小胖崽看到年轻点的祖母，心中惊讶无比，早就知道祖母是很美美的，亲眼见了，才知道更美。
不同于身为皇太后时那样雍容华贵的气质，如今的她更有一种柔美的气质。
而皇后想得就多了，她第一个念头便是果不其然。
这条鱼果然很胖，接下来便是心中升起一股怜惜，好像她一直认识这条鱼儿许久。
圆圆的脑袋，大大的眼珠，都令皇后心中无比怜爱。
晏寂渊细细品味着母后脸上的表情，漫不经心问了一句：“母后这是？”
皇后收回目光，手却忍不住去摸摸胖鱼儿。
小胖崽很给面子地不动，皇后笑了一下说道：“不知为何，母后一见了这胖鱼儿，心中很欢喜。”
欢喜到她对儿子的那种紧绷感，都少了许多。
皇太子目光一凝，脑海便掀起惊天骇浪。
人有前世今生吗？大抵是有的。
若是他一人便算了，可瘸腿太监、六皇子、七皇子，都对胖鱼儿比较特别。
如今连母后都有这样的感觉，他大可以断定，这条胖鱼和他们有着千丝万缕的关系。
他得再试探一下……
既然认识太监，是不是也认识宫女？
皇后可不知道儿子脑中怎么想的，她摸了又摸，瞧见那边的大碗，见里边一条条的肉丝，面上便露了嫌弃：“这是什么东西，还不快快拿下去。”
话音刚落，轻拱她手的小胖崽顿住了。
皇太子唇角微勾，说道：“喏，他爱吃。”
嫌弃不过几息的皇后变了脸色，别扭地端过碗，仔细端详了一番，说道：“本宫还以为是御膳房给渊儿吃的，渊儿不爱吃肉。”
她的解释牵强附会，小胖崽却深信不疑。
谁叫他傻呢？
母子俩待在一会逗了逗鱼，小胖崽起初还追逐戏水，但后面就一动不动。
皇太子很有经验，对着慌乱的母后说道：“他睡着了。”
皇后松了一口气，四处瞧了瞧，轻声道：“陛下招几位皇子问询，或许招来祸端，母后去见见陛下。”
她的声音在儿子的目光中越来越低。
皇太子轻啧一声，抚了抚眼尾：“母后，您是为我，还是为皇帝？”
皇后默然不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