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1章

  小胖崽张着嘴巴,眼泪都没流干净就傻乎乎地给赵太医鼓掌了。
  “爷爷好-爷爷棒!”
  他不说话还好,一说话赵太医便忍不住了。
  怎么能在小太子面前说这样的话呢?又想想在场的暗卫会将此事记录给陛下看,赵太医便两眼一黑。
  他的一世英名啊!
  怎么就为这小胖墩破功了呢?
  赵太医强装淡定,心里泪流成河,他拉过小胖崽的手——“回家去。”
  语气有些冷硬,但是小胖崽还沉浸在老大夫大杀四方的场景里。
  “爷爷,王八是什么?”
  “不知道。”
  “爷爷蛇为什么蛤蟆?”
  “你吃这个。”
  小胖崽的嘴巴被堵住了,也不再继续询问。
  爷爷不告诉他,他会问父父,问叮叮。
  一老一幼手拉手回了医馆,徒留一地被惊掉下巴的镇民。
  “老大夫,他,他可真是老当益壮啊!”说话的青年咽了咽口水,不敢说一个不好。
  此话一出,人群便炸开了锅。
  “我瞧着老大夫平日走路慢吞吞的,今日跑得比我还快!”
  “这等养生法子我得去讨教。”
  “老大夫的孙儿长得怎么这么?”那人抓耳挠腮,说不出形容的话。
  “就跟画上的娃娃一样,喜气洋洋的!”
  “是有福气吧!是个敦实的娃,仙童一样。”
  他们说得欢快,全然不管此地还有一群扯着嗓子哭喊的小孩。
  反而个个幸灾乐祸。
  “那孩子看着才两三岁,你们好意思欺负。”
  “就是就是,回家竹笋炒肉是跑不了喽!”
  “这些小孩还有老大夫医治过的人呢!年纪轻轻的不学好。”
  人心都是偏的。
  小胖崽幼小可爱,便衬的这些大孩子面目可憎。
  小胖崽形单影只,这些人拉帮结派。
  就算是小家伙压着人打,旁人也当做没看见。
  小奶娃打人,能有几分痛?
  其实方祁是被揍懵了,脸上被小胖崽的无影拳打得生痛生痛的。
  听着耳边小弟嚎啕大哭声,方祁有些手足无措,怎么就变成这样了呢?
  他不是想欺负他,他只是,他只是。
  想干嘛,方祁也说不清。
  他看了小孩几天了,每天就看着他傻傻地坐在门口,愣愣地看着天空。
  直到晚上才垂头丧气地走进去。
  方祁想,他是初来乍到,想一起出去玩吗?
  医馆对于他们这些小孩来说,那是不敢踏足的地。
  他今日见着老大夫带着小家伙来到镇口,还以为是老大夫要送小家伙回去了。
  急冲冲赶来这里时,却发现小家伙还是坐在凳子上,一边吃着东西,一边又直愣愣地看着城门口。
  他想做什么呢?我能不能帮帮他?
  这是方祁最初的想法。
  他也不知道自己嘴巴一张怎么就说出那样伤人的话。
  小家伙看着小小的,揍人可真是疼啊。
  方祁扯了扯嘴角,疼得直抽气。
  还不等他想想法子,就听着自家母亲一声怒吼——“小兔崽子,能耐了啊!”
  方祁面色一变,拔腿就跑。
  不只是他,那些哇哇大哭的孩子父母来了。不仅不心疼,反而还拧着耳朵把他们带回了家。
  偌大的街道上,回荡着各种各样的哭喊声。
  真是听取哇声一片啊!
  被赵太医惦记的暗卫们,个个都有些憋不住气了,他们你看看我,我看看你。
  半响才憋出一句——“老太医真是龙马精神啊!”
  当年跟随陛下的医者有那么多,陛下为何偏偏选了赵老太医帮忙照顾太子?
  很大原因是,老太医医术精湛,还有一部分是因为老太医儒雅随和。
  跟着陛下大半辈子了,没见他急过。
  陛下觉得太子调皮,就得找个脾气好点的,谁知道这个脾气好了大半辈子的老太医居然为殿下破功。
  而且舌战群儒,骂得人哑口无言。
  暗卫们可不想被老太医这样谩骂,个个想着日后要离老太医远点。
  他秀口一吐,便是一半父母啊!(1)
  暗卫们成了闷葫芦,天天流眼泪的画师们那叫一个兴奋,个个笔走龙蛇。
  太子勇猛,不愧是交趾使臣口中的猛人大将军。
  拳术过人,揍得八岁孩童毫无还手之力,这个必须得记录。
  卯丑见画师们个个面有狂热之相,心下好奇,凑过去一看差点从树上掉下去。
  不是这个三头六臂,身高几丈,面色狰狞的人是谁啊!
  你们能不能长点心啊!
  第107章 不敢
  一番激烈交锋过后,画师们的初稿便作废了。
  即使他们挥舞着画笔,吹胡子瞪眼也毫无办法。
  武力镇压就是这么无奈。
  打不过只好顺着暗卫们说的话,一个个如实记录当时场景。
  边画嘴也不闲着——“有辱斯文!真是有辱斯文!”
  京畿(ji)距离此地千里之遥,有关小太子的事皆是八百里加急。
  不过一日多,信件便已到了陛下手上。
  只是圣上拿着信件,却一直拿在手上。
  滚烫的茶水渐渐放凉,吴中和来来回回换了三次茶水,终是忍不住劝道——“陛下,用些茶水吧。”
  除毒不过十余天,圣上却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消瘦下来。
  鬓间也多了不少白发,若不是他的双眼依旧如出鞘的宝剑一般锐利,吴中和几乎要怀疑,圣上时日无多了。
  许是知道如今的身子不比往日,圣上什么也没说,端起微烫的茶水一饮而尽。
  他像是没有知觉的木头人一般,偏偏谁也不敢在陛下面前造次。
  毕竟天下间,除了小殿下,谁也受不住陛下的雷霆之怒。
  微烫的茶水润泽了五脏六腑,圣上似乎活过来一般道——“传膳。”
  他还是没有看信件,只是一直捏在手中。
  吴中和低声应下,便去张罗。
  如圣上不同以往,常常忘记用膳。
  他如今日日准时,连最不喜食的荤腥皱着眉吃了下去。
  吴中和知道,圣上牢牢记着林院首的叮嘱,努力的养好身子,为了能多活几年。
  为了能更长久的陪伴着小太子。
  食不言,寝不语。
  没有小太子在时,圣上最是克己复礼。
  待膳食撤下,圣上漱口后便问道——“安王、平王如何?”
  自己昏迷不醒,已有十多天,若有谋朝篡位之意,此时也该露出些马脚。
  吴中和道——“陛下余威,二王不敢轻视,皆闭门谢客,抱病不出。”
  圣上有些可惜地叹了口气。
  其中原因吴中和都不敢深思,陛下是不是想杀光兄弟姐妹,好叫他们不能欺压年幼的太子?
  他甚至敢肯定,若是陛下此次不顺,只怕山陵崩之前必会遣兵围了二王。
  圣上生怕他们是装得老实,待自己走后便制衡他的孩子。
  “百姓如何?”圣上又问。
  “太子遇险,陛下昏迷初日,人心惶惶,只是后来却渐渐安定下来,日日给太子祈福。其中似乎有绾宁公主与谢妃娘娘的手笔,状元郎也日日去呵斥那些妖言惑众的人。”
  吴中和想到此事,倒有些惊奇,绾宁公主与状元郎不提,谢妃居然也能出力。
  “此三人,各有所长,对我儿忠心耿耿,不失为一份好助力。只是天下攘攘,皆为利往,朕要为裕儿做好万全之策……“ ”
  明熙帝手微微叩着案几,声音低不可闻。
  陛下的万全之策,莫不是又要杀人?
  这是为了太子殿下,要杀尽一切对殿下不利之人吗?
  吴中和打了个寒颤。
  偏偏陛下嘴角勾起一抹寒凉的笑——“你抖什么?朕又不会杀了你。”
  听闻此话,吴中和苦着脸——“ 老奴半只脚踏进棺材的人了,或许还走在陛下的前头,哪里还怕这个呢“ ”
  圣上垂眸,并没有接这句话,只是淡淡地说了句“ 下去吧“ ”
  待到吴中和恭敬退下,圣上才将目光放在放在那封他一直不敢打开的信件上。
  是的,明熙帝不敢。
  即使他思念儿子成疾,即使他醒掌天下权,他也不敢打开这封轻飘飘的信。
  他不敢看自己一直疼爱的儿子是如何的思念他,如何怨恨他。
  怨恨。
  这个词令圣上的指尖微颤。
  他闭了闭眼,心中一片悲凉。乱臣贼子、狼子野心、害得他与孩子不得不分离,害得他的孩子甚至要怨恨自己。
  明熙帝睁开眼,眼底是一片猩红。
  他要杀光这些人,他要踏破漠北、大败大楚。他要在自己有生之年,为他的孩子扫尽一切尘埃。
  如此裕儿便不会同自己一般中毒二十多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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