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6章
沈娑婆亲得很缓慢,萧玠也跟着他。逐渐变响的啧声中,他们的嘴唇也从干燥变成黏热。
萧玠舌头僵直,不敢抬也不敢落,沈娑婆嘴中那湿热气息已经在亲吻中溢满他口腔。他们两个人像共用一张嘴,那条潜伏已久的舌随时能蛇一样缠住他的。
萧玠意识有些混沌,一时之间,有些分不清何时何地,面前到底是哪个人。迷蒙中他听那人低声道:殿下,呼吸。
沈娑婆抬起脸,萧玠大口呼吸起来。他发现自己已经完全仰到榻上,沈娑婆坐在榻边,递一块干净帕子给他。
等萧玠缓过气,沈娑婆问:恶心吗?
萧玠微愣,拿不准该点头还是摇头。
沈娑婆换了个问题,那害怕吗?
萧玠说:我知道,你不会伤害我。
沈娑婆笑了笑,牵过他的手覆去,在那毫无起伏之地。
他柔声说:记住这感觉。殿下,如果他亲你的感觉和我一样,那夜就只是药物作用。你不会喜欢他。
***
一开年,萧玠便收到秦灼的来信,信中仍小心避开玉陷园之事,只问他病情如何,南方春暖花开,要不要来这边待一段时间。
上次秦温吉进京,两地关系本有缓和,却因萧恒一句相交泛泛,各不相干重回尴尬局面。退一万步讲,就算没有此事,仅从萧恒立后这件事看,以秦灼的心气也决计不会再回长安。萧玠状态渐渐好转后,才明白父亲为自己做出了怎样的牺牲。
当夜,他捏着秦灼的信走进甘露殿,递给父亲看。萧恒从头至尾一个字一个字读完,笑道:那就去吧,你不是想阿耶吗?我叫尉迟送你去,到了那边,记得给我来封信。
萧玠默默走上前,脸埋在他颈窝里,小孩子似的抱了他好久。不知道什么时候起,这样拥抱时他已经能贴住萧恒的脸了。是他长高了,还是萧恒的背驼了?
萧恒一下一下拍打他的后背,萧玠抓紧他的衣襟,没敢作出任何承诺。
第二天,萧恒便替他收拾箱笼,不要旁人打点,自己亲力亲为。萧玠要吃的药都贴好签子、写明服用剂量,四时衣裳也一一归置,还有一些平日用的书具香具,整理了足有三天。这三天,萧恒借口收拾行李住在东宫。每个夜晚,在萧恒以为儿子熟睡的时辰,萧玠都听得到父亲小声进门、替他熄掉香炉的脚步声。
不多日,鹤驾在太子卫率簇拥下辞别长安城,斑驳的古城头和一个中年男人一起目送太子车马远去,很可能也是一去不回。
萧玠放下打起车帘的手,无奈笑道:怎么这样瞧我。
对面,坐着个本不该出现在此、但的的确确就在此处的人。
崔鲲未戴官帽,但穿着深绿官袍,正靠着车壁仔细看他。
自从玉陷园后,皇太子艳闻遍传天下,萧玠足有半年没有出示人前。期间,有关他身世的流言愈演愈烈,崔鲲才惊觉太子的讳言因何缘故,如果他真是无母而育的产物,那如今的诛心之论,是在诛他的命。
太子多次自杀未遂的传言甚嚣尘上,皇帝却置若罔闻。崔鲲给东宫上了十数封请安折子,没有得到一次回音。
直至冬至宫宴,她和百官一样,在那次事故之后第一次见到萧玠。
更瘦了,瘦得有些怕人。也不像从前从容自若,一点细微声响都能叫他神情闪动。萧玠再次出现在人前,更像一个祭奠所用的假人。
她由皇帝召去嘱托巡狩事宜,要离宫时,正从宫墙根看见同样是数月未见的虞闻道。
如果说萧玠像个假人,虞闻道完全不像个人了。如果说他从头到脚还有一丁点人的东西,那就是那双眼睛,和眼睛里包含的感情。
崔鲲顺着他的目光,在烟花底,看到浑身僵直的太子。
不过五六丈的距离,没人迈出一个步子。
事发之后,崔鲲上书请罪,全部被萧恒驳回。她便全身治案,审讯雷厉,缉捕风行。太子的意外似乎无法干扰她,但她但凡离开刑部,每日每夜都无法不想,如果她没有轻信樊百家的说辞,如果她那天一起随行,如果她阻止萧玠亲自查封玉陷园
因为她的失职和自负,让这两个人甚至皇帝在内,付出如此惨痛的代价。
崔鲲悔恨无极。
她接下杨峥巡察地方的担子,正要赶赴瑶州,临行前,收到萧玠顺路同行的邀请。
她不想致歉、不想请罪、不想请求原谅,这些毫无用处。
她只想亲眼看看,萧玠现在好不好。
萧玠笑道:我这一去,不知何时才能再见。如今杨公受困,你又年轻,千万小心。
崔鲲见他眼中有了神采,心便放下大半,说:殿下安心,朝中万事有臣。
萧玠看了她一会,我已经大好了,你不必担心我。这事闹得大,绥郎也来信问过。我这几日才有精力给他写信,来不及寄了,等他回来,鹏英代我转交吧。
崔鲲从他手中接过信封,塞入袖中。
萧玠看她一会,叹道:鹏英,你别这样。除了绥郎,我从小就没什么朋友。我私心里是把你当姐姐看待的。
他见崔鲲仍旧谨慎,便主动问起:如今你来瑶州,那拐贩妇女的案件如何处置?
讲起案情,崔鲲便丢了那些规矩,道:不瞒殿下,那件案子卡住了。
萧玠奇道:卡住?但我听闻各地配合刑部捣毁不少窝点,救出不少女孩。
崔鲲道:但案犯再不敢轻举妄动。对于主犯,依旧少有头绪。
萧玠问:宫宴时我听你提到,主犯只怕身在军中,不能照此追查下去吗?
天下一百余州,各地折冲府便有百余之多,普查不是个好法子。狱中新得出些有用信息,但要精确范围仍非易事。崔鲲道,之前一名线人在受审时说漏,用到都尉一词。
都尉?
也就是咱们常说的都统,是折冲府的高级军官。崔鲲说,现在一些南方军队仍保留着称呼都尉的习惯。
你的意思是,这批拐贩女孩的队伍不仅出身地方军队,还是南方派系?
萧玠深深呼吸几下,几乎说不出话,半晌才能开口:军人本当保家卫国,竟行此卑劣之举,苦害一众百姓,安为军官,不如禽兽!
在狱中,臣还观察到一件事。崔鲲等他情绪缓和,继续道,殿下知道,逼良为娼是何等重罪,军官犯罪,则罪加一等。这种阴私之事,主犯只会叫自己的亲卫部队出手。而被擒之人,有一些非常近似的习惯。臣观察到,他们每天寅时三刻左右清醒,若无审讯,每夜亥时三刻左右犯困,这应当是他们早晚吹号的时辰。据狱卒来报,他们甚至都在差不多的时间统一出恭。
她顿了顿,自从奉皇七年与齐国停战之后,陛下便军民同养,修生养息,不少军队松懈下来,但这支队伍却始终保持训练习惯,军律甚至堪称严明。这才是最为奇怪之处。
一个军纪严明的队伍,为什么会做出如此丧尽天良之事?
行出京外,卫队暂时停车饮马,车帘也被打开。萧玠只向车帘投过一眼,就立刻红到耳根。
那少年人手端铜盆,臂弯搭一块巾帕,竟还有一件小衣。萧玠声音有些支吾,对崔鲲道:鹏英,这是教坊沈郎,我在行宫里多亏他的照料。
他二人气氛有些古怪。
崔鲲心下还没转过,萧玠已道:鹏英,我有些话同沈郎讲你和尉迟将军说一声,约莫半个时辰咱们再启程。叫他们走远些。
接着,他又欲盖弥彰道:我只是有话同他请教。
崔鲲冲他安抚笑笑,钻出车帘时听到一声低叹,然后是萧玠有些忐忑、甚至还有些期待的一句:开始吗?
第61章
到底在车上,本不当太过,但我意识到,这未必不是帮助萧玠恢复的新时机。
他对身体触碰的接受程度停于用手和接吻,这已经是最大限度了,再往后他只怕难以承受。但在此之前,我对他进行触碰的场所局限在卧室,这和他当夜示于人前的窘况截然不同。马车算是半密闭空间,在这种地点的尝试说不定能缓解他另一方面的恐惧。
奉行故事,我还是把计划全部告诉他。我感到萧玠一瞬间的瑟缩,但他没有挣脱我的手,他倚在车壁上低声道:但人好多。
殿下已经把卫队遣开了,他们不会上前。我握了握他的手,殿下,你面前的人是臣,外面的人是陛下给你的守卫,没有人能窥探你非议你,你绝对安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