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孙太医慌忙跪伏在地,“陛下息怒,微、微臣这便回去再改良……”
  “改多少次了,看来你是觉得脖子上的脑袋待太久,活腻歪了!”
  孙太医战战兢兢:“或、或许是因为血离开了人体,便失去了活性,以至于入药后起不到效果……”
  裴玄琰冷笑:“怎么,你是想让朕日日抱着那小太监吸血不成?”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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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7章
  孙太医连声说不敢。
  但这些求饶,在裴玄琰的耳中,不过都只是对方无用的托词。
  他烦躁的以两指用力压了压眉骨。
  长时间的失眠,让体内的毒素更加不稳定,隐有再度发作的趋势。
  他不由得想起,白日里批阅奏折时。
  原本处理政务,是裴玄琰最容易烦躁的时候。
  尤其是那些总喜欢扯东扯西,犹如老太太的裹脚布一般,又长又臭,完全没有任何重点的朝臣的奏折。
  每次批阅这种,裴玄琰都控制不住想将人拉过来砍头。
  但今日,即便是碰到了这样没有重点的奏折,他竟是出奇的并未动怒,甚至算得上心平气和。
  只因,在这个过程中,他总能闻到一股,若有若无,似近似离的清香。
  让他的神经,在无声无息中,缓缓的平复下来。
  而这股清香的来源,便是——
  “让他来见朕。”
  *
  今日闻析心情非常好。
  不仅有了一间独属于自己的直房,也不用再担心下值晚了,会没饭吃。
  而且还得了一箱黄金,闻析一下了值,便迅速回了直房,将这箱来之不易的黄金给一分为四。
  三份按照送的人打包后,剩下的最小的一部分,留给自己,方便之后在宫中走动打点。
  而另外三份,一份给了义父,留给他的养老费。
  一份留给了小太子,有了银子的打点,哪怕冷宫中的宫人拜高踩低,至少看在银子的面儿上,不会像之前那般,克扣吃食那般明目张胆。
  至于这第三份,则是像从前一般,暗度成仓的偷偷送出了宫。
  做完了这些,闻析抱着剩下的银子,心满意足的盖被安寝了。
  或许是因为白日里回忆起了,儿时那段快被他给淡忘的记忆。
  梦中,他似是又回了家,但这个家却和记忆中的闻家有很大的不同。
  四四方方却会说话的箱子。
  他听见梦中的自己,熟练的说:“小爱小爱,打开电视机。”
  然后又从冰箱里,拿了瓶汽水,悠哉的在沙发上躺下,伴随着呲的声,打开瓶盖,饮了一大口,发出一声极爽的叹谓。
  “小析,大晚上的又喝冰可乐,跟你说多少遍了,你胃不好,晚上不能喝冰的,明天起来要是又胃不舒服,可不要叫妈。”
  厨房忙活的身影,碎碎念的朝着他走了过来。
  不知为何,闻析的心跳加快,一种难以言喻的,让他热泪盈眶,像是经历了千千万万年,心心念念的人,终于再度重逢。
  可就在他要看清对方的样貌时,却忽然被外力给惊醒。
  “闻析,快醒醒,陛下召见!”
  骤然惊醒,闻析出了一身的冷汗。
  当视线聚拢,依旧是再熟悉不过的直房,心底那克制不住的,如潮水般的悲伤,几乎让他维持不住往日的卑躬屈膝。
  他胡乱的抹了把脸,从榻上爬起来。
  “不知陛下召见,有何要事?”
  殿前司不耐烦道:“陛下之事,岂容尔等揣测,还不快些,叫陛下久等,仔细你的脑袋。”
  闻析只能匆匆套了衣裳,赶去了勤政殿。
  夜半三更,但勤政殿内却灯火通明。
  与之形成强烈反差的,是如死一般的寂静。
  闻析小心踏入,“陛下。”
  他正要叩首行礼,帝王寡淡的嗓音先一步传来:“脱了,去榻上。”
  闻析花容失色,直接膝盖一软跪了。
  “陛、陛下,奴、奴才不是……”
  新帝便倚靠在暖榻的引枕之上,姿态看似懒散,但单手支着额首,冷眉微蹙,气场极低,这是他烦躁的表现。
  “磨磨蹭蹭,怎么,还需要朕亲自动手?”
  闻析面如死灰,“奴才不敢。”
  放血也就算了,不是说只是在御前伺候笔墨吗,怎么眼下,还需要他牺牲身体了?
  可他真的不是断袖啊,这简直是比杀了他,还要来得让他无法面对!
  果然,白日里的恩赏,只是铺垫。
  给个甜枣,再来个巴掌。
  世上果然没有白吃的午餐。
  闻析慢慢吞吞,不情不愿,来到了龙榻边。
  龙榻整洁无虞,金缂丝云被摊开,波浪般的褶皱,彰显着方才新帝是睡过的。
  闻析深吸一口气,抱着必死决心一般的,抖着指尖,解衣襟上的扣子。
  “朕让你脱靴子,你解衣扣做什么?”
  幸而在这个时候,裴玄琰大发慈悲的开了尊口。
  闻析立时手指变得灵活,将才解开的两颗扣子给扣了回去。
  “奴才愚钝。”
  不是要睡他,那大半夜的,裴玄琰是叫他过来做什么?
  莫不是给他铺床?
  这活儿不是谁都能做吗,非要扰他清梦,真是不做人。
  闻析在心中吐槽时,裴玄琰动了动手指,“上去,给朕暖床。”
  勤政殿内常年烧着地龙,与外头的天寒地冻形成强烈的反差。
  进来没一会儿,都能被热出一身汗。
  都这么热了,裴玄琰还要让他暖床。
  莫不成……新帝其实体虚?
  不过只要新帝对他没有那档子的心思,什么都好说。
  在闻析要爬上榻时,裴玄琰又问了一句:“可有换过衣裳,若敢弄脏朕的床榻,仔细你的脑袋。”
  一面要他暖床,一面嫌弃他脏,真难伺候。
  “奴才净过身了的。”
  不得不说,帝王用的龙榻,乃是最为珍贵的紫檀罗汉床,又宽大又舒坦,与他直房内的又窄又硬邦邦的木床形成强烈反差。
  就连盖身的锦被,也是价值千金的云锦,又软和又温暖,像是盖了层云朵般。
  因为帝王常年安寝,榻上还带着独属于帝王的龙涎香。
  闻析小心翼翼的,探出脑袋,往暖榻那边飞快的瞄了两眼。
  确定裴玄琰一时还没打算睡,手中拿着一本书卷在打发时间,应当没注意到他这边。
  闻析打了个小滚。
  罗汉床非常宽敞,闻析打的这个小滚,犹如猫猫只占了一个小角,不仔细看很难察觉。
  他又迅速往裴玄琰那看了眼,这次胆子稍微大了些,又打了个大点的滚。
  闻析最喜欢裹着被子打滚了,但在帝王的榻上他不敢裹锦被,只敢就地打滚。
  滚舒服了,一双漂亮的琉璃眸,会弯起一道小小的月牙。
  但闻析不知道的是,习武之人,一贯耳清目明。
  在他鬼鬼祟祟,往这边探头探脑的时候,裴玄琰就在第一时间注意到了。
  只是他不动声色,倒是想瞧瞧,这小太监想要做什么。
  倘若是存了什么不轨的心思,他一只手,就能掐断那截细白的脖子。
  但很快,裴玄琰就发现,他没做什么不该做的,却是就地打滚。
  先滚了一小圈,又马上看他,发觉裴玄琰这边似乎并未察觉,又滚了一个大的。
  什么奇怪的癖好。
  这种行为,裴玄琰只在野猫的身上看到过。
  正当闻析想要滚第三圈时,一道声音笼罩着自上而下。
  “舒服吗。”
  猝然对上裴玄琰那双没什么人情味的寡淡冷眸,闻析如同猫受惊炸毛般,迅速爬起来,几乎是连滚带爬般的,下了龙榻,跪在他的脚边。
  “陛、陛下,奴才已经暖好了。”
  裴玄琰看到了那双弯成小月牙的漂亮眸子,是一种他先前没看到过的,因为放松和舒坦,而自然流露出的姿态。
  这么看着,倒的确是有点像,那只总爱睡在勤政殿屋檐上,睡舒坦就伸懒腰的小狸猫了。
  裴玄琰单手负后,居高临下的看着跪在脚边的小太监。
  只是胆子太小了,和那小狸猫一般,只要察觉到人,就会跑得无影无踪,禁不起逗。
  “今夜你守在外头。”
  闻析原以为暖完床就能放他回去了,没想到还要加班。
  他没有拒绝的机会,只能道是。
  裴玄琰一躺下,锦被、玉枕之上,除了他一贯用的龙涎香外,还夹杂着一股淡淡的清香。
  困扰了他好几日的失眠,在被这股清香笼罩后,紧绷的神经逐渐放缓。
  果然只有活体,才有奇效。
  内殿外有张隔开的小榻,是为值夜的宫人用的。
  只是这榻又小又硬,还没被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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