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3章

  “为何……没有上策?”宇文霁大着胆子问,他脸上发热,觉得自己是在难为墨墨。
  “上策是有的。”吕墨襟似笑非笑看着宇文霁,“上兵伐谋吗,咱们还是有谋可用的。”
  宇文霁反而更害怕了,缩着脖子看着墨墨。
  吕墨襟继续道:“把那一半朝廷送走,你主动向宇文德称臣……”
  一个月后,允州首府,尚城。此地也是宇文德的临时都城。
  平王使者桶义,正在下面一板一眼地念着宇文霁的称臣文书。
  翻译:我年幼时,就被父亲抱在膝头,讲述过叔叔的德名,我对叔叔是十分佩服的。像我这种未及而立的年轻小子,对叔叔是十分敬仰的(以下省略两大页赞美)
  一个国家,需要的是一位老成持重的领导者。我太年轻了,还没到承担重任的时候。毕竟我们平王家一向尊奉的是国有长君的道理,所以,道德高尚的叔叔,才应该是皇帝的人选。
  叔叔,我将当年解救下来的另外一半朝廷大人们给您送去了,在您的麾下,才符合大人们的才干和声望。
  叔叔,你什么时候返回旧都啊?
  叔叔,我迫不及待要见到你了。
  叔叔,我很乐意跪拜在你的脚下,让我们宇文家重归大统,所以,你什么时候找到玉玺啊?你有了玉玺,我就来朝见你,参加你的登基大典。
  宇文德:“……”
  宇文德的众臣:“……”
  使者是今天来的,但关于宇文霁欲称臣的“谣言”是早就随着说书先生之口开始传播的。百姓自然是欢呼雀跃,众望所归,当宇文霁那边快马来人,表示要派使团前来的时候,宇文德想装不知道也不行了。
  本来和石允秘密商谈的结盟事宜,也立刻中断了。倒是之前一直左右摇摆不给准话的方剂,突然也派使者过来称臣了。
  岐阳,吕墨襟坐在秋千上,宇文霁在后边推着他,秋千越荡越高,吕墨襟的笑声越来越畅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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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作者有话说:墨墨:[奶茶]一切尽在掌握~
  大趾:[星星眼]亲爱的万岁!
  第133章 秋千床
  133
  当称臣的使团真正到达后, 有说宇文霁高义,有说宇文霁傻子的,但也有人笑出声, 道:“宇文德倒霉了。”
  无数人都以为宇文氏必然对打呢,万没想到,宇文霁来了这么一手。
  大司马孙峥, 竟然在朝堂上大哭了起来:“大景终见晨曦!”
  孙峥也算是历经四朝的老臣了, 他见多了宗室之间的背叛和屠杀。本来数量庞大的宗室,现在被杀得没剩下几支了。
  宇文霁是第一个重塑规则,而非继续打破规则的宇文氏。
  孙峥也没那么天真,认为宇文霁是真的降服,中间必定还会有各种拉扯。可不要刀兵相见, 难道不好吗?
  孙峥和部分官员认为,宇文德日后传位给宇文霁也不是不可以啊。
  反正宇文家的传承, 已经乱得一塌糊涂了, 能者为先呗。
  王艾(王家主, 王皇后之父)立刻站出来了, 在来到宇文德麾下后, 这个老不死的一改在岐阳朝廷时的软弱, 十分活跃:“孙司马此言差矣, 我朝之光当为太子宇文礼, 宇文大趾, 乱国之辈。”
  孙峥本来也是丞相的,但王艾比他先到宇文德麾下,孙峥便自请退到了大司马之位。以他为首,跟孙峥一起来的大臣,也都自请降职了。
  但是, 他们降下来的那个职位,只是相对较低,且那些职位原先也是有人的。这些人却也只能跟着降,因为他们的声望,远远低于后来者的声望。
  ——世家任官,声望值是一个很重要的参考。
  让出大量职位,王党这群先行者,也没得到好名声。因为他们把高位占了啊。孙党才是一直历尽艰辛,一直坚持下来的正经朝廷,相比之下,王党当年来宇文德处,品德上就差了一些。
  王党和孙党的矛盾,比当年王党和赵党的矛盾还更尖锐一些。因为王艾位高,却隐隐有名不正之态,反差了孙峥一头。
  至于允州当地的势力,早已经在宇文德的朝堂上不见踪影了。因为当年王党陆续到来,宇文德便开始支持这些外来的势力,打压本地世家(本地势力占据大量田地和奴婢,宇文德为了名声还要越发厚待他们,已经让他起了杀心)。经过几轮屠杀,本地势力已经被彻底打散。
  允州倒是让宇文德掌握在手中了,可脈州就不成了,脈州的混乱,也因为这两党的争斗越发激烈。
  两党于是又因为这个“晨曦”,在朝堂上打起来了。
  最终是宇文德草草退朝。
  回到后朝,宇文德就立刻内侍端热水来泡脚。他早年割肉救父,年轻的时候还好,年纪大了腿疼越发剧烈。
  端进来的热水是有褐色的药汤子,上面还漂浮着符水和香灰,脚盆很深,能直接泡到膝盖。
  正泡着,太子宇文礼求见。宇文德本该穿好衣服接见儿子,但他叹了一声,挥退了端来新裤子和鞋袜的太监:“就让他这么进来吧。”
  宇文礼进来,在殿门口熟练地行礼,被宇文德叫起后,他一抬头愣了。
  宇文德泡脚,是脱了裤子,撩起下摆的,所以就……十分不雅。
  宇文礼的脸瞬间涨红,又让他给憋回青白色:“父皇。”
  “有什么事说吧,朕今日身体不适。”
  宇文礼便僵着问候了几句宇文德,宇文德的脚在脚盆里摇晃两下,在他耐心耗尽之前,宇文礼总算开始说正事了。
  但所谓的正事,也只是对宇文德耐心的进一步鞭挞。
  ——召宇文霁前来,把他杀了。大丈夫不拘小节。一时的恶名,换来天下太平。无毒不丈夫。
  宇文德听得差点打瞌睡。
  “宇文大趾向我称臣,能是没想到这些吗?召藩王觐见,需皇帝明旨,我无国玺,确实无权召他。他先前也说了,‘要玉玺’,如此,他抗旨无可厚非。”
  皇帝是多枚印玺的,下达圣旨的时候,根据不同的重要性,印玺的使用也不同。召见一个手握重兵的实权诸侯王,绝对是属于最高级了。
  “可他……不是说了尊您为君吗?”
  宇文德气得一哽:“他说是就是了?他若真尊朕为君,朕又何必杀他!?你来此谏言,不也知道他一时称臣只是权宜之计,实则包藏祸心吗?!”
  宇文礼有些讪讪,却还是硬着头皮道:“那他若抗旨不遵,父皇不恰好可出兵了吗?”
  “他若是用‘拖’字诀呢?”
  “拖便是也只能拖上三五个月吧?”
  “说一句准备着,准备三个月,突然来个一病不能起,一年就过去了。之后,好好坏坏,三五年轻而易举。”
  “……那咱们给他定个时间,若不来,就派兵讨之。”
  “他给你演个当众吐血,昏厥不起,你怎么办?”宇文德后悔放任那些说书人了,但他们是真好用。平民饿着肚子,听几个故事,精神反而振奋了。如今已经有人专门请说书人给佃农说书,粮食不用多给,说几个故事,他们干活都更卖力。
  可这些人的坏处也是明显的,他们很少有人说平王的坏话。倒是平王有什么好事,短时间内就给嚷嚷得举世皆知。
  宇文德也想培养自己的说书人,但是,他能传出去的故事,都已经传出去了,他还能传什么?且说书人多少识几个字,去年他想建个蒙学,王党和孙党直接在朝堂上打起来了。
  “父皇,您不要畏惧孙司马,王相与诸位大人皆忠直之士,他们是很清楚宇文大趾的为人的。咱们本来也是要征讨他的,不如杀了他的使者。”
  能让宇文礼说完,因为宇文德他被惊住了,但缓过劲来,宇文德直接踩着脚桶站了起来,水涌了一地,他四周找了找,最后把玉带解了下来,一把扔向宇文礼,指着他的鼻子大骂:“混账!愚钝!今日朝堂上,孙峥与王艾争的,也只是孙峥的‘晨曦’之言!他们有一个人、一个字说宇文大趾称臣是假吗?!且宇文大趾好好地称臣,你杀了他使者?!滚滚滚!滚!”
  宇文德一脚踹出去,甩了宇文礼一脸滋味怪异的洗脚水,宇文德自己也险些摔倒,还是内侍眼疾手快将他搀扶住的。
  宇文礼跑了,若非对方与自己像了八分,宇文德真觉得他不是自己的种,怎么蠢成这样了呢?
  换了一盆水,宇文德继续泡脚。
  今日朝会,他看了那么长时间的争斗,就是为了看众臣的反应,结果是让他心寒的。就如他方才训斥宇文礼的,满朝大臣就没有一个站出来明白地说“宇文大趾假降!陛下不可信!”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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