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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7章

  “我不想拖着所谓的纯洁,顶着一张空空的皮囊活着,旁人眼中的美好在我这儿不过是一层虚假的伪装。我受够了,也活够了,我看不见希望,也不想遇见什么救赎。我只想放纵一次,去看看恶的世界,我想知道当一张纸被染黑,它能脏到什么地步。”
  “倪青,如果你没有出现,这一定会是我的选择。”
  “当时的我不知道你的存在,我不可能想象出你独自经历的二十年。我现在知道自己有多天真多可笑了,但那是因为我心疼你的遭遇,而不是心疼我自己。”
  “倪青,我们都是洛川,你应该明白,我们的自厌自弃重到了什么程度。生命对我们来说从来不是需要珍惜的东西,而是生来就背负的折磨和永远甩不掉的绝望。”
  “但只有当另一个自己出现时,我们才能看得清楚,才能发现,原来这是不对的,原来,生活也是可以变好的。”
  “倪青,你救了我两次,不仅从魏智强和洛芝兰那里救出我,也从我自己的手里。”
  “你从那个讨厌自己的洛川手里,救出了爱你的洛川。”
  洛川的唇瓣贴着倪青的颈侧,两人的脉搏跳得同一,靠得极近的胸膛一起一伏,一字一句如同银针,以血为线,串起了她们的心。
  “只是倪青,你撒谎了。”洛川的声音低弱地几乎成了气声,“至少,是刻意隐瞒了一些事情。”
  “因为在我的计划里——我没打算活过十八岁。不论过程如何改变,不论我有没有杀死洛芝兰,故事的收尾,一定会是我的死亡。”
  “倪青,你就是想起了这一点,刚刚才不愿意和我……吧?”
  “你怕如果我们真的做到那一步,我心里唯一的欲望被满足了,就要毫无牵挂地离开你了。”
  倪青的手指一动,洛川紧接着说道:“其实你不用这样,我想要的不是肉.体的欲.望,而是你这个人。”
  “何况,我们拉过勾的,我不会食言。我只是好奇而已——”
  “倪青,洛川,被你略去不提的十六到十八岁里究竟发生了什么,让你转了念头,放弃了杀死自己,继续活下去?”
  “现在的我靠对你的感情活着,那过去的你——靠什么活到三十六岁?”
  头顶空调呼呼吹着暖风,一只蝙蝠尖叫着飞过窗外,世界并不安静,安静的是两人间,相对无言的沉默。
  沉默持续了很久,久到洛川以为身边人已进入睡眠。
  她尝试着起身,然后感受到了倪青向下的牵引。
  倪青的眼睛半闭着,看不清情绪,洛川靠在她的胸口,聆听她沉重的心跳。
  “靠贪婪。”倪青的声音从两个方向传进了耳中,不仅扩在空气里,也沿着她的骨头、她的皮肉,在她的胸腔里起了回音。
  “两年时间,我学会了贪婪。”
  “那天,看着车子慢慢沉入水底,我的脑子里滚了一圈走马灯,短暂到只有几秒。我的世界实在太小了,我还什么都没见过,什么都没享受过。十八年的人生,能被记住的东西少的可怕。”
  “我自厌自弃,我自甘堕落,但同时,我也争强好胜。我不甘心就这样死了,等哪天有人想起我,只觉得我是个一无所有的可怜虫。”
  “所以,我活了下来,不择手段地活,哪怕是爬也要爬上去,不知不觉,就过了好多年。”
  “那二十年里,我拥有过很多,但失去的更多。我像片浮萍一样起起伏伏,到后来,几乎忘记了自己为什么活着,只靠着一股子倔强撑着走下去。”
  “贪婪的尽头是虚无,我觍着脸活到三十多岁,还是什么都没能留住,若有人提起我,大概除了唾骂,就是唏嘘。”
  “我此生潦草荒唐,唯一的幸运就是收获了你,我的洛川。”
  “我这个不值得被爱的人,竟拥有了世界上最完美的感情。”
  第63章
  旭日东升,橙色的朝阳覆盖了朦胧的大地,如同一只巨大的橘猫,一点点啃掉棉花糖一般的白雾。
  邻家早睡早起的小狗汪汪喊了几嗓,后头弄堂里不知谁家养的大鹅昂昂地叫着,屋里闹钟足足响了五遍,床上两个懒虫才动作整齐地把脑袋从被窝里拔出来。
  “几点了?”倪青迷迷糊糊睁开一条缝,又被手机屏幕的光亮刺地闭了回去,打了个长长的哈欠。
  “七点二十。”洛川瞄了眼时间,含含糊糊地念出来,又把手机拍回去,顺势伸了个懒腰。
  “还早。”倪青的脑袋又砸回枕头上,双眼闭得安详,“再睡会儿。”
  “嗯。”洛川把两条胳膊缩回被子底下,整个人丝滑地落回原本躺着的位置,翘起一条腿,蹭暖水袋似的摩挲倪青暖和的小腿。
  表明身份前,两人还有点边界感,一直都是分两床被子睡的,如今,连更亲密的事情都做过了,便也随心所欲了。
  盖同一条被子还更暖和呢!倪青如是想道。
  如果忽略洛川睡得滚来滚去动手动脚还要抢被子的缺点的话。
  倪青被她蹭得痒痒,缩腿往床外侧躲,然后,惊恐睁眼:“今天,是星期几来着?!”
  “!!!”
  …
  匆匆赶到学校的时候,早读已经结束了。上第一节课的柳莺站在讲台上,冷冷盯着两个鬼鬼祟祟从后门溜进来的家伙,手里的粉笔咔嚓断成了两截。
  柳莺上课时严肃得可怕,不许任何人打搅,倪青都不敢接她的死亡凝视,一直低着头,在自己桌上叠得老高的书堆里翻找要用的课本。
  正找得起劲呢,胳膊忽然被戳了一下,转头,洛川把自己的课本推到两人课桌中间,用气声说:“你课本在家里。”
  倪青恍然,她之前住院,洛川帮她把作业和用得上的课本都打包搬回家了,上周又是救蓝映月又是救洛川的,早把上学抛到天边去了,哪里还记得什么课本不课本的事情。
  “怪不得我书包重量不对,感情里边就装了个笔袋。”她嘟囔着,把干瘪的书包挂到椅背上。
  倪青把凳子往洛川那边挪了挪,脑袋和她凑得很近,借着前排文雅背影的遮挡,假装按书页的样子,悄悄把手合在了洛川的手背上。“你怎么没提醒我啊?”
  “因为我也忘了。”
  洛川右手抄黑板笔记,和倪青搭在一起的左手俏皮地翘了手指,圆润的指尖滑过倪青的掌纹,滑得人心痒痒。
  倪青心猿意马,哪里还能听进去课,只想蜷起手指,把那挑逗的指头拢进自己的掌心,一根根仔细涂上湿润的乳霜,染上馥郁的玫瑰香气。
  正这样遐想着,耳朵忽地捕捉到一点细微的破风声,子弹般朝着自己这边飞来。倪青眼疾手快抬起手,时机不早不晚,正好将一个白色的圆柱状物体拦在了掌中。
  打开一看,是个粉笔头。抬头一看,是面色不善的柳莺。
  “倪青,起来说一下你对这句话的理解。”她手头的不锈钢教鞭已经展开了一米长,戳在幻灯片上,把幕布怼得凹出个坑。
  洛川欲盖弥彰似的迅速抽回了左手,倪青拖拖拉拉地站起来,表面强装镇定,其实正在飞速浏览幻灯片上的内容。
  倪青直到现在才知道这节课讲的是《论语》,而柳莺指着的是这一句:【莫春者,春服既成,冠者五六人,童子六七人,浴乎沂,风乎舞雩,咏而归】。
  柳莺上课鲜少点名,班里一群人头齐刷刷地转到倪青这边,顿感压力颇大。
  “呃,这句话……”倪青努力组织语言,觉得每个字都和自己隔着一条通天河,难以捉摸。
  “这句话里,曾皙描述了一副……太平和乐的暮春师生郊游图。”身侧洛川悄悄拉了下她的袖口,默不作声地打开书上的注释,倪青瞄了两眼,渐渐想起自己先前预习过的内容,说话流畅起来。
  “他话中所述场景正好与孔子天下大同的蓝图相符合。这是孔子所向往的“礼治”社会的最高境界,体现了儒家“为国以礼”的政治主张。”
  她一口气说完了,对柳莺露出礼貌微笑。幻灯片一闪,上面的内容和她讲的完全一致。
  刷啦一声,柳莺收回了教鞭,心累地摆手:“坐下吧,以后课上别做小动作了。”
  倪青猛猛点头,坐回去,没过几分钟,又没忍住去牵洛川的手。
  不过这次谨慎了点,改在课桌下边悄悄牵,颇有一种搞地下恋情的爽感。
  在讲台上目睹了一切的柳莺:……
  蒜鸟蒜鸟,这俩孩子也不容易,就当看不见吧。至少没在课上啵嘴不是。
  …
  “咳咳咳咳咳……”倪青一把眼泪一把鼻涕,筷子戳着盘里的黑椒牛柳,“这个什么时候变得这么呛了!”
  “有吗?”杨问夏挑起自己盘里一条,嚼了起来,“不是和之前一样吗?”
  “你肺炎刚好,气管比较脆弱,不能吃辛辣的东西。”洛川快速挑走了倪青盘里的牛柳,在自己盘里堆起座小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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