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8章
他快步走到工作室门口,敲了敲门。祁焱打开门,看见陆延豫浑身都湿了,头发被雨水打湿,贴在额头上,心里不由得一紧。“你怎么淋成这样?”
“没事,跑过来的时候不小心溅到了。”陆延豫笑了笑,把伞递给祁焱,“快走吧,雨太大了。”
祁焱接过伞,和陆延豫一起走进雨里。陆延豫把一大半的伞都倾向了祁焱,自己半边身子露在雨里,很快就淋得更湿了。祁焱看在眼里,心里很不是滋味,下意识地把伞往陆延豫那边推了推。
“你别淋着了。”他说。
陆延豫愣了一下,然后脸上露出了特别明朗的笑容:“好。”
坐在车里,陆延豫把空调温度调高了一点,递给祁焱一条干毛巾:“擦擦吧,别感冒了。”
祁焱接过毛巾,擦了擦脸上和头发上的水,目光落在陆延豫湿透的衣服上:“你要不要先找个地方换件衣服?”
“不用,先送你回家。”陆延豫发动车子,“我家离你家不远,送你回去我再换就行。”
车子在雨里开着,车里很安静,只有雨刷器来回摆动的声音。祁焱看着窗外飞快掠过的夜景,心里很平静。他转过头看陆延豫,发现他正专心开车,侧脸的轮廓在灯光下显得特别温柔。
这一刻,祁焱忽然觉得,也许,重新开始,并没有他想的那么难。
送祁焱到家门口,陆延豫说:“上去吧,早点休息。有什么事随时给我打电话。”
“嗯。”祁焱点点头,推开车门,又停下来,转头看向陆延豫,“你也早点回去换衣服,别感冒了。”
陆延豫的眼睛一下子又亮了,嘴角扬起一个温柔的笑:“好,我知道了。”
祁焱走进楼道,直到电梯门关上,才轻轻舒了口气。他靠在电梯壁上,抬手摸了摸自己发烫的脸,心里甜丝丝的。
回到家,祁焱洗漱完,躺在床上,却一点睡意都没有。他拿起手机,看着陆延豫的电话号码,犹豫了一下,还是发了条信息:“到家了吗?没感冒吧?”
没过多久,陆延豫回信息了:“刚到家,换了衣服,没事,放心吧。你也早点睡,晚安。”
看着“晚安”两个字,祁焱的嘴角不自觉地翘了起来。他放下手机,闭上眼睛,脑子里浮现出陆延豫在雨里给他撑伞的样子,心里暖暖的。
他知道,他和陆延豫之间的伤,还需要时间来愈合。但他相信,只要他们彼此珍惜,彼此包容,总有一天,那些伤痛会被温柔的时光抚平。
你有没有过那种感觉?明明很想靠近一个人,却又因为过去的伤而犹豫不前。祁焱此刻的心情,大概就是这样吧。
而这一天,应该不会太远了。
第61章
祁焱和陆延豫那次聊过之后,关系其实并没立刻变好。像往深海里扔了块石头,当时浪挺大,可没多久,又沉下去,恢复了那种有点微妙、暗流涌动的平静。
祁焱还是把自己关在那间满是颜料和画布的“孤岛”里。不过,他不再把陆延豫送的早餐拒之门外,那些匿名快递也默默收下了。他接受了这种以“朋友”为名的陪伴,可同时,又在两人之间划了条线,一道清清楚楚、不能跨过去的线。额前及颈的碎发被画室里的微风拂得轻轻晃动,遮住了他眼底偶尔流露的复杂情绪。
他又开始画画了。
这次不为展览,也不为卖钱,就是想把自己那颗乱糟糟的心,安放在画布上,他的画风变了,更内敛,但也更……锋利。以前那些明亮的颜色被一层层灰色盖住了,像结了一层厚厚的痂。只有仔细看最深处,才能发现一点点当年那种明亮的、属于“执念”的底色。画画时,他会不自觉地抬手拨开垂到颈侧的头发,指尖蹭过沾染了颜料的发丝,留下淡淡的色彩痕迹。
就在他以为,日子大概就会这样,在一种脆弱又微妙的平衡里慢慢过下去的时候,一场毫无预兆的风暴,突然就来了。
那天,喻默打电话来,声音气得发抖:“祁焱!你快上网!你被抄袭了!”
祁焱心里咯噔一下。他打开电脑,手指有点僵地敲着键盘。屏幕亮了,艺术论坛首页,一个加精又标红的帖子,特别扎眼。额前及颈的碎发垂下来,遮住了他骤然紧绷的下颌线。
标题是:《爆炸新闻!青年画家祁焱新作涅槃>,被爆抄袭新人画家许粟的重生>!是江郎才尽还是原形毕露?》
《涅槃》……那是他刚画完不久的一幅画。画里,一只火中的凤凰,在灰烬里挣扎着想飞起来,却被看不见的锁链拴着,一半是绚烂的羽毛,一半是烧焦的残骸。这画就是他心情最真实的写照,痛苦里带着点希望,挣扎中喊着要重生。他自己还没给别人看过,它就静静地立在画室最角落,像一颗还没被人发现的、珍贵的心。颈侧的头发随着他急促的呼吸轻轻起伏,泄露了他内心的不安。
可现在,它被抄袭了?
祁焱点开帖子,心像被一只冰冷的手攥住,越收越紧。
帖子里用了好多对比图,把一幅叫《重生》的画,和他那幅没公开的《涅槃》放在一起。
《重生》的构图,跟《涅槃》的核心部分,几乎一模一样!也是一只浴火的鸟,同样的挣扎样子,同样的灰烬背景。只不过,《重生》的颜色更艳俗,笔触也飘,那只鸟,完全没有他画里那种撕心裂肺的悲剧美感。
帖子下面,评论炸了锅:
“我说祁焱这几年怎么没声音了,原来是肚子里没货了,开始抄新人了?真够可以的!”
“新人许粟太惨了吧,好不容易画出来的,被这种前辈直接偷了,这圈子还能待吗?”
“《重生》我上周在小展览上看过,当时就觉得绝了,没想到有这瓜。支持许粟!必须让祁焱这种害群之马滚出艺术圈!”
“呵,当年他那幅《执念》,说不定也是抄的呢?本性难移!”
“他不是omega吗?omega心思都这么狠的?为了出名不择手段。”
一条条,一句句,像无数根毒针,扎进祁焱皮肤里,扎进他心里。
他感觉血都凉了。
这根本不是简单的抄袭,这是一场早就计划好的、充满恶意的围剿!
对方不仅知道他画了什么,甚至,精准地在他公开之前,抢先一步,用另一种样子把这画发了出来,然后反咬一口!
祁焱手指捏得发白,额前及颈的碎发被他烦躁地抓乱,几缕发丝贴在苍白的脸颊上。他点开那个“许粟”的资料,一张陌生的、年轻的脸。履历挺漂亮,拿过不少奖,是最近媒体热捧的“潜力新星”。
而他祁焱,消失了五个月,早就不是当年那个被光环围着的天才了。
他现在只是个有过“心理问题”、被传“江郎才尽”的过气画家。
这官司,他怎么打?
手机又响了,是喻默。
“焱焱!你看到了吗?这他妈简直是疯了!肯定有人搞你!”
“我知道。”祁焱的声音,平静得有点吓人,颈侧的头发随着他说话的动作轻轻晃动。
“你打算怎么办?发声明吗?我联系了几个媒体朋友,我们可以……”
“不用。”祁焱打断她,“现在没铁证,说什么都只会越描越黑。”
“可我们不能干等着啊!网上都在骂你!”
“让他们骂吧。”祁焱挂了电话。
他靠在椅子上,闭上眼睛。脑子飞快地转,对方是谁?到底为什么这么做?是为了《涅槃》这幅画?还是……就为了彻底毁了他?他想起了陆延豫,想起他回来后做的那些事,也想起了自己可能得罪过的人,这个圈子,水从来就不浅。
额前及颈的碎发垂落在颈窝,带来一丝轻微的痒意,他却没心思去拨开。
接下来的几天,事情越闹越大,那个许粟开始在社交媒体上“哭诉”,说自己怎么把《重生》当宝贝,看到《涅槃》流出的草图时多么天旋地转。他演得声泪俱下,骗了好多同情。
一些所谓的“圈内人”也跳出来,匿名“爆料”,说祁焱早年就有“借鉴”的“黑历史”,性格孤僻不好相处,得罪过不少人。
连他当年因为信息素紊乱住院的事都被翻出来,被恶意说成他“精神不稳定”、“有暴力倾向”。
一下子,祁焱从一个被同情的抄袭受害者,彻底变成了一个德行有亏、人品败坏的抄袭惯犯,他焦头烂额,他把自己锁在画室,不接电话,不上网,只是疯狂地画画,他想用画笔对抗这个充满恶意的世界,可他越画,心越乱。
手在抖,心在下沉,他感觉自己又要被那片黑色的潮水淹没了,额前及颈的碎发被颜料弄得有些凌乱,黏在汗湿的皮肤上,他却浑然不觉。
就在他快被压垮的时候,画室的门被敲响了咚,咚,咚,不轻不重,带着一种不容拒绝的力道,祁焱没理,但门外的人没走。
“祁焱,是我。”陆延豫的声音从门外传来,低沉又稳定,祁焱身体一僵,他不想见他,不想让他看到自己现在这副狼狈样子——头发凌乱地垂到脖颈,脸上沾着未干的颜料,眼神空洞又疲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