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8章
“好。”
“照顾好自己。”
“好。”
“想我了，就……”
“陆延豫！”祁焱猛地抬头，眼泪还是掉了下来，“你别说了！你再说……我真的不让你走了！”
陆延豫看着他泪流满面的样子，心脏像被一只手狠狠攥住，疼得呼吸都困难。
他终究没忍住，上前一步，把他死死搂进怀里。
“等我。”他在他耳边，用尽力气说出这两个字。
“我等你。”祁焱在他怀里，哭得像个孩子。
这个拥抱，很短，却又很长。
长到，好像过了一辈子。
当陆延豫终于松开他，转身走向电梯时，祁焱觉得，自己的世界一下子塌了。
他看着那个背影，那个挺拔的、熟悉的、给过他所有温暖和依靠的背影，一步一步走远。
电梯门，缓缓关上。
“砰”的一声。
隔开了两个世界。
祁焱再也站不住，顺着门框滑坐在地。他抱着膝盖，把脸深深埋进去，压抑了一夜的哭声，终于彻底爆发。
陆延豫坐在车里，看着窗外飞速后退的街景。他的手紧紧攥着，指甲掐进掌心。
他不敢回头，怕一回头，就会看见窗边那个望着他的身影。怕自己会不顾一切冲下车、冲回去，抱住他，说“我不走了”。
可他不能。
他必须走。
为了，他们的以后。
车一路开向机场。
陆正宏已经在那儿等了。看着他红着眼眶的样子，陆正宏叹了口气，拍拍他的肩：“延豫，爸知道你难受。但男人，总要以事业为重。”
“我知道。”陆延豫声音沙哑。
“去吧，时间快到了。”
陆延豫点点头，拖着行李走向安检口。
就在快要消失在人群里时，他突然停下，转身对助理说了几句。助理点点头，立刻转身离开。
陆延豫这才深吸一口气，走进了安检。
另一边。
祁焱在公寓里哭了很久。直到眼泪流干，他才摇摇晃晃站起来。
看着空荡荡的客厅，那个属于陆延豫的空衣柜，卫生间里他那边的洗手台……每个角落都是他的气息，却又都在说：他已经走了。
不行。
不能就这样结束，他要去送他，要最后再看他一眼，这个念头像野草疯长，瞬间占满他的脑子。
他冲进卧室抓起钥匙就往门外跑。他要打车去机场，一定还来得及。
可一开门，他愣住了。
苏婉渟站在门口。
她穿着一身得体套裙，妆容精致，眼神却冷得像冰。
“你要去哪儿？”她问，声音没有一点温度。
“妈？”祁焱完全没想到，“你……你怎么在这儿？”
“我为什么不能来？”苏婉渟冷笑，“我再不来，你是不是要为了那小子，连自己都不要了？”
“我要去机场！”祁焱急了，想从她身边挤过去。
“你哪儿也不准去！”苏婉渟一把抓住他胳膊，力气大得吓人。
“放开我！”
“祁焱，你醒醒！”苏婉渟厉声说，“他已经走了！扔下你走了！你还去送什么？让他看笑话吗？”
“他没有！是我们说好的！”
“说好？”苏婉渟像听见什么笑话，“他说好去国外过好日子，留你在这儿吃苦，这就是你们说好的？”
“不是那样！”
“我不管是不是！”苏婉渟眼神越来越狠，“今天，你哪儿也别想去！”
她说着，一把抓过旁边桌上的钥匙，打开对门的房门，用力把祁焱推了进去。
“你干什么？妈！放开我！”祁焱惊恐地大喊。
“你给我冷静冷静！”苏婉渟把他推进去，从外面锁上了门。
“砰！”
锁芯转动的声音，又脆又刺耳。
“妈！开门！快开门！”
祁焱拼命拍打房门，声音里全是绝望。
“你不开，我就不认你这个妈！”
门外，苏婉渟身子一颤。她靠在门上，闭着眼，眼泪无声滑落。
“傻孩子，”她轻声说，“妈是为你好。”
“你以后会明白的。”
不管祁焱怎么哭喊、怎么拍打，那扇门再也没开。
他被自己妈妈关了起来。
错过了送他的最后机会。
时间一点点过去，窗外的天从灰白变成湛蓝，祁焱的力气也一点点被抽干，他滑坐在门边，像被抽走了灵魂。
他知道，陆延豫的飞机应该已经起飞了，他甚至能想象，那架飞机呼啸着冲上云层，带着他爱的人，飞向一个没有他的未来。
他的心，空了。
就在他万念俱灰的时候，手机响了。
是个陌生号码，祁焱麻木地接起来。
“喂？”
“您好，是祁焱先生吗？”电话那头是个彬彬有礼的男声，“我是陆先生的助理。”
“……他的助理？”
“对。陆先生登机前交代我送样东西给您。您现在方便吗？”
“……方便。”
“我就在您家门口。”
祁焱挣扎着站起来，走到窗边。看见一个穿西装的男人站在公寓门口，手里捧着个精致的丝绒盒子。
“我……现在不在家，”他声音哑得厉害，“能放门口吗？”
“好的，祁先生。”
挂了电话，祁焱看着那人把盒子放门口，转身离开。
他的心像被挖掉一块。
他知道，那是陆延豫留给他的。
他被锁在这儿，却只能眼睁睁看着那份最后的心意躺在冰冷的门外。
他什么也做不了。
不知过了多久，门外传来钥匙声。
苏婉渟开了门。
看见蜷在角落里像具空壳的祁焱，她的心狠狠一疼。
她端了碗粥走进来，声音不自觉地软了：“焱焱，吃点东西吧，你一天没吃了。”
祁焱没理她。他只是抬起头，用一双空洞的眼睛看着她。
“把门外钥匙给我。”他说，声音像从很远的地方飘来。
苏婉渟一愣。
“我要出去。”祁焱重复。
“你去哪儿？”
“拿东西。”
苏婉渟顺着他的目光看向门外那扇紧闭的门，一下子明白了。她的脸又冷下来。
“那种东西，不要也罢！”
“把钥匙给我！”祁焱声音猛地提高，那双空洞的眼睛里终于燃起火光，那是绝望的火。
苏婉渟被他吓住了。她从没见过这样的祁焱。她犹豫了一下，还是从口袋里掏出钥匙，扔在地上。
祁焱像挣脱笼子的野兽，立刻冲过去捡起钥匙，打开了那扇隔开他和希望的门。
那个丝绒盒子还静静躺在那里。
他颤抖着捧起它，走回房间，关上门。
他打开盒子。
里面是一封信，和一条项链。
项链设计得很简单，细细的银链子下面挂着一枚小兰花吊坠，花瓣纹路刻得细细的，在光下泛着温润的光。
他拿起那封信。
信封上是陆延豫熟悉的笔迹，写着他的名字。
他展开信纸。
上面只有几行字：
“我的画家：
见字如面。
你读到这封信的时候，我大概已经在云上面了。
对不起，没让你来送我。我怕我会哭，会舍不得，会做出让你为难的决定。
这项链是我临走前赶着去定的。它不是婚戒，你别有压力。
它是一个承诺，一个标记。
我把它戴在你的脖子上。因为我想牵着你的手走完一辈子，而项链贴在心口，我希望它能代替我，在我不在的时候，给你勇气和力量。
看到它，就像看到我。
所以，不准摘下来。
信的背面是我在纽约的地址和电话。还有一张附属卡。密码是你生日。不许说不用。你的画材很贵，你的身体更贵。我要你吃好、喝好、穿暖，然后安心画画。
我会每天给你打电话、发邮件。我要知道你所有的事。
你要等我。
我会尽快回来。
等我回来，娶你。
爱你的，
陆延豫”
信纸被眼泪打湿，字迹慢慢模糊。
祁焱再也忍不住，把那条冰冷的项链紧紧攥在手心，把信贴在胸口，蜷在地上，发出压抑的呜咽。
他没去送他，甚至没能说一句再见，可他收到了他的承诺，一个关于未来的承诺。
他抬起头，望着窗外湛蓝的天空。
他知道，陆延豫就在那片天空的某处。
他慢慢摊开手掌，看着那枚刻着兰花的项链吊坠，银质花瓣静静躺在掌心，纹路细得能摸出雕刻时的温度。
不大，不小，刚好能被他的手轻轻握住。
陆延豫，你听着，我会等你，不管多久，我都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