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下午的最后一节课,是化学实验课。
那几个损坏了画具的alpha,正围在一起,嘻嘻哈哈地操作着实验仪器。其中一个叫李浩的,是带头的那个人,他正得意洋洋地拿着试管,准备进行加热。
就在这时,实验台上的酒精灯,突然“噗”的一声,火焰猛地窜高了一尺。
李浩吓了一跳,手一抖,试管里的液体,就有一部分洒了出来,正好滴在酒精灯的火焰上。
“轰!”
一团绿色的火焰,瞬间爆开,像一朵妖异的食人花,直接扑向了李浩的脸。
“啊——!”
一声凄厉的惨叫,响彻了整个实验室。
所有人都被这突如其来的一幕吓呆了。李浩捂着自己的脸,痛苦地在地上打滚,他的头发和眉毛,都被燎到了一大片,脸上也出现了几处明显的灼伤。他那股劣质的烟草信息素,因为惊恐和痛苦,变得一片混乱,充满了恐惧。
整个实验室,瞬间乱作一团。
老师和其他同学,手忙脚乱地冲上去,用灭火毯将李浩裹住,然后七手八脚地把他送去了医务室。
没有人注意到,在混乱的角落里,陆延豫默默地收回了脚。
刚才,就是他“不小心”地,碰倒了旁边一个装着清水的烧杯。水流淌到地上,正好浸湿了李浩的鞋底。而李浩在惊慌失措之下,脚底一滑,才导致了那场意外的发生。
一切都发生得那么自然,那么天衣无缝。
就像一场真正的……意外。
放学后,陆延豫没有直接回家。
他去了学校附近最大的一家文具店。
他买了一套和之前一模一样的、甚至品牌和色号都分毫不差的彩色铅笔。然后,他又去了一家书店,买了一本质量更好的、封面是深蓝色星空的速写本。
回到家,他看到祁焱的房门紧闭着。
他犹豫了一下,走到门前,敲了敲门。
里面没有任何回应。
陆延豫没有再敲。他只是将那个装着新画具的袋子,轻轻地,放在了祁焱的房门前。
然后,他转身,回到了自己的房间。
他没有告诉祁焱,他知道了什么。
他也没有告诉祁焱,他做了什么。
他只是用他自己的方式,为祁焱,打了一场无声的战争。
他不想让祁焱知道。
因为他知道,对于祁焱那样骄傲又敏感的alpha来说,被人知道自己的珍宝被毁,然后又被另一个更强大的alpha“补偿”回来,是一种比被毁掉本身,更深刻的羞辱。那无异于承认自己的弱小,需要同类的庇护。
他不想让他,再感受到那种羞辱。
夜深了。
祁焱终于饿得受不了,打开了房门,准备去找点吃的。
然后,他看到了门口的那个袋子。
他愣了一下,弯腰,拿了起来。
他看到了里面那套崭新的、一模一样的彩色铅笔,和那本深蓝色的速写本。
他的心,像是被什么东西,轻轻地撞了一下。
谁送的?
是陆延豫吗?
他立刻否定了这个念头。
不可能。
他怎么会知道自己的画具被毁了?就算知道了,他又怎么会……再给自己买一套?他不是最看不起自己画画吗?
或许是……妈妈?不,更不可能。
他抱着那个袋子,站在门口,陷入了巨大的困惑之中。
他不知道,就在他困惑的时候,隔壁的房间里,陆延豫正站在窗前,静静地看着他。
他的眼神,在夜色中,显得格外深沉。
他看到祁焱抱着那个袋子,在门口站了很久,然后,又转身回了房间。
他没有立刻去用那些新的画具。
陆延豫知道,祁焱需要时间。
他需要时间去消化这份突如其来的、无法理解的“礼物”。
而这,也正是陆延豫想要的。
他不想成为祁焱生命里的“救世主”。
他只想成为一个,在他最黑暗的时候,能为他点亮一盏灯的,沉默的守夜人。
哪怕,祁焱永远都不知道,那盏灯,是他点亮的。
第13章
校园艺术节的海报,像一张张彩色的请柬,贴满了学校的每一个角落。
对于大多数学生来说,这意味着一场可以暂时逃离课业的狂欢,一个展示才艺的舞台。但对于祁焱来说,它像一颗投入死水里的石子,在他那片早已荒芜的心湖上,激起了一圈又一圈无法平息的涟漪。
他站在海报前,目光被“绘画类作品征集”那几个字牢牢吸住。
他的心脏,不受控制地狂跳起来。
画画。
这个词,像一把生了锈的钥匙,插进了他心中那把早已被遗忘的锁。他转动它,发出“咯吱咯吱”的、令人牙酸的声响。门后,是他曾经最绚烂、最骄傲的梦想。
他想起小时候,自己第一次拿起画笔,在墙上画下了一个歪歪扭扭的太阳。母亲没有责骂他,而是笑着摸了摸他的头,说:“我们焱焱真有天赋。”
他想起自己第一次获得绘画比赛的小奖,母亲比他还激动,将那张奖状裱起来,挂在了客厅最显眼的位置。
那时候,画画是他的光,是他的荣耀,是他获得母亲全部爱意的唯一途径。
可是从什么时候开始,一切都变了?
是从成绩单上越来越多的红叉开始?还是从母亲嘴里越来越多的“别人家的孩子”开始?
渐渐地,画画从“荣耀”变成了“不务正业”,从“天赋”变成了“原罪”。他的画具被收走,他的画纸被撕碎,母亲用最决绝的方式,斩断了他与那个世界所有的联系。
直到陆延豫,像一场意外的、无法理解的季风,将一套新的画具,吹回了他荒芜的生命里。
那套被“补偿”回来的画具,和他那本深蓝色的速写本,被他藏在了衣柜最深处,像藏着一个见不得光的秘密。他偶尔会在深夜里,将它们拿出来,只是看一看,摸一摸,然后又小心翼翼地放回去。
他不敢画。
他怕。
他怕那种创作的快感会再次唤醒他的欲望,他怕自己会再次沉溺其中,无法自拔。更怕的是,他怕被母亲发现,怕看到她那双写满了失望和憎恨的眼睛。
那场因为画具而起的冲突,和陆延豫那场无声的“复仇”,虽然让他感到困惑,却也让他更加深刻地认识到,在这个家里,他的“爱好”是一种多么危险的东西。
可是现在,这张艺术节的海报,像一个魔鬼的诱惑,在他耳边低语。
“报名吧。”
“让他们看看,你并不是一无是处。”
“证明给你自己看。”
一连几天,祁焱都活在一种剧烈的内心挣扎之中。他像一个在沙漠里快要渴死的旅人,突然看到了一片海市蜃楼。他知道那可能是假的,是致命的,但他无法抗拒那份对水的渴望。
最终,在一个黄昏,他做出了决定。
他趁四下无人,走到海报前,用颤抖的手,撕下了那张小小的、印着报名表的回执。他飞快地填上自己的名字和班级,然后像做贼一样,塞进了学生会门口的投稿箱里。
完成这个动作的瞬间,巨大的、混杂着兴奋和恐惧的电流,瞬间传遍全身。
他做了。
他向那个被他抛弃的世界,递出了一份迟到的、秘密的战书。
接下来的日子,祁焱活得像一个幽灵。
白天,他在学校里依旧是那个沉默寡言、成绩垫底的差生。他将自己缩在角落里,用冷漠和疏离,构筑起一道密不透风的墙。
但到了晚上,当整个世界都沉入梦乡,他的王国,才刚刚开始苏醒。
他住在二楼,房间正好在陆延豫的对面。这栋房子里,只有这两个房间是相对的。这个设定,曾让祁焱感到一种无形的压迫,仿佛自己的一举一动,都在那个“完美”的监视之下。
而现在,这个设定,成了他恐惧的来源。
他不敢开灯,只敢拉上厚厚的窗帘,然后在书桌上,开一盏小小的、光线昏暗的台灯。那圈微弱的光晕,是他唯一的、也是全部的舞台。他总是下意识地,将窗帘的缝隙留得更小一些,生怕些许光亮,会泄露他见不得光的秘密。
创作的过程,远比他想象的要艰难。
他画什么?
他想画愤怒,画屈辱,画那个被成绩单抽打的、无助的自己。可是,当他拿起铅笔,那些翻涌的情绪,却像一团乱麻,根本无法在纸上凝聚成具体的形象。
他画了又撕,撕了又画。
废纸篓里,很快就堆满了被他揉成一团的、画满了失败草稿的纸。
每一次撕扯,都像是在撕扯他自己。每一次失败,都在加深他的自我怀疑。
“你根本不行。”
一个声音在他心里冷冷地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