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2章

  毕竟就连郁燃也在尘埃落地的这几日里,已经隐隐有些懒得再去揣摩顾雁山的心思,更遑论顾雁山了。
  郁燃很庆幸自己能早早意识到这点,如果那天他真的迷失在权力在握的冲击里,朝凌谦开枪。
  他可能要因此在顾雁山身上跌一个跟头,才会恍然忆起初心。
  只是,他目前仍未想好,如何顺理成章地从顾雁山身边离开。
  郁燃突然回神,顾雁山不知何时睁开了眼睛,又不知道盯着他看了多久。
  “在想什么?”他随口问。
  没什么三个字在唇边转了一圈,郁燃的目光落在顾雁山搭在浴缸边的手上。
  “顾先生,”郁燃缓声道,“您的雪茄,能让我尝试一下吗?”
  顾雁山坐起来,笑道:“这可不是什么好东西。”
  “我知道,”郁燃抓住他的手,欠身凑过去,“我就是有点好奇。”
  他就着顾雁山的手,含住烟嘴,吸了一口后又有点茫然,一口烟含在嘴里不知道该咽还是该吐,求助地望着顾雁山。
  而在他呼吸间,烟从鼻腔中呼出,浓郁的茄香刺得他瞬间湿了眼眶。顾雁山伸手掐住郁燃两腮,轻轻一压,烟气尽数从郁燃口中滚出。
  郁燃浅咳了两下,鼻腔里残留的刺激感受让他眼角湿润不断。
  郁燃甩甩脑袋:“我怎么有点晕?”
  “雪茄是用原烟叶卷的,尼古丁含量比普通香烟高,你第一次就吸进鼻子里,当然晕。”顾雁山从浴缸里站起来,套上浴袍。
  “您怎么不早点告诉我?”郁燃语带埋怨。
  “你可没给我这机会。”他笑着耸肩,显得有点恶劣,“你应该庆幸你没有一口吸进肺里。”
  郁燃跟着站起来,感觉自己踩着棉花似的:“会怎样?”
  “直接晕过去都是轻的。”
  顾雁山说着,圈着郁燃的腰,将他抱出浴室。
  把郁燃安置在床上,他转身推开了紧闭的窗户,寒风涌入,将满室的暖意撕开一个口子。
  “深呼吸,吃块巧克力。”顾雁山剥开一块巧克力塞郁燃嘴里,拿起内线电话,吩咐人送糖水上来。
  所幸郁燃醉烟的症状也不严重,过了几分钟就慢慢缓了过来。
  “怎么样?”顾雁山交叠着双腿坐在床对面的单人沙发上。
  “您教教我,应该怎么抽才是正确的?”
  之前那支留在浴室里顾雁山也没去拿,又重新点了一支,坐在床边送到郁燃唇畔:“小口一点,口吸口吐,拿舌头去品。”
  郁燃握着他的手,按照他的方式小口吞吐,但总是会有烟气过鼻。
  顾雁山看着好笑,在郁燃倔强地竖起食指恳求再试最后一次的时候,他将烟咬进嘴里吸了一口,吐出大半烟气之后,按着后颈将人拉过来。
  烟气轻柔又缓慢地弥漫郁燃口腔,缕缕白烟从二者紧贴的唇角不断溢出。
  玻璃上倒映着二人拥吻的身影,顾雁山肩宽背厚,单手撑着床,除了半个侧漏的头顶,郁燃被他罩了严实。
  郁燃盯着顾雁山的背影,下唇猛地刺痛了一下。
  顾雁山微微同他拉开距离,手从颈后滑到前面,在颌角处按了两下:“不专心。”
  郁燃笑起来,耍赖般凑过去,小狗似的在顾雁山唇边嗅嗅:“再尝尝。”
  这次,他沉浸地投入了这个吻中,仔细品味着顾雁山唇间醇厚的茄香。
  -
  第二天,两人离开了南德。
  回国后休息了两天,郁燃去了趟医院。
  小半个月不见,萧亦清更瘦了,病服挂在肩头像套在竹竿上的麻袋似的空荡。
  他坐在病床上,明明什么都看不见,却背对着门口望着窗外。
  窗户开着,楼下花园儿童玩闹的声音不时飘上来。
  听到开门声,他以为是护士的日常巡房,礼貌询问:“护士小姐,能麻烦你推我下去坐坐吗?”
  郁燃将他安置在轮椅上,萧亦清扶住他手腕时顿了一下,下意识地往上摸了摸。不知道是出于本能还是直觉,他嘴张了又张,不是很确定地唤道:“……凌叶?”
  郁燃半晌才道:“或许你叫我裴知璋更合适。”
  “啊……”萧亦清安静半晌后喃喃,“那位先生真的把你带回来了。”
  他笑中带着自嘲。
  “那……大哥呢?”
  “大哥……”轮椅停在电梯口,郁燃按下下行键,他想了想,简单地概括了一下凌谦带走他后发生的事。
  他推着轮椅和萧亦清缓步在医院花园,给他描述着夜里的庄园如何的静谧宏伟。
  屋内的灯光将彩窗印在草坪上,花纹繁复而美丽,就在那块草坪下方,便是这座古老庄园的地窖。
  地窖内储藏着庄园葡萄园内产出的多年份的葡萄酒,空气中酒香馥郁,深处小房间内铁门紧锁,凌谦昏迷在狭窄的单人床上。
  双腿、肩膀和眼睛,裹着纱布也隐有血迹渗出。
  当他从疼痛中醒来,他便会惊然发现,他再也走不出他为自己购置的庄园的小小地窖。
  他可能会痛苦地从床上翻滚到地,但无论他如何嘶吼也好,求救也罢,都不会得到任何回应。
  他甚至连自己身处何处都不知道。
  萧亦清在阳光下猛地哆嗦了下。
  “那我呢?”他问。
  其实萧亦清到现在,已经没有什么求生的欲望了,那天在病床上醒来,却对凌谦的去向和目的说不是个一二三时,他以为他就该死了。
  但他没有。
  彻底失去凌羲让他痛苦万分,他每天行尸走肉一样活着,心中充满了对郁燃的愧疚。
  当郁燃真的回来时,他又难以言说复杂的情绪,又庆幸又内疚,或许也有羡慕。
  他像等待宣判死刑的罪犯一样,等待着郁燃的判词。
  郁燃什么也没说。
  这辈子,萧亦清是个受害者,上辈子,他是郁燃一切痛苦的来源和催化剂。
  可能上辈子的他也像最初那样什么都不知道,只是接受了角膜的移植,赶在彻底失明前恢复了视力。
  他跟着凌羲离开凌家独自生活,他甚至都不知道凌家地下室里住着郁燃,他不过是一个无知无觉的既得利益者罢了。
  郁燃既没有想象中那么恨他,也无法彻底将他当做无辜者看待。
  他给不了萧亦清任何答案。
  在院子里转了一圈郁燃把萧亦清送回病房,随后离开了医院。
  第二天,护士便通知萧亦清办理出院手续。
  萧亦清独自走出医院大门,他坐在轮椅上,听着车来车往面色茫然且空白——
  他又应该去哪里?
  -
  回国之后,郁燃便开始为不久后的学校申请做准备。
  生活和之前并无什么不同,唯一的变化大概是郁燃和顾雁山的相处模式,相比之前更坦然了一些。
  类似于情侣进入热恋模式的浓情蜜意,亲密接触变得更多了,不管是接吻还是其他的,一切都变得顺其自然起来。
  别墅的许多角落,都留下过两人亲密的痕迹。
  有时候是顾雁山开始的,有时候是郁燃主动的,肉//体的碰撞让两人的感情好像更紧密了些。
  在这期间,凌谦杀害亲弟弟逃往国外的新闻被热议许久,凌家杀人夺产,和裴家的恩怨过往也被炒得满天飞。
  随后凌氏内部大洗牌,最新公开的股权变更书,明晃晃地告诉大家裴知璋拿回了自家的产业。一夜之间,凌氏口碑有了翻天覆地的变化,跌至谷底的股票也开始回暖。
  当然,这是对外。
  实际上顾雁山在这个过程中教了郁燃许多,站在共同利益的角度,为了挽回凌氏,股东们自然愿意让郁燃出这个头,但说到底他仍然形单影只,等凌氏重新走上正轨,那些老狐狸就必然会盯上他手里这块肉。
  如何站稳脚跟,如何培养自己的势力,如何彻底地将整个公司掌握在自己手里,郁燃要学的还有很多很多。
  忙碌中日头飞快,转眼便是一年尾声,深冬寒风凛冽,窗外白雪挂满枝头。
  郁燃刚刚结束一场高校的线上面试,腾出来四五天的空闲时间,虽然时间略微有些紧张,但他还是买好了当晚就出发的机票,打算去看极光。
  他很快约好极光猎人,收拾好行李,临出门前才想起来给顾雁山报备一下行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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