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章

  郁燃在他靠近时往后拉开距离,冷眼看着凌谦扮演为弟弟事事亲力亲为的好哥哥。
  咔哒。
  安全带插入插销,凌谦抬眼,郁燃笑了:“大哥老拿我当小孩子。”
  凌谦摸了摸他的脑袋:“在我眼里你永远都是小孩子。”
  凌谦靠回椅背,点燃了车,却迟迟没有启动。
  他似在衡量什么,大概是在想有没有必要再向郁燃确认和顾雁山的关系。
  但昨晚亲眼所见顾雁山将郁燃抱回房间里,还有叶时鸣那句话——“顾雁山领地意识强”。
  他的私人地盘,除了他信任的人一概进不得。
  那郁燃呢?
  无论如何也不让他把人带走,两人是否发生了什么?
  思及此,他的目光不由落在郁燃脸上,顺着脸颊细腻的皮肤往下,缠上那根纤细的脖颈,以及被衣领藏住的锁骨……
  “大哥?”郁燃突然转头看他,凌谦收回眼,“明天先跟我回趟家,回去看看妈。”
  郁燃乖巧点头:“好。”
  “有点累,我先睡一觉。”郁燃闭上眼,“到了大哥叫我。”
  凌谦很快将车开到酒店,郁燃适时醒来,跟着他上了楼。
  凌谦开的套房,进屋后郁燃选了间房间,以天热洗澡为由,拒绝了同他共处一室。
  打开淋浴,郁燃开始思考凌谦的下一步。
  按时间算,萧亦清的眼疾应该越发严重了,关于失明的相关诊断大概快,也或许已经出来了。
  但出于对顾雁山的顾忌,凌家不能再像上辈子那样对郁燃下手。
  即使回到凌家,郁燃也是绝对安全的。
  他需要回一趟凌家,他还有一些事情没有搞明白,一些疑惑没有得到答案。
  另一点就是,凌谦对他的态度。
  上辈子被关在地下室那十年,郁燃忘记是从什么时候开始,或许是凌谦和顾雁山越走越近,全盘拥有凌家掌控权之后?
  那个别墅里,除了凌谦之外的其他人都搬走了。
  凌父凌母搬去了哪里郁燃不知道,萧亦清和凌羲搬到了何处郁燃也不清楚。
  总之,只有凌谦。
  他会到地下室里来,给郁燃看他出差在国外时给他带回来的各种有意思的小玩意;
  会不厌其烦地给郁燃送来新的义眼,一直企图打造一双和郁燃眼睛一模一样的义眼,每次兴致勃勃的来,给郁燃装进去之后又会沉着嗓子不悦地说不像;
  他心情好的时候还会带郁燃去地面晒太阳,偶尔也会带郁燃外出,去马场、去海边或者哪里……
  郁燃闭上眼,水柱从头浇下,湿透的发贴在他挺直的鼻梁上,卷翘的长睫在水柱的冲刷下,犹如颤抖的蝶翅。
  只要郁燃不想着逃跑的时候,凌谦都是温柔又疼惜他的那个大哥。亲力亲为地将他抱上抱下,准时准点地为他检查身体,轮椅上的毛毯永远是细腻又柔软的。
  但只要郁燃生出一点不配合的逃跑心思,不仅任何一个帮助过他的人都会遭殃,他独自将郁燃关在地下室里不允许任何人和他沟通。
  可能十天可能二十天,可能更短也可能更长,然后他便如救世主一样降临。
  同郁燃说话时会单膝蹲在他脚边,抚摸他额发的手温暖又干燥,就连声音都很轻柔。
  “怎么还是这么不乖呢。”
  凌谦偶尔会这样说。
  “下次不要在胡闹了。”
  凌谦偶尔也会这样说。
  但大多数时间,他会像什么也没发生一样,如常地照顾着郁燃。
  郁燃一直想不明白,到底是为什么。
  直到有一次,不知道是哪里来的人误闯了地下室,看到了郁燃,一边调侃凌谦金屋藏娇,一边让凌谦把郁燃送给他而引来凌谦震怒时。
  郁燃突然明白了,凌谦喜欢他。
  就连凌谦自己都没发现,他对他这个从小长在身边的弟弟前所未有的控制欲和占有欲,不是出自亲情,而是他喜欢他。
  蓦地睁开眼,郁燃任由水流进眼睛里,涩的,却提醒着郁燃如今这双眼睛,还完好地装在他自己的眼眶里。
  关掉水,郁燃迈出浴室。
  撕掉腿上的绷带,虽然没沾倒水,但闷在纱布里一整天,伤口处仍然有些轻微地泛白。
  叫酒店送药过来会被凌谦发现,郁燃干脆没有再换,直接裹上了浴袍。
  想了想,他扒开浴袍领口,在锁骨处揪了两下。
  他皮肤薄,稍微有点力就会留下颜色。
  粉红色的痕迹乍眼看去,倒真透着些许暧昧。
  刚弄完,凌谦来敲门了:“小叶。”
  郁燃拉开门:“大哥。”
  屋里开着空调,但刚洗完澡的郁燃带着一身潮气,血色的皮肤从脸到脖子都透着热热的粉。
  像个刚出锅的糯米包。
  凌谦唇边带笑,因为这个想法心里有些发软,目光却在接触到郁燃锁骨时猛地一顿。
  眼神瞬间冷了下来。
  “大哥?”郁燃拉下头上的毛巾,“有什么事吗?”
  “没什么,”凌谦转身,“叫你出来吃饭。”
  “不知道为什么总觉得很累,大哥吃吧,我想休息了。”
  凌谦:“吃完了再睡。”
  郁燃摇头。
  凌谦表情冷峻,他不喜欢郁燃不听话,哪怕只是让他吃饭这么小的事。
  但郁燃很坚定,说着便转头将吹风机插上电,对着镜子开始吹头发。
  在吹风机的嗡鸣中,凌谦冷着脸离开了他房间。
  看着送来的新鲜海鲜,凌谦也胃口全无。
  他坐在客厅沙发上,敲出了盒子里的烟。
  想来想去也无非是以前郁燃从不会这样,他向来听话,特别是听凌谦的话。
  而郁燃说的,也不全是借口。
  谢彭的药到底是伤身体,即使药效早就退了,但郁燃一整天都觉得很疲惫。
  有一种身体沉甸甸的,好像四肢都灌满了水的笨重感。
  疲倦,但没什么睡意。
  他躺在床上,思索着顾雁山出现在甲板上的用意。
  虽然他如愿在船上引起了顾雁山的注意,但老实说,郁燃不知道顾雁山到底在想什么。
  他太难猜了。
  和他博弈,让郁燃有一种自己的一言一行,皆在他意料之中的受控感。
  就好像,他知道郁燃的目的是什么,出于一种玩味的态度,给出了郁燃想要的反应。
  否则,又要怎么去解释顾雁山将破坏他制定的规则的谢彭,送给他处置,
  同理他出现在甲板,很难不说是在知晓了郁燃的目的后,特意的。
  像什么呢,像莉莉安喜欢吃苹果,他就会在心情好的时候,或者马儿讨了他欢心的时候,抛给小马一块甜甜脆脆的苹果,以示奖励。
  郁燃的安排、策划、心机,在他面前好似全然无所遁形。
  和这样的人打交道,就像高空走钢丝,一不小心就会粉身碎骨,却又充满了挑战性。
  -
  门外,凌谦抽完烟习惯性地洗了手。
  他轻轻敲了敲郁燃的房门,见没人应,推门进去,见郁燃侧身躺在床上,呼吸安稳,已经睡着了。
  凌谦在床边站了片刻,准备离开的脚顿了顿,鬼使神差地半弯下腰,屈指拉开了郁燃浴袍的衣领。
  刚才只是晃眼而过的吻痕清晰可见。
  凌谦眸色发沉,刚压下去的怒意又翻涌而来。
  虽然他知道郁燃昨晚是被人下了药,但是他才十八岁,顾雁山怎么下得去手!
  他杀了顾雁山的心都有了。
  凌谦放下衣领,转身出了房间。
  随着房门轻阖,床上熟睡的郁燃缓缓睁开眼,勾着唇角往被子里埋了埋。
  当然,凌谦除了无能愤怒之外,什么都不能做。
  他算老几,难道还能去质问顾雁山不成?
  ……凌谦微微一顿,为什么不行?
  作为哥哥,他不正好能以此为理由,向顾雁山表达他对两人关系的立场。
  凌谦颦眉沉思,不管用什么方法,郁燃必须留在凌家。
  来电声打断了他的思绪,凌谦拿起手机,是凌羲打来的。
  “哥,亦清的眼睛越来越严重了,医生说照这样下去,他很快就会看不见了。”
  凌谦:“你和我说这个有什么用?我难道就有办法让他看见了?”
  他语气冷硬,同郁燃说话时截然不同。
  凌羲即使不高兴大哥对萧亦清的疏于关心,也不敢挑战他的权威,闻言沉默片刻,仍然不爽:“医生说他需要眼角膜移植,我不信你不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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