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晋末多少事 第1003节

  火炮,只是敲开剑阁的敲门砖,如何才能尽快拿下各处州府,还不会激起民变、惹得巴蜀原本矛盾重重的各方反倒是联手对付我军,尔等心中可有定策?”
  参谋司自然也考虑过这种情况,但是张玄之还是有些心虚的,因为现在巴蜀内部局势“日新月异”,所以参谋司还真的不敢打包票就能够快速的席卷整个巴蜀。
  所以张玄之面对杜英这一问,真的不敢直接点头应诺。
  杜英微笑着说道:
  “所以我们还是需要有一些人,告诉我们巴蜀的真实情况。”
  张玄之恍然:
  “难怪都督还是愿意等两个世家。”
  杜英笑道:
  “不错,不过他们也不是唯一的选择,现在不只是常家和王家,市集上已经有了新的世家到来,说不定他们也正期待着能够和我们达成一些交易。”
  似乎是要响应杜英的话一样,一名参谋正快步走进来,压低声音说道:
  “启禀都督,有从益州过来的使者,自称是益州刺史府的人,求见都督。”
  杜英挑了挑眉,他预料到会有人来,倒是没有想到最先坐不住的竟然是周抚。
  “周刺史这一次还是如此果敢啊。”张玄之笑着说道。
  周抚之前就因为站队王敦,差点儿遭受杀身之祸,所以行事一向谨慎,对于朝廷和大司马都属于言听计从的那种,只认朝廷的旨意,不认任何地方都督的命令。
  结果现在竟然会主动来找杜英,不禁让人感慨,周刺史莫非年老了还想混一个开国功臣?
  不过张玄之又旋即挑了挑眉:
  “都督,小心有诈啊。”
  杜英点头:
  “不只是有诈,而且说不定这并非周抚本人的意愿。”
  张玄之想了想说道:
  “既然如此,都督不适宜直接出面,还请都督允诺属下前去会一会这使者,都督着人在后听取,再择机决定是否出面为好。”
  “善。”
  ——————————-
  张玄之建议杜英派人在屏风后面听着,但杜英最终还是决定亲自来听,同时还拉上了一脸茫然的新安公主。
  被夫君命令换上正装的新安公主,浑身不自在。
  在杜英的身边呆久了,她早就已经不习惯宫廷之中那些繁琐的装饰和礼节,女官们平时穿的衣衫多半宽松舒适,是居家、办公之必备,这一身正装穿在身上,环佩叮当,沉得要命。
  所以新安公主整个人就差直接挂在杜英身上,表示抗议。
  杜英伸手扶着她在屏风后面坐好,她好奇的问道;
  “夫君,是什么人?”
  “益州刺史府的使者。”杜英回答,“猜猜他们会说什么?”
  新安公主顿时了然:
  “益州刺史可一直是朝廷的忠臣,没想到这个浓眉大眼的,也······”
  旋即,新安公主一扫颓废,满是笑容的轻轻拍了一下杜英。
  杜英无奈:
  “怎么了?”
  “好耶,公主终于要变成皇妃了。”新安公主笑嘻嘻地回答。
  杜英:???
  你这是什么神奇的心态?
  这种变化的背后所付出的代价,有可能是你家父王的殒命。
  毕竟那也是皇室的一块茅坑里的石头,又臭又硬。
  第一五六三章 周楚
  对于自家小娘子这种《父慈女孝》的行为,杜英无言以对。
  新安公主察觉到杜英的沉默,坐直,严肃的问道:
  “夫君怎么了?”
  “你爹要是知道你这么嫌弃,恐怕会很伤心。”杜英打趣道。
  新安公主哼哼唧唧:
  “出嫁从夫,父王连驸马都尉都已经给了,那就是认下了夫君的身份,妾身向着夫君,有什么问题么?”
  杜英苦笑道:
  “余现在距离皇位真的已经越来越近了,不再是午夜梦回之时的幻想和期待,所以早晚有一天,余会和你爹爹站在对立面,现在来看,这一天已经越来越近了。”
  新安公主沉声说道:
  “夫君答应了妾身的······”
  “放心。”杜英揉了揉她的头,“其实实不相瞒,就算余没有答应殿下,也会尽可能的保全司马氏皇族的命。
  倒不是因为余是什么大善人。该动刀子的时候,余从来不会手下留情,对氐人、羌人和鲜卑人,皆是如此。
  但是对于司马氏,既因为其现在还是名义上的华夏正统,而余是司马氏的臣,从司马氏那里禅让得位,才是最正统的方式。
  而自秦汉以来,杀前朝之君,只会撼动自己的统治。昔年汉高祖入咸阳而宽恕子婴,结果子婴亡于楚霸王之手,自此,关中人心,皆向高祖矣。
  后汉代之君,于曹魏亦得善终,季汉还多了一个安乐侯。司马氏得国之后,亦然善待曹奂,等其善终。
  但司马氏终究在早年有弑君之嫌,高贵乡公之薨与之脱不开干系,所以导致司马氏立朝之后只敢言孝不敢言忠。
  余若是日后能将司马氏取而代之,也必然会延续传统,保全其性命。”
  不杀前朝国君和皇族,这也是历朝历代延续下来的传统,以体现禅让的正统性,甚至禅让之后的皇帝死了,还要给上皇帝之尊号,以进一步彰显自己政权的继承性。
  除了胡人建立的北朝,往往都讲究赶尽杀绝、斩草除根外,在汉人建立的王朝之中,除了高贵乡公之外,真正开始对前朝君主下手的,其实是刘裕杀晋安帝。
  至此之后,前朝皇室,就很难在后朝享受善终了。
  也让那一句“愿生生世世莫生帝王家”,成为每一代末代帝王的挽歌。
  刘裕现在还没有登上历史舞台,而且估计现在人挤人的舞台上可能也没有这位可歌可泣的北伐英雄的地方了。
  杜英自然也不打算破例杀害前朝皇室,否则就是在摧毁自己王朝的正统性,早晚会有报应,应在自己后人的身上。
  新安公主郑重点头,她相信夫君的承诺。
  杜英则竖起一根手指,压在她的唇上。
  外面已经有脚步声响起。
  接着便听到张玄之的声音:
  “鹰扬将军远来辛苦,还请上座!”
  杜英和新安公主都是微微错愕。
  因为巴蜀的鹰扬将军就只有一个,那就是益州刺史周抚的儿子,周楚。
  万万没想到,周抚竟然把自己的亲儿子派来作为使者。
  张玄之自然是认识周楚的,因为周抚之出身,便是庐江周氏。庐江周氏在百年前还有一位名人叫周瑜。
  不过周抚和周瑜并非同属一支,周氏本家在汝南,庐江周氏是汉代迁徙南下、发扬光大的旁支,而周抚是汝南本支,汉末战乱的时候,其祖上举家南下,投靠庐江旁支,主次合流,直至今日。
  但不管怎么说,庐江周氏都是江左兴旺豪门,虽然在朝廷中央鲜少有崭露头角者,但地方刺史大员上,总是少不了有周氏的名字。
  可以说往周家的院子里扔块砖头,就算没有砸着刺史,也能够砸中郡守什么的。
  现在的周楚,就是以家族恩荫入仕,如今担任犍为(今乐山)太守、鹰扬将军,负责守卫成都南部门户。
  因此,就算来的不是周抚的儿子,只是这个官职,也足够引起重视,毕竟能坐在犍为太守之位上的,肯定是周抚的亲信。
  周楚是典型的世家子弟,当初在江左的时候,和张玄之也算是点头之交,如今在汉中相遇,除了刚开始张玄之的短暂震惊之外,两个人在心态上还算平和。
  已经无力去感慨造化弄人了,因为这世道,弄人之处太多,昨日的兄弟,就有可能在今日反目成仇,所以别说是见到昔日江左世家宴会上的点头之交了,周抚就算是看到司马昱站在对面,告诉他:
  从此没有什么会稽王,只有司马昱。
  周楚也觉得没有什么问题。
  毕竟······在前些年,周抚也是坚定的朝廷叛贼来着。
  “将军前来所为何事?”张玄之年纪不大,但是主持参谋司的时日不短了,所以坐下来一开口,就带着一种威严之意。
  周楚也有些惊讶,觉得这音调和这家伙的容貌多少有些不搭配,不过他也不在这上面置喙:
  “听闻长安郡公取得邺城大捷,如今又驻扎在汉中,整顿民政、体恤民情,所以家父特意让余北上,拜会郡公,向郡公道喜。”
  说罢,周楚从袖中掏出来一份文书:
  “此为家父以及益州刺史府上下之心意,为郡公贺!”
  原来是礼单······张玄之没有伸手接,而是使了一个眼色,身边的下人走上前接过来,旋即转过屏风去了。
  张玄之笑道:
  “周兄来的不巧,郡公正在沐浴更衣,所以此礼单先给郡公过目,余就不看了。”
  周楚自然知道,张玄之作为掌管军事谋划的,代通事馆来接待自己就已经有些奇怪了,自然不愿意沾染这些事。
  此次北上,周楚也是做足了功课,了解了关中都督府异于他处的职责划分。
  “余在此等候便好。”周楚看了一眼空荡荡的桌面,含笑说道。
  张玄之了然,赶忙惭愧的说道:
  “竟忘了给周兄看茶,来人,快上茶!周兄,抱歉抱歉!”
  看着装模作样的张玄之,周楚也没打算拆穿,不过他也知道,张玄之这是在暗示,若是周楚只是为了表示祝贺,那可以拍屁股走人了,若是还有什么想说的,能够饮上一杯茶,说不定还能吃两块点心。
  “咳咳!”周楚像模像样的清了清嗓子,“实不相瞒,余此次北上,还有一事,想要替家父向郡公请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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