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晋末多少事 第780节

  堂邑城外。
  大火冲天。
  堂邑终归是一座县城,是直接渡江前往燕子矶,再前往建康府的必由之路不假,但是长久以来,这里都是被当做一座军事要塞来建设,城高池深的同时,城池本身所覆盖的范围并不是很大,更为符合军事要塞的需求。
  而现在也就意味着,鲜卑人辛辛苦苦搜集来的丁壮和粮食,小小的堂邑城根本塞不下。
  原来,丁壮直接安顿在城外,粮草则堆积在靠近城壕的位置,鲜卑兵马驻守在城中,以保护粮草为主。
  如今王师骑兵杀过来,堂邑城中的鲜卑兵马则主要都是步卒,几乎没有在城外和两千骑兵一战之力。
  因而慕容虔在忍痛之下,只能选择一把火将那些粮草烧了,自己留不住,总不能再留给王师。
  至于那些丁壮,慕容虔倒是没有好心到就地驱散或者恶心到直接用刀子杀人。
  他选择派遣几名偏将出城,带着数百名鲜卑步卒,驱赶着丁壮,迎战王师骑兵。
  无论是王师停下来,慢慢的劝导这些丁壮反戈一击也好,还是索性不管不顾的直接闷着头杀过去也罢,慕容虔都不在乎了,前者,王师要浪费时间,后者,则是直接把这些百姓也给得罪了。
  至于慕容虔,则可以在这个空档里,尽快调整城防。
  还好这几天他本来就没有指望着鲜卑兵马还能渡过大江进攻,而是真的打算把堂邑营造成掩护慕容儁侧后的据点,所以一直在督促着那些丁壮们打造守城用的檑木滚石,甚至还修复了几台江左王师守军仓皇撤退时简单破坏的霹雳车。
  “这帮畜生!”谢玄看着黑压压向着自己这边前进的人群,也看着那一道道冲天而起的黑色烟柱,如是评价。
  “走吧,这一仗打不得。”杜英叹息道,“直奔广陵。”
  “可······”谢玄有些不甘心的看了一眼堂邑城。
  这是一枚钉在建康府门口的钉子,若是不能拔掉,那么将会时刻威胁建康府,也威胁杜英的后路,关键是按照他们的揣测,恐怕会稽王和鲜卑人之间已经在达成什么交易,所以这堂邑城中的鲜卑人,说不定有朝一日真的会突然出现在建康城下。
  第一二零八章 此事恐变数多矣
  杜英摇头:
  “烧粮草、驱丁壮,而将旗于城头不动如山,这是坚壁清野的战术,说明堂邑城内应当只有步卒,有骑兵的话,也不会多到哪里去。
  所以如果会稽王真的想要引鲜卑人的兵进入江左,那么肯定不会用堂邑城的步卒。
  倒是沟通联络······此地和建康府一水之隔,江上又都是大江水师,所以对会稽王来说,相比于京口要容易些。”
  “余这就传令联络刘牢之,令刘牢之尽快接管此地江上防务。”谢玄反应很快。
  “恐怕江左那边会不同意啊。”杜英担忧的说道。
  “既然会稽王要勾结鲜卑,那么我们和两淮水师反倒是比这大江水师更为可靠,所以我家三叔一定会全力配合的。”谢玄坚定的说道。
  杜英也释然。
  当谢安不是对手,而是盟友的时候,那么这的确是上下五千年都能排上号的好队友。
  就像杜英可以完全信任王猛一样,他也一样完全可以信任谢安。
  本来的历史上,这才是争鸣的卧龙凤雏。
  两千骑兵,旋即调转方向,根本就没有和扑上来、但是磨磨蹭蹭,又没有完全扑上来的鲜卑兵马交战,扭头就直接从南北两个方向兜过去,一路上还不断地射箭,以阻断鲜卑人追逐之意。
  当然,这射箭,更有几分耀武扬威的意思在其中了。
  毕竟鲜卑步卒根本就追不上,已经被杜英、谢玄加上陆唐这样的组合摧残过好几次的数百名残留鲜卑骑兵,更是缩在城中,哪里有半点儿斗志?
  所谓一物降一物,纵横河北、青徐、两淮,所向无敌的鲜卑骑兵,也有被关中骑兵打的七零八落的时候,这种从战马体型到手中兵刃的全面压制,让鲜卑骑兵除了放风筝这一种战术之外,几乎没有别的选择,前提还得是跑得过人家——只要关中骑兵加速冲锋的时候能够追得上鲜卑人,那么一场战斗就有了定局。
  鲜卑人唯一的优势也就只有控马技术了,但是在绝对的差距之前,这种优势不足以扭转。
  所以现在反倒是鲜卑人缩在城里,用上了江左王师的防守战术,看着关中骑兵在城外炫耀武功、无计可施。
  而王师骑兵这么一走,慕容虔的脸色更是阴沉了几分,他狠狠地一捶城垛。
  南征北战一生,慕容虔何曾受过这般被敌人骑兵堵着城门、射箭戏耍的气?
  更重要的是,自己刚刚把粮草烧的干净不说,在混乱之中,丁壮也趁机跑了不少,生死关头,鲜卑步卒们也是聚拢在一起,结阵进退,自然顾不上抓丁壮。
  所以慕容虔等于白费了半天功夫,结果人家根本没有一星半点儿杀到城下的冲动。
  对此,慕容虔也只能安慰自己,若不是这一把火,恐怕他们还真要来抢粮食了。
  “启禀将军,这两部骑兵已经在城东合二为一,向东而去。”一名偏将急匆匆登上城头。
  “这是奔着广陵去了······”慕容虔喃喃说道,“这谢玄,还真是有几分本事,看出来了我们不过是一群困守孤城的步卒,没必要动用一兵一卒来进攻,关键还在广陵······”
  司马恬的到来,给了慕容虔一丝破局,甚至直接翻盘的希望。
  而这一支如同鬼魅一样杀过来,又如飞鸿一般转眼无影无踪的王师骑兵,则给了慕容虔极大的危机感。
  但是他在此处凭栏东望,也是无能为力了。
  “报!”又是传令兵疾步而来,“有船只,自江面上顺流而下!”
  “两淮水师也到了。”慕容虔之前就已经得知消息,两淮水师的战船正沿淝水转濡须坞,必然是奔着接管江防而来,他忍不住喃喃说道,“此事,恐怕还有变数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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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邺城。
  自鲜卑南下之后,邺城,作为河北无可替代的中心,整个北方更胜过战火摧残荒废之长安洛阳的重镇,很快就从羯人杀汉、冉闵灭胡以及鲜卑南下的三场战乱之中恢复过来。
  哪怕前几年这里还杀的城里城外、血流成河。
  因而不得不说,居住在这河北,在乱世之中苟且偷生的华夏汉民们顽强的生命力。
  这个文明、这个民族能够传承和存续,自有一股压不断、打不烂的精神气在其中,并且在冥冥之中也有上苍的保佑。
  尤其是随着关中和鲜卑之间的榷场逐渐繁盛,邺城的街道上,也开始出现仿照关中长安模样的店铺,甚至在城外还出现了自发聚集的集市。
  已经有一些河北商贾自诩此地是河北“小长安”,更有自大者,宣称“赛长安”。
  不过是一些自夸以及招徕客户之手段罢了。
  那些能够抵达邺城的关中商贾们,对此自然是嗤之以鼻。
  官方明文鼓励和带头建设的工商业繁盛之长安,如何是官方只在暗戳戳鼓励、仍然以民间集资和自发贸易为主的邺城能够比得上的?
  不过虽然比不得长安,但邺城的一些鼓励政策也已经是天下排的上的了。
  这些也都要归功于如今主政邺城的吴王慕容垂。
  其实阻拦邺城商贸建设的主力,不是祖上穷的吊儿郎当、正沉浸在赚钱发财快乐之中的鲜卑贵族,恰恰相反,他们是最喜欢投资的人,大概是因为钱财多半都是抢来的,所以甩起来也一样不心疼。
  反倒是那些河北侥幸存留下来的世家,对此一直秉持反对态度。
  原因无他,之前的河北贸易,基本上是世家垄断的,而且一旦按照关中的模式,敞开了建设工商业,那下一步岂不就是抬高工商业的地位,甚至直接推行关中新政了?
  刚刚从坞堡之中走出来、重见天日的河北世家们,目前的主要目标就是推动鲜卑人接受汉化、任用汉人,准确说是任用世家子弟,让他们这些已经当够了缩头乌龟的大家族,攀附鲜卑人而崛起。
  尤其是他们这些本地世家,在百姓之中声望还颇高,只要自己能够入的鲜卑燕国之朝廷,然后再为那些百姓们稍稍争取些利益,百姓们就会愈发拥戴此世家。
  世家们对此是轻车熟路了。
  可是河北一旦开始铺开关中新政,那老百姓直接从日常的做工和贸易之中就能够获得好。
  第一二零九章 世家和勋贵的互换
  世家弄来的一些地位平等或者轻徭薄税,根本比不上百姓们从经商以及从事工业生产所获得的重利。
  到时候,谁还念着世家的好?
  因而这邺城的决策朝堂上,也出现了奇特的景象。
  鲜卑贵族们都嚷嚷着和关中打仗归打仗、生意归生意。
  有钱不赚、好东西不买,是不是傻子?
  咱们既能够把钱花出去,也能够把钱赚回来。
  反倒是那些汉人世家子弟们,一个个横眉冷对、大义凛然,“之乎者也”不离口,把鲜卑贵族们怼的哑口无言,恨不得直接抽刀剁翻了这帮说着自己听不懂之语的家伙们。
  对于镇守邺城的吴王慕容垂来说,今天又是听着那些贵族和汉人世家子弟们“引经据典”、大吵大闹的一天。
  真是坐镇中枢的枯燥生活。
  “父王,族中已经有人想要询问,为何容忍那些汉家子,在朝堂上这般嚣张?”坐在慕容垂下首的年轻男子,正是慕容垂之子、吴王世子慕容令。
  此时他正在皱着眉头翻阅桌案上的公文,微微抬眼,看了一眼正站在堂上喋喋不休的几个人,忍不住压低声音问道。
  然而他的询问,却并没有得到及时的回答。
  慕容令愣了愣,赶忙侧头看向主座上的慕容垂,却发现慕容垂用手托着头,半眯着眼,估计已经睡过去了。
  啊这······
  万万没想到,自己正在以批阅公文的方式摸鱼,自以为已经足够过分了,结果父王这摸鱼,简直就是明目张胆。
  也得亏父王的身边还放着一把刀,那是随着他南征北战、饮血无数的刀,所以即使是堂上的鲜卑贵族们和汉人世家们看到了慕容垂的摸鱼,也得装作没有看到,不然打扰到了吴王休息,直接一个起床气,把他们都砍了怎么办?
  现在已经改名了的吴王,性情是不是有所变化,大家不知道,但是改名之前的慕容霸,横行霸道,这种事是做得出来的。
  所以慕容令也不敢打扰父王,只能把求助的目光投向另外一边的年轻人。
  那年轻人正是慕容恪之子,慕容楷。
  慕容儁携带大多数的慕容家出身嫡系将领南下,只留下武将之中的慕容垂和文官之中的慕容评两个慕容家出身的坐镇邺城,当然不可能对慕容垂完全放心,所以其以让慕容垂统带、教导子嗣为名,把诸如慕容楷等慕容氏年青一代都留在了邺城。
  名义上是为了帮助慕容垂处理政务,而实际上则是为了掌控他们父兄留在邺城的军队,以避免这些军队全部为慕容垂所控。
  而在这些子嗣之中,大多数人也都和他们的父辈一样,都喜欢打打杀杀,对处理朝政,和那些满口“之乎者也、道德文章”的世家子弟们吵架,毫无兴趣。
  慕容垂也不管他们,完全本着自愿的原则。
  所以只有慕容恪的儿子慕容楷自愿来了。
  另外,还有不情不愿的慕容令,这是慕容垂要求的,由不得他。
  相比于百无聊赖翻阅公文的慕容令,慕容楷也在看手头的公文,看的很仔细。
  大概感受到了有目光投来,慕容楷放下公文,还不等他问怎么了,慕容令就凑了过来,重复了一遍问题。
  慕容楷不由得笑道:
  “那是因为无论哪边之所求,都不是现在的大燕所适合的。”
  慕容令皱了皱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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