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晋末多少事 第522节

  尤其是有了郗昙,杜英就可以绕过王凝之和桓济,直接和江左、大司马府对话,毕竟郗家也同样是这两方的纽带。
  这样,王凝之和桓济,以及江左和大司马府在关中的利益,将会是杜英手中的筹码,而不是杀也杀不得、动也动不得的鸡肋。
  但是郗昙······
  这家伙之前摆出来的姿态可是王家最忠诚的狗腿子。
  有时候,这些狗腿子往往有着主人都不敢想象的忠诚,所以杜英一开始还真的没有考虑郗昙。
  “郗家只不过是想要跟着王家后面吃肉喝汤罢了。”谢道韫微笑着说道,“甚至王家现在本就在江左缺少足够身居高位的重臣,所以更想要把功勋都划拨在自家子弟身上。
  郗家跟在后面,能够吃肉的机会少,顶多就是喝口汤,从而维持郗家在江左的地位罢了。再加上郗嘉宾在大司马府那边的出彩表现,郗家能够在两方都立于不败之地,仅此而已。”
  杜英顿时明白了谢道韫的意思,郗愔和郗昙兄弟两个,绝对不会没有想要带着郗家重新崛起的意思,毕竟当初也是朝堂上举足若轻的家族,野心肯定是有的。
  奈何实力不允许,只好苟延残喘。
  若是杜英能够给郗家这个机会,那么郗家就算不愿意把鸡蛋全都丢在关中这个篮子里,恐怕也不会倾向于和现在这般与杜英死磕到底。
  只要杜英带着郗家吃肉,郗昙不见得就不会转过来抱住杜英的大腿。
  “但是想要取得郗昙的信任,又当如何?”杜英接着问道。
  他心中虽然也有很多想法,但是毕竟不了解郗家的内情,这种牵扯到江左各家利益和恩怨的事,杜英直接等夫人赐教。
  谢道韫本来想说什么,一时间却又犹豫了。
  两个人大眼瞪小眼,陷入沉默。
  杜英有些奇怪,直接低下头在谢道韫唇上印了一下。
  谢道韫“呀”了一声:“夫君作甚?!”
  杜英好奇的问道:“夫人噘着嘴,余还以为是要奖励才能让夫人开尊口呢。”
  “什么和什么呀!”谢道韫俏脸微红,轻轻推了他一把,缓缓低下头,“想要笼络郗昙,无外乎两招。先打压一下,让郗家意识到自己招惹了一个怎样的存在。
  夫君现在把郗家父子软禁在关中书院,其实已经做到了。若是觉得还不合适的话,甚至可以直接投入牢狱中,只要注意不刻意虐待就好。”
  说到这里,谢道韫无奈的说道:
  “夫君这一次把王叔平等人一股脑的软禁在关中书院,恐怕罗伯父又要有意见了,到时候夫君还得和罗伯父解释一下。所以直接挪到牢狱之中,或许还省些麻烦。”
  杜英怔了怔,伸手抬起来谢道韫的下巴,笑道:
  “没想到夫人报复心还挺重?”
  把朝廷来的使者直接丢到狱中,未免有些过分,真的走漏了风声,关中也不好交代。
  谢道韫哼了哼:
  “这一次关中险些就被他们搅的大乱,还不准妾身报复一下?”
  “以后有的是机会······”杜英揉了揉她的头。
  至少现在还不能做的这么绝。
  谢道韫低声说道:
  “这其次呢,自然就是让郗家父子意识到,夫君现在所做只是暂时的,小小的警告而已。关中仍有和郗家合作之心。
  而诚意自然表露在两方面,一方面是保留郗家留在城外的商铺,另一方面,自然就是给郗家一个能够和夫君放下隔阂、攀上话的契机······”
  杜英已经了然,但还是故作茫然:
  “契机,什么契机?”
  谢道韫顿时气恼的瞪着他:
  “夫君莫要揣着明白装糊涂!”
  杜英看娘子真的生气了,这才嘿嘿一笑,旋即正色说道:
  “天地良心,余心中装着的,只有夫人一个!”
  说着,他还一本正经的竖起来手指,一副要指天发誓的模样。
  话已至此,谢道韫虽然没有点破,但是杜英又怎么可能不知道她的潜台词?
  郗昙一心想要父凭女贵,那么杜英将郗道茂娶回家,这不就直接让郗昙安心了么?
  以后大家就是翁婿关系,一根绳上的蚂蚱、诛九族一个都跑不掉的那种,自然也就没有了隔阂和猜疑。
  只不过这种凭空给自己增加竞争对手的话,谢道韫自然是说不出来的。
  一想到自己竟然主动把别的女人往夫君怀里推,即使是郗家妹妹也的确我见犹怜,谢道韫心中也难免泛起厌烦之感。
  她正打算驱散心中这种不符合整个太守府利益的想法,就听见杜英一本正经的发誓,顿时怒火中烧,再难维持方才的淡定沉静,一下子猝不及防的杜英推倒在软榻上,戳了戳他的胸口:
  “真是这般?”
  “真是这般!”杜英看着盛气凌人的自家夫人,做贼心虚,却仍然嘴硬。
  “那疏雨呢?”谢道韫银牙暗咬,“那丫头自从回来之后,就躲躲闪闪,别以为妾身看不出来。”
  疏雨那一向是大大咧咧的性子,若是寻常和自己分开那么长时间,肯定会很高兴的向大娘子请安,并且表示自己不负所托,结果这一次几乎就躲在杜英的后面,也躲避谢道韫的目光。
  摆明了是心虚。
  第七百九十四章 坐对枯棋
  杜英并没有否认的意思:
  “疏雨不是你的通房丫头么?你往我身边塞,不就是为了看住我这谢家姑爷?说实话,我觉得疏雨的任务完成的很好,应该奖励才是。”
  谢道韫“哦”了一声,好像也对······
  没有什么比天天晚上都“护卫”着杜英,更让人放心得了。
  但是又感觉哪里怪怪的。
  “那丫头疯的,沙场上不要命一样。”杜英无奈的说道,“她倒是从来没有忘记你交代给她的每一项任务,就是不怎么听余之号令。”
  提到沙场征战,谢道韫俏脸上难免露出一抹忧虑,之前她是亲眼看到杜英的身上有多了几条新的伤疤。
  从渭水一直到安定,王师这一路征战也都是险象环生,甚至好几次都能说是机缘巧合才取得了胜利,这些伤疤自然也是最好的见证,就连杜英这个主帅都曾经身处如此危险的境地,更枉论他人。
  “这是当时诱杀苻生的时候留下的,苻生率领亲卫决死突击我中军,若不是余备下的渔网起了效果,恐怕能不能全须全尾的活着回来还得······”杜英说到这里,住了嘴。
  因为他看到,谢道韫的眼眸之中已经有泪水在翻滚。
  “战事紧张,你过家门而不入,我不怪你;氐蛮意欲奇袭长安,你率领亲卫直扑扶风,我也不怪你;扶风城下,设宴斩杀司马勋,稍有不慎就是内斗,就是两路王师兵戎相见,但是司马勋不听号令,终归是隐患,所以我也不怪你······”谢道韫掩住唇,忍不住哭了出来。
  杜英叹了一口气,抱紧了她,泪痕斑驳,滴落满他的衣襟,有丝丝的凉意。
  “但是,但是······”谢道韫吸了吸鼻子。
  她终归没有说完。
  杜英却知道她想说什么。
  但是我是真的担心你哪一天遭遇不测。对于关中来说,或许只是少了一根顶梁柱,至少还有阿爹,还有王猛他们支撑着。但是对于我来说,天就塌了。
  一时间,杜英的眼睛和鼻子也有点儿酸酸的。
  都说女人生气了、伤心了,哄一哄就好。
  但这总是说的简单。
  因为做错了就是做错了,自然不可能真的问心无愧的、厚着脸皮的祈求原谅。
  即使是杜英现在也没有觉得自己有亏于大义,却也知道有负于这个小小的家。
  家国总难两全,便是这种感觉吧。
  所以他无愧于关中、无愧于那些追随他舍生忘死的王师将士,却有愧于谢道韫,并且这种愧疚,未来只可能越来越多。
  “乱世险恶,世事无常,沙场之上,亦是刀剑无眼······”谢道韫抓住杜英的衣襟,喃喃说道,“夫君,我们会一辈子在一起么?午夜梦回之时,妾身时时梦到夫君浴血厮杀、孤军无前,那一刻,恨不得让夫君立刻就回来,又恨不得也提着刀,死在夫君的身前。”
  杜英深吸一口气,平复心情,微笑着说道:
  “余不会死,这一身血气,阎王莫近!所以这辈子,余会守望阿元到最后一刻。”
  “只是守望么?”谢道韫不依不饶。
  杜英愈发抱紧她:
  “不,是相拥。”
  谢道韫破涕为笑,柔声说道:
  “今日天好,夫君陪妾身走走,可好?”
  “都依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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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关中书院。
  关中书院在太守府的全力支持下,进行了多次扩建,现在已经几乎占据未央宫和长乐宫之间原本属于皇家内府、太学等等的所有屋舍院落。
  当然,名义上如此,而实际上这些年久失修的破败府衙、院落,能用的本来就不多。
  所以这本来就是太守府和关中书院的双赢。
  太守府打着教化百姓的名号实际掌控了这些名义上应该都属于皇家的地方,收归太守府所有,又不会惹来太多非议。
  教化胡人和边民,以使得其心向华夏,这是历朝历代都会做并且还鼓励的事,这也是关中书院一直以来标榜的办学宗旨之一。
  对此,江左和大司马府还真说不出个不对来。
  至于书院这边,自然是有扩建的优先权。
  在扩建书院、招募更多的学生这件事上,祭酒罗含从来没有含糊过。
  杜英把王凝之、桓济和郗家父子送到关中书院,其实就是为了他们软禁在这一片府邸之中。
  棋子敲落,郗恢的脸上露出欣喜的神色,抬头看向对面的王凝之。
  王凝之眉头紧锁,盯着眼前的棋盘。
  棋盘上,黑白纵横,厮杀激烈。
  不过来往几步之后,差距逐渐显现出来,黑棋咄咄逼人,白棋已经四处告急,眼见得有好几条大龙都要被截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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