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7章

  姜盼娣不打算假手于人,她决定亲自回去看看,若是需要,再派人手回去,如果用不着,邻居陈婶也能照顾,前前后后那么一大帮子人跟着,容易有压力的。
  沅宁想了想,似乎也是,天天想着这不能那不能的,被看管着,心情都要变差了。
  还是多尊重大嫂的意愿吧。
  又是一夜好眠。
  第二日快下工的时候,天上突然下起来雨,沅宁看着外面的天色哎呀一声:“这雨怕是要下好一阵,三哥今日出门,似乎是没带伞。”
  他感叹的时候,张紫苏就在旁边。
  沅宁拉了拉张紫苏的衣角:“紫苏哥——”
  都不用沅宁张口,张紫苏就知道这小哥儿要做什么,正巧他也想和沅令舒单独说说话。
  “知道了。”他回屋去拿了伞,又到后院把驴车栓上。
  如今小卖部赚钱了,驴车也分了两种,一种是拉货的,一种是坐人的,作什么使栓什么车。
  “紫苏哥路上小心哦——”沅宁把张紫苏送出了门。
  小车晃晃悠悠,没多会儿就到了医馆门口,张紫苏将驴子给栓好,停在了附近的棚子里,撑着伞走进了医馆。
  春夏交织的时节,总是有人乱穿衣服,或者吃了不干净的东西,医馆里来看病的人还不少。
  “这位小哥儿是看病还是找人?”医馆里接待的引导看张紫苏面色红润,不像生病的模样,加上张紫苏的穿戴也不便宜,态度还算客气。
  “我等人。”张紫苏也不给医馆的人添麻烦,正忙着呢,没必要专门把沅令舒叫出来一趟。
  他身体好,很少来医馆,上次来仁济堂还是送沅令舒来考试,但都没进来过。
  张紫苏正打算寻个位置坐下,忽然听见有人叫他。
  回头一看,正巧是沅令舒。
  “怎么到医馆来了,身体不舒服?”沅令舒脸上有些担心,竟然还不如医馆的引导,竟没看出来张紫苏脸上哪有半点病气的模样。
  张紫苏缓缓地眨了下眼睛,依旧是那副不咸不淡的语气:“给你送伞。”
  沅令舒这才看到沅令舒手边的两把油纸伞,面色有些无奈,最终变成了一个浅浅的笑:“辛苦你走一趟。”
  他伸手要拿伞,却被张紫苏拒绝了:“你去忙吧,我赶了驴车来,等会儿跟你一起回去。”
  沅令舒顿了顿:“也好,不过今日病人多,大约还得再晚半个时辰。”
  张紫苏摆摆手示意自己并不在意。
  沅令舒便没多招待他,转身继续忙碌自己的事情了。
  见到张紫苏竟然真有认识的人,虽然沅令舒只是学徒,但也不是连病人都摸不到的引导能够相比的。
  那负责询问病人并引导病人就医的青年走过来,问张紫苏要不要喝水。
  “谢谢,暂时不用。”张紫苏也知道医馆忙碌,没给人添麻烦,自己找了个地方坐下,抱着手臂静静看着沅令舒工作。
  沅令舒身为医馆的学徒,但本身有过硬的底子,其他学徒都还在后院炮制药物,他已经跟在医师的身边跟着做诊疗了。
  简单的病,先由学徒诊脉开药方,再由医师查验,这可出不得半点错,但凡诊断失误,或者开的方子有错漏的,很快就会被打回到后院去,从最基本的开始练起。
  而学徒简直要被一个人掰成两瓣使,除了要号脉看诊开药,还要亲自去称药打包,这也是一种学习,熟悉不同药材的具体药性。
  例如外表色泽重量等等,称药的时候还要检查药的质量,若是药放太久受潮或者虫蛀了,还得及时处理,不能卖给病人坏掉的药。
  也正是因为仁济堂这份良心,才树立了好口碑,成为整个溪山县最出名的医馆。
  沅令舒称药的时候也神色认真,不仅会仔细分辨药物性状,还会掂量实际的重量,相信过不了多久,就能够练成不用秤都能精准抓药的绝技了。
  张紫苏坐在一旁看了会儿,发现他喜欢的人的确很优秀,也不愧他的喜欢。
  也不知道是不是他的视线太过明显,被他盯着的人时不时就会寻着视线看过来,虽然只有匆匆一眼。
  不太妙,感觉越看,心底那份刚刚明了的情义就变得越发清晰。
  张紫苏有些想去外面透透气。
  正想离开,张紫苏就看见一个打扮明显不像医馆人员的小哥儿从后院走了出来,手里还端着一杯茶汤。
  那小哥儿看着年纪不大,正值十五六岁青葱年华,嫩得能掐出水来,一身鲜艳漂亮的锦衣勾勒出纤细的身材,笑意盈盈地把茶水端给沅令舒,说话看着也柔声细气的,连远处观看的张紫苏都不免觉得赏心悦目。
  然沅令舒原本只是认真的神情顿时带上几分严肃,他没有将茶杯接下,等小哥儿将杯子放到桌上之后,才将茶水推给了带自己看诊的大夫,似乎还说了什么,张紫苏这头听不清。
  张紫苏还不至于为了这点小事就拈酸吃醋的,他反而有些稀罕,沅令舒也有这么冷脸的时候,而且,他也觉得自己的眼光不错,如果他看上的人连这点魅力都没有,也不配被他喜欢吧。
  张紫苏甚至抱着手臂在一旁看了好一会儿好戏,说他喜欢这人吧,他似乎从来都没吃过醋,但说不喜欢吧……张紫苏又没对其他人抱有过同样的感情。
  真是有些……奇妙。
  那连给自家爷爷送茶都忘记,就顾着给心上人送茶的小哥儿被教训了,嘴巴耷拉下来,眼眶红红的都快哭了。
  带沅令舒学习的老大夫也不忍心呵斥,让其他人把那小哥儿带走了,还和沅令舒说了什么。
  沅令舒十分平淡地摇摇头,表示自己并没有芥蒂,说话间抬眼一看,就对上张紫苏好整以暇的眼睛,那双温润的眸子里多了几分复杂的情绪,也不知道在想什么。
  等医馆的事情忙完,外面的雨都已经停了,张紫苏在外堂等了这么久,沅令舒便没留下来吃饭。
  门外,张紫苏已经把驴车牵过来了,见沅令舒出来,往人怀里塞了块饼。
  车上,张紫苏虽然没主动说话,但他眼角微微眯着,似乎有些愉悦。
  沅令舒摸不透,大概,还带了几分失望。
  要是换成他们家姑爷看到宝儿这般被搭话,怕是都已经气得跳脚了。(方衍年:阿嚏!谁骂我?!)
  拿在手里的饼子还冒着热乎气儿,沅令舒却是一点胃口都没有。
  驴车一直驾到了小卖部的后院,栓好喂了粮食,两人才慢慢走回沅宁买的宅院,回家吃饭。
  虽然天色都有些晚了,但大家还是等着二人回来才传菜开饭的。
  饭后,大家一起坐在院子里吹风,聊天。
  这四合院除了联通所有房间的回廊,正中间还有个庭院,院子里摆着水缸,里面养着碗莲和小鱼儿,庭院的东北方向打了口井,就在厨房门口,取用水很方便,夏天的时候听说井水还会往外冒冷气,很是凉快。
  这年头娱乐活动不多,尤其方衍年去书院上学之后,能玩趣的事情就更少了,大家凑在一块儿说了会儿话,便各自回了房间,准备收拾睡觉了。
  张紫苏在院子里有单独的房间,住的是倒座房的客房,虽然沅宁在茶水间和书房都给他留了地方,但因为要搬被褥很麻烦,张紫苏也就不客气直接在客房睡了。
  他原本是想在城里租一间房的,可沅宁说没必要,不仅一进院这头有多的屋子,他还能去小卖部后院睡,不必浪费那个钱。
  以前觉得有道理,现在想想……
  张紫苏敲开了沅令舒的房门。
  沅令舒晚上歇得不会太早,这时候还在屋里点着灯看书,沅宁买下这间院子的时候顺便给他淘了不少医书,有的是内容给他打发时间。
  见张紫苏来敲门,想着对方还是个没成亲的哥儿,沅令舒十分有风度地打算出门到院子里和张紫苏说话。
  他向来是这样的,张紫苏也是因为这点,大概才觉得沅令舒和其他人很不一样吧。
  张紫苏他爹是屠户,从小他就比普通哥儿模样生得凶悍,连村里的男娃都害怕他,他还经常把人给打哭、吓哭。
  后面年纪稍长,村里好多女子哥儿背地里说他没个哥儿的样,男子们更是没把他当成哥儿,若不是因为他爹是屠户,怕是连到他家提亲的都没有。
  很少有人会把他当哥儿看待,尤其是同龄的男子,嫌弃他性格梆硬,嫌弃他吃得多,嫌弃他一点都不温柔贤淑……
  张紫苏曾经也无意识地这般嫌弃过自己,他还担心过自己身上杀过猪的血腥味,或者劳作过后散发的汗味难闻,以及媲美男子的饭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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