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9章
哪像人家自己亲爹就是童生,都说龙生龙凤生凤,有个当童生的爹,儿子当然也不会差到哪里去。哪像他这个大字不识一个的爹,连千字文都没学完,儿子学不好,似乎也不是没缘由。
方衍年只好安慰老板,不是还有一句话叫青出于蓝而胜于蓝嘛,都是一代比一代有出息的,就算在读书这方面不擅长,肯定也有别的独到之处。
茶铺老板哪里听过这样的理论,还感慨不愧是读书人,眼界就是开阔,不仅请方衍年喝了热茶,还给他拿了两碟小菜,担心他被白面馒头给噎着了。
方衍年还怪不好意思的,可他越是这样,茶铺老板就越相信他是个读书人。
只有读书人才这般矜持,讲究礼义廉耻,看遍人情冷暖的老板见过多少占便宜的嘴脸,看方衍年都像在看一股清流。
好在回程的牛车很快就到了,否则方衍年都快被茶铺老板塞茶叶了。
真是热情好客啊。
方衍年乘上回家的牛车,他有小马扎,又有小垫子,比牛车上大多数人都坐得舒服。
没多会儿时间,牛车就停了,歇了一段路的方衍年刚打算一鼓作气,就看见有人对他招手。
他从来没觉得二舅哥这么亲切过!
“宝儿说你这个时辰快到村口了,让我过来接你。”沅令舟说着,把方衍年两只手都拽得够呛的东西全打包拎了过去,那叫一个轻松,然后往方衍年怀里塞了个篮子,里面只装了些菌子。
“谢谢二哥,还辛苦你走一趟。”方衍年没拒绝,他对自己几斤几两有数得很!
虽然有些羡慕,但方衍年并不嫉妒,毕竟得不到的才会嫉妒,他今后也会有这样的体能!
没看他来到这个时代才没多久,就能从两匹砖都抱不起来的干巴体格,变成现在这水桶都能拎半桶水的正常人了吗!
嗯嗯,后世的正常也是正常。
“今日收了这样多羽绒?”天天听着沅宁念叨,就连沅令舟也习惯了这个新鲜的词汇。
“嗯,最后一文钱都花完了,坐车回来的钱还是找茶铺摊子换的。”
沅令舟一听就乐了,连忙让方衍年和他说说怎么一回事。
原本以为读书人都矜持爱面子,拉不下脸,他们家这姑爷倒是一点都不在乎这些。
沅令舟想,若是换了其他人,怕不是就这样被困在了镇子上,等天黑了家里人发现还没回,再借了驴车到镇上接人。
一厢对比,那些连说个话都要端着的读书人,还真比不上他们家这姑爷好相处。
两人说话的功夫很快就到了家,家里,沅宁已经用井水湃好了果子,汁水丰富,清凉爽口,酸甜适中,格外解乏。
“夫君辛苦啦——”沅宁上前给方衍年扇扇风,捏捏肩,好不热情。
分明是全家人都能做到的事情,不就是走路到一趟镇上么,回程都还坐牛车呢,可沅宁就是把方衍年夸得天上有地上无的,把人的魂儿都夸得飘到天上去了。
姜氏见自家小哥儿的姑爷回来了,也出来看了看,惊讶道:“这次竟收了这样多的羽绒。”
方衍年这次原本带了上次三倍的钱,本来就是想着逢年过节,杀的鸡鸭可能多些,羽绒应该也会更多。
哪里想到,那群小乞儿竟然连周边的乡下都没放过,到处给他收集羽绒,连车钱都给他兑光了。
姜氏刚要心疼,沅宁就给他娘算了一笔账。
他们这儿的棉花价格贵,一斤棉花要卖到一百三十文,而照他们这个收羽绒的收法,一篮羽绒差不多能出一两羽绒,一斤就是十六篮,折三十八文钱,不比棉花便宜多了?
当然,羽绒也有比不上棉花的地方,例如没办法搓成棉线织棉布,但可以填进衣服和被子里充当棉花,不仅用的羽绒更少,还比棉花更暖和、轻便。
最重要的是价格便宜,打一床五斤的厚被子,光棉花就要六百五十文,还不提要扯布来打。这也是在古代棉被能当硬通货的原因,姑娘哥儿出嫁能有一床厚棉被都是风光大嫁了,一些日子过不下去的,旧棉被甚至都能拿去当铺当钱,可见棉被的价格多高昂。
经沅宁这么一算,以前买一斤棉花的钱,就足够用羽绒来填一床厚被子,不仅比厚棉被轻巧,还更暖和!
姜氏忽然之间就想通了,甚至还担心他们家收羽绒这件事被发现了之后其他人也跟着收,到时候就收不了这么多了。
沅宁笑着安抚他娘:“所以呀阿娘,衍年能多收些羽绒就多收些,今后大家发现了羽绒的好,可就不是这个价了。趁着还没其他人发现,咱们自家先一人制一床厚被子,再留一些做衣裳,多存一些能好多年都不买棉花,绝对不会亏的呀。”
姜氏完全被沅宁给说动了,还有些恍惚呢,以前村里丢了烧了都没用的东西——
这个时代基本上是没有多少生活垃圾的,吃不完的食物可以用来喂猪和鸡鸭,穿坏了的衣裳布料可以拆了做成别的,任何可以拿来燃烧的东西,用不得了都得进灶台。
然而自从家里来了这位姑爷之后,嘿!没人要的废陶片可以用来糊墙铺地,烧火都嫌味儿冲烟大的鸭毛还能当棉花使。
这哪是赘进来个姑爷,这简直是请来个神仙呐!
姜氏再看那一桶羽绒,简直跟看金子似的,高高兴兴就拿去洗了,这可都是过冬的好东西!
沅宁拉着方衍年坐下,又告诉了方衍年一个好消息——
家里想买的荒地今天终于定下价格啦!
如今的地价即使是荒地也高达五两银子,但经过县衙来人的勘察过后,确定了那片地的土质不太适合耕种,连杂草都长得不太茂盛(其实是这段时间家里鸡鸭太多,猪草不够割来喂猪了),最终按临乡那瓜农买地种西瓜的价格,按四两银子一亩折价卖给沅家。
因为地开得多,多出的两分地也不额外收取费用,沅家看好的所有地拿下,只需要交二十八两银子,就能开地契。
二十八两银子啊!
原本还觉得地价打了八折挺便宜,现下不仅刚存下来的十两银子没了,还得倒欠人家里正十八两银,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还得清。
你说说这钱,怎么就存不下来呢!
吃完晚饭之后,一家人便凑在一块儿商量买地的事情,真是喜忧参半。
沅家人老实,欠了他人银子比打了他们一顿还难受,里正那边倒是没说什么,到时候要借钱买地,叫上村里人见证一下,再打个借条就行了,虽然这二十八两,也把里正家为数不多的存款基本都掏空了。
得亏里正媳妇也是个善人,对此没有表示太过明显的不愉快,反倒让沅家人良心有些不安。
可沅宁却说,家里存的这十两银子还不能拿出去,最好全从里正那里借,左右最近来找他们家要蒜油的人越来越多了,附近的医馆应该也快坐不住了,到时候把蒜油卖出去,倒是能将这买地的钱都填上。
那么个……大蒜泡油的东西,卖出二十八两银子!
沅家人都不敢想,但是沅宁既然这么说了,当然应该是能做到的。
毕竟连不值钱有幼鹿,在沅宁手里都卖出了十二两……应该是十三两银子还多的高价,这蒜油,应该,大概……能卖出二十八两吧。
不行,不能细想,良心会痛。
但赚医馆的钱,总比欠里正家的银子,要让他们的良心没那么痛一些。
毕竟蒜油价格贵,也就捞这一笔,今后蒜油普及开了,受益的也是大众,能救命的东西,倒也没那么亏良心。
“咱们家不好暴露有存钱。”沅宁说。
主要是一但发现他们家有钱,那大房那头可就不会像现在这般安分。因为最近他们家生活开得奢侈,天天飘肉香,大房也过来想薅羊毛,结果还没开口,家里干啥都感觉钱不够用的姜氏就忍不住想要借钱,然后就把大房给吓跑了。
这就是沅宁最想看到的结果。
不过他不能直接这么说,而是比较委婉地找了借口。
虽然不想催两个哥哥的婚,但是抱歉了!
“这十两银子,我是想存下来给二哥和三个娶妻的,这是二哥赚的钱,今后嫂子嫁进来,除了彩礼,还得添置吧?家里的屋子都还是土屋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