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2章
大夫多赚钱啊,瞧瞧那姓周的,没什么本事就卖点草药,光是出诊都要收钱,来他们村里没几年功夫,就从最开始的茅草棚换成了黄泥屋,临近几个村子有什么头疼脑热的都要请他,听说人家还打算换砖瓦房了。
要是把自家闺女哥儿嫁给沅令舒,那不就是享福的命?
小沅大夫心善,村里人就算开不起诊金,病好了也会送肉菜鸡蛋过去,瞧瞧周大夫吃的,下巴肉都好几层。
虽说沅家二房是穷了点,但可以分家嘛!分出来之后小两口和和美美过日子,吃不完的肉菜还能往家里提……
沅令舒还不知道自己已经被好多人惦记上了,就连隔壁村都有人偷偷来问。
他这几日被周大夫辞退了,也不着急,每天依旧是不收任何费用,去刘家一到两趟,观察刘大牛的伤口恢复情况。
可别以为度过了最危险的时期,伤口自己就会好,如今天热,浓溃随时可能复发,沅令舒去刘家去得勤,要不是刘大牛的身体日日见好,村里有些人都要以为他对人家吴夫郎有什么非分之想了。
之前村里凑出来的买药钱,沅令舒也私底下“借”给了刘家,这段时间刘大牛没法下地,地里的活儿都是村里乡亲们轮流给他照看的。
但不是自家的地,终究没那么仔细,秋收的时候能收成多少都是问题,交了租子,怕是把村里的人情还完,明年租不到地,还不知道活路在哪里。
但这些两口子都没法想太远,人活下来就好,起码还有希望。
吴夫郎一个人在家也没个赚钱的营生,沅令舒就先借了他们钱,把日子过下去,今后把村里其他人的人情还完,再慢慢还他们家的也不急。
即使这个钱还不上,沅令舒也不会太计较,毕竟刘大牛给他提供了很宝贵的试药经验,就是再多给人家一些钱也是应该的。
不过刘家人实诚,不肯要,若不是以“借钱”为由,这两口子都不肯收他的钱。
村里人大多都质朴,这也是沅令舒以前愿意不收诊费给村里人看病的原因,等一口气缓过来了,但凡有点良心的,时常都会给他们家提菜提鸡蛋的,并不比诊费少多少。
沅令舒给刘大牛看完伤口,不过几天的时间,那伤确实消去了肿胀,结了一层痂,只要不出意外,应该是不会恶化了。
想起之前的事情,沅令舒还是再三叮嘱了一遍,这才离开刘家。
回到自家院子时,隔老远就看见他大哥和二哥在鼓捣什么,走进一瞧,沅令舒就乐了。
竟然还有他二哥都掰不动的砖头。
沅令舟的力气大,虽然石头劈不开,但修房子用的青砖青瓦,他是轻松就能用手掌给劈开的。
上次方衍年弄的那个水泥砖,硬是够硬,和石头一样,但也很脆,沅令舟基本是两只手用力就给掰开了。
这回的水泥里面掺了沙石,虽然硬度有所下降,但却没那么脆,用榔头能把这种混凝土砸坏,却不是那么容易断裂的,想来若是维护得好,还能扛得住太阳的暴晒。
“嘶……这玩意儿,竟是比三合土还好使。”沅令舟这个质检员也不逞强,又不是和那砖头有仇,确定这玩意儿盖房子好用就成了,没必要硬把砖头掰开。
他不上当,沅宁却对于逗他二哥很感兴趣。
“呀,我还以为二哥除了石头,什么都劈得开呢!”
沅令舟不接他的招,把水泥砖放下,笑得阴森森的:“劈不开这个没事,劈开你的小脑袋瓜还是很轻松的。”
沅宁抱着脑袋跑掉,躲在方衍年身后,又探出头来做了个鬼脸:“我的小脑袋瓜可脆啦,不过我看二哥的脑袋结实,哥你说,你和这砖头谁更硬?”
沅令舟能听不出这小哥儿在怂恿他拿脑袋去砸砖头吗?他又不傻。沅令舟把手指关节按得啪嗒响:“真想知道,哥给你试一试。”
然后就被他阿娘拍了一巴掌:“少吓唬宝儿,多大的人了还没个正经。”
沅宁笑得可幸灾乐祸了。
今天家里人都回来得早,研究完那水泥之后,就开始研究起来房子要怎么搭,现在都还只有一个地基呢。
沅家人虽然有搭房子的经验,但在用料规划方面,就犯了难。
方衍年自告奋勇,说他可以根据有多少片砖和瓦,把能修多高多宽的墙,多大的屋顶合适,都给算出来。
“私塾里竟还教这个。”沅家人感叹。
“不愧是读书人。”
方衍年只能继续扯大旗,别说,这个时代还真有算术这玩意儿,但仅作为了解,就连学院的夫子都没教过。
虽然,大约在五六百年前,算术还曾进过科举的必考学科,但后来渐渐没落,如今的科举已经完全不考这些了。
方衍年多少还是知道非常著名的《九章算术》和《周髀算经》,且这样的算术书不只一两本,有一整个系列,曾经还是国子监的教材,叫做《算经十书》。
编纂这套书的人之中也有一个十分出名的人物,叫李淳风,这人不仅数学厉害,精通天文地理数学阴阳,传言还和袁天罡一起弄出来了《推背图》。
一些人的刻板印象里面,古代人的数学应该很差,实际上早在九章算术里面,就已经有“方程”这个概念了,鸡兔同笼问题还出自老祖宗写的《孙子算经》,这本上千年前的书里面,不仅记录了各种度量单位、铜铁玉石的密度,还算出了粗略版本的圆周率。
至于算术后来为什么没落了,学过高数的朋友都清楚,数学这玩意儿,不会就是不会。
古代数学比起高数,简直像是玄学,深奥到只有懂数学的人,才能算出来,并且还很难说出解题过程。
本来就学不懂,还要靠意会。就算放在后世,把解题思路和步骤都放出来也有人看不懂答案,古代数学时常会省略许多过程,就更加学不会了。
如今几百年过去,钻研数学的人就更少了,但也不能说不存在。
反正以前也是这么忽悠的,方衍年说自己学过算术的时候一点儿都不心虚。
他量了尺寸,了解了砌墙和屋顶的方法,就大致估算出来了长宽高,家里人只需要根据他拿出来的结果,就能规划出墙要修多长、怎么布置屋子的格局。
沅宁都要崇拜死方衍年了,他夫君怎的懂这样多!
小时候他觉得读书有意思,后面觉得话本子和一些杂书有意思,可今日,他亲眼看见方衍年见微知著,仅仅通过小小的青砖,就能算出来这么多东西来,简直比他人生中遇到的所有事情都更有趣。
先前看方衍年画那水碓的图,沅宁就很是喜欢了,而现在,他感觉自己心底蓦然生出来一簇小小的火苗,他不知道这样的情绪叫什么,只是无形之中有个声音在叫嚣,仿佛在荒地上生出的萌芽,没有见过雨水的种子,却本能地渴求着什么。
沅宁摸着自己扑通扑通跳着的心脏,偷偷想,不知道方衍年会不会像哥哥那样,也和他讲一讲,教教他这些名为算经的东西。
沅宁是真的很喜欢这个。
但他即使再期待,也并没有当着家里其他人问出来,免得方衍年无法拒绝他。
他从来没有想过用任何方式让方衍年被迫答应他的所有要求,所以沅宁决定私底下问问看。
方衍年倒是被沅宁那灼热的视线盯得有点儿膨胀,他十分享受这种被崇拜的感觉,虽然他不是爱炫耀的性格。
家里人热火朝天地量着尺寸,讨论着屋子怎么修,沅宁还没问,方衍年就偷偷过来拉他的手。
“想学?”
沅宁眼睛都亮了亮,用力点点头,跟小鸡啄米似的,可乖巧了。
他觉得方衍年定是会读心术,否则怎么一眼就看穿他在想什么。
“可以呀。”方衍年微微低下头,声音压低到只有他们两人能够听见,“宝儿亲我一下,就全都教你。”
这人怎么这样呀!总是青天白日的就想这些,周围那么多人呢。
沅宁完全忘记自己也经常动不动往方衍年怀里扑,他可没顾旁边有他那单身汉哥哥呢。
总觉得有些难为情,尤其是方衍年每次亲他都亲得人脸热,沅宁埋着脸给自己打了好久的气,才趁着其他人没注意,飞快侧过脸,在方衍年脸上印了一下。
结果却是因为亲得太快,地方印歪了,在人耳朵上吻了一下。
方衍年指着自己的耳朵:“这不能算吧?”
沅宁耍赖:“哪里不能算了!”
那副死猪不怕开水烫的样子,把方衍年的眼睛都逗弯了,小声对他说:“那私底下补给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