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章
小光吓得赶紧把手抱到怀里。
沅宁哪能听不出方衍年是捉弄人,轻轻拍了方衍年的后背一下:“你别把人吓坏了,晚上尿床给他爹枕头淹了。”
小光一张脸涨得通红:“我早就不尿床了!”说着小短腿儿扑腾着就跑掉了。
下午天热,沅宁让他明天上午再去窑厂那边交定钱。
窑厂有石灰浆卖,但方衍年做的那个水泥,是要用没加过水的生石灰,得额外交涉一番,等定好了量,要得少能当场拉走,要得多就得等两天。
主要是生石灰兑水会释放大量的热,以前也有人被烧伤过,后面窑厂基本上就会把石灰浆兑好再卖了,硬要买石灰粉的话,还得画押,算是一种免责声明,出了事窑厂不会负责的。
修房子用的石灰浆并不少,但他们拢共就砌两间屋子,借辆板车过去,两个筐能一车拉回来。他们这边的窑厂管事的人不错,周边的民众去买石灰浆不收贵价钱不说,还会借他们装石灰的筐子或者桶,用完还回去就成。
也是因为如今环境好了,朝廷鼓励民众安家落户生孩子,才有这么好的福利,要是换成几十年前打仗那会儿,家里男丁都被抓去上战场,没人种地吃不饱饭还要交田税,别说修房子,卖儿鬻女的都有。
家里人都去村头拆房子了,留方衍年和沅宁看家。
沅宁其实也对那个“水泥”挺好奇的,但他习惯了少说多看,问是问得最少的那个,如果方衍年不在,他也能一个字儿不漏地教会哥哥们怎么把水泥给弄出来。
小光走掉之后,沅宁就凑到那模具前,其实他也想摸,但是方衍年那话……
沅宁知道方衍年是开玩笑吓唬小侄儿的,但想想也并非空穴来风,这水泥如果真的彻底晒干之后跟石头一样硬,湿着的时候糊到手上,干掉或许就和皮肉粘合到一起,可不是扯不下来么。
见到沅宁好奇,方衍年便换了个心思逗他。
“你想不想在上面留个手掌印?”乡下没什么乐子,也就只能用这些哄小学生的玩意儿来讨沅宁开心了。
但方衍年觉得,刻在人类dna里的东西,怎么只能哄小学生呢?就算是成年人,谁看见路上围着一块等着晒干的水泥地,能忍住不去踩个印儿的,连狗子都喜欢去踩两脚。
“水泥在干掉之前印上手印或者脚印,干掉之后能一直留在上面,轻易磨不掉。”方衍年同沅宁解释,“按了手印上去之后及时洗掉水泥就行了,不会伤着手。”
沅宁看看方衍年,又看看那等着晒干的水泥,有那么一点点心动。
可惜那块儿水泥就巴掌大点儿,实在不够印他一整只手的。
“狗爪子印出来的印子也好看,跟朵花儿似的。”方衍年继续引诱。
沅宁:“走,捉狗去。”
因为不用孵蛋了,两只小狗也被沅令舟给捉去了方家那头,休息的时候就训两句。小狗的时候多跑多跳,长大之后不仅性格亲人,长得也更结实。
家里就剩关在猪圈里的小鹿,这几天沅令舟在家里训狗的时候,也会把小鹿给拉出来在一旁看着。
其实在发现小狗会跟着大狗学习之后,沅令舟就把大狼给教会了,让小狗跟着做。当时沅宁提了一嘴,说让小鹿也跟着看,说不定更好驯服。
沅令舟也觉得可以试试,但小鹿身上还有伤,只能在家的时候牵出来。
两人去后院看了一圈,把猪圈里的小鹿给喂了,小家伙和沅宁混熟了,还会用脑袋蹭蹭他的手,搞得沅宁都担心最后把小鹿卖掉的时候会不会舍不得。
看了一眼鸡窝里的母鸡在老老实实孵蛋,沅宁就拉着方衍年去拐隔壁家的狗子。
隔壁赵二伯家的狗子也是沅令舟训过的,和沅宁亲,闻到是沅宁过来,叫都没叫唤一声,还摇着尾巴过来闻他。
“婶子——”沅宁扯着嗓子喊了一声。
“宝儿来啦!”赵家的婶子正在忙,闻言人没过来,只招呼他自己坐。
“不坐啦,我牵阿黄用一下。”沅宁和赵家婶子隔空喊话。
“去吧——”婶子的声音从后屋传来。
“走阿黄。”沅宁拍拍狗儿的脑袋,黄色的土狗儿就屁颠屁颠跟着他跑了。
两人一狗回到自家院子里,方衍年把装着水泥的木头模子拿过来,沅宁抱着狗,俩人合伙在水泥砖上面摁了个狗爪印子,别说,还真挺别致。
乡下养狗的人家不算少,时常能看到狗爪印子在各种地方,但这印在水泥上的,怎么说呢?
就很特别。
多好看谈不上,真要是像花瓣,还是猫的爪印更像,但村里的猫儿机灵得很,自家主人可能都捉不住,还是狗子比较乖,招招手就跟着跑了。
印了个爪爪印之后,因为水泥也晒得没那么湿润了,狗爪子上倒是没留下太多的水泥,被方衍年洗干净,两个人又把狗给还了回去。
回去的时候赵家婶子已经忙活完了,非要留沅宁下来喝杯热茶。两家关系好,光是听赵家婶子喊沅宁的称呼就知道,稍微疏远一些的,都是喊他宁哥儿。
沅宁拉着方衍年在隔壁坐了会儿,逗了会儿狗,又给赵家婶子散了几颗喜糖。
“说起来,你大伯娘不是要送你个柜子当添妆么,要我说……”赵家婶子说着,还四下看了一眼,确定周围没人,才压低嗓子教沅宁,“你呀,最好让你大哥亲自去城里拉,免得你大伯娘他们受累一趟。”
赵家婶子并没有说太明白,但点播沅宁两句,回去和家里人说一下,能明白自然知道什么意思,不明白照做的话也不会吃亏。
沅家大房那头多精明啊,怎么可能送二房的孩子添妆,还亲自花钱雇车给他们拉回来的,到时候他们那边不提,二房又迟迟不去拿,木匠那头做好柜子摆太久把东西卖了,二房难道还能要木匠退回来的钱吗?那柜子不就打水漂了。
“啊呀,婶子要是不提点,我可都要给忘了。”沅宁很是给面子地夸了赵家婶子几句,也是因为他嘴巴甜,赵家婶子乐意和他说这些。
“赶巧过两日家里也要去县城采买,到时候去木匠那边看看柜子打好了没。”
“你记得就好,对了,到时候你们去县城……”赵家婶子说着,转身去屋子里取了一把络子出来,“婶子这些时间打的,你选两条喜欢的留下,剩下的拿去铺子卖了,也当是婶子给你的添妆。”
沅宁坑大房那头一点儿不心软,但是对自己好的人,他是绝对不会让他们吃亏的。
“不行婶子,这太贵重的。”
一条络子能卖几十上百文不等,赵家婶子拿出来的这一大把,虽然只是普通彩线打的,但工艺好,拿去散卖能卖六十到八十文。
这一把拿出来就是七八条,即使按最便宜的算,也要能卖半两银子了,沅宁怎么可能收。
“彩线能值多少钱,每次都叫你哥去城里给我带线卖络子,你二哥又会讲价,卖的比我自己拿去卖的高。”赵家婶子是实诚人,但家里人丁并不兴旺,赵二伯一人下田,赵家婶子又要带孩子,去不了城里,只能托经常去城里卖野货的沅令舟帮忙卖络子,买彩绳。
沅令舟从来没收过赵家一文钱的辛苦费,卖多少就是多少,有时还会给他们家带些别的东西回来,那么颠簸的路,赵家又不像大房那头只出不进的,时常会给沅家送东西,一来二去的两家关系更是亲近,沅宁成亲,赵家婶子便和自家汉子商量了下,把这几个月攒起来的络子都送给宝儿当添妆。
左右彩线的本钱并没有那么贵,多费些功夫罢了,他们的孩子来得迟,小时候看着沅宁长大的,也把小哥儿当自家孩子,绝不会舍不得。
“宝儿你不收,婶子可真要伤心了。”赵家婶子硬把络子往沅宁手头塞,一副再不收真的会生气的模样。
沅宁拿着那把络子有些烫手,眼眶也有些发烫。
他光是记得梦里面大房那一家白眼儿狼是怎么坑他们全家的了,竟是忘记村里也有好人对他们家施以援手,赵家婶子在梦里就是这般,沅家为了凑药钱把锅都卖了,其他人恨不得避着他们家走,赵家婶子却是送来了这么一大把络子,还有一些碎银钱。
“谢谢婶子,我会一辈子记得你的好的。”沅宁这话并没有说谎,或许没有人会把这句话放在心上,听起来也像是在客套,但沅宁是真心把这句话当成承诺。
赵家婶子看着沅宁感动得要哭不哭的模样,摸了摸小哥儿的头:“好,婶子等你以后夫君考上秀才,等着你家照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