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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日卜卦一见生财 第70节

  第54章
  李玄度本想跟着告退, 内侍来报俪妃娘子来了,官家便又道:“老九你留下,与爹娘再说几句体己话。”
  苍清正巧与赶来的俪娘子擦肩而过, 俪娘子对她展颜一笑, 轻轻挑了下眉,也不对官家见礼请安, 张口既是:“五郎好没道理, 我母子分离多年好容易见面, 非将人唤来又这许久不放人,是何故啊?”
  俪娘子生得美艳绝伦, 衣上环佩叮咚摇曳生姿, 说起话来骄纵的态度, 更不像传言那般因为是夏人所以不受宠。
  这就是小师兄的生母?瞧着倒是年轻和善, 苍清留心多听了一会, 果然官家并无责备之言,如寻常百姓家一般说起了话。
  走得远了, 剩下的就听不清了, 苍清跟着凌阳由内侍领着走在廊下,凌阳先道:“就知你这小妖毫无大义不愿救世,若不然我怎会叫玄儿特意下山去寻你将你骗来汴京?”
  闻言苍清皱起了眉, 犹疑问道:“师叔是说, 小师兄从一开始就是刻意接近我?”
  明明是她先闯进他屋里去偷钱袋子,他又无意间闯入河神庙,二人才重新有的交集。
  “他怎么知道哪里能找到我?”
  凌阳笑道:“你以为无忧在自己的观中真会发现不了你的异样吗?你再好好想想, 玄儿的屋子里怎么就这么凑巧有一包碎银和身份公验等着你拿?那是无忧老儿给你准备的,里头有一张追踪符,是开过的。
  苍清:“……”
  凌阳:“不过玄儿并不知你的身份, 我只叫他去寻一位名唤“苍清”的人。”
  苍清点点头,不知能说些什么,所有从前不在意的细节,山呼海啸般席卷她的大脑。
  小师兄对她竟真的另有所图,不是图钱袋子,是真的图她,又并非图她本人。
  从在河神庙里得知她名叫“苍清”时,他就开始别有用心地接近她,邀她同往汴京,送她符纸,教她道术……
  在信州没挽留,是因为根本就知道她接下去的行踪,他给她的那一堆符箓里也有一张追踪符,一张不够保险就再给一张是吗?
  难怪去临安的船千千万,他却和她上了同一条。
  难怪在渡船上,她无意间扔向小婴鬼的追踪符会有效果,因为本就是开过的。
  所以哪怕知道了她是妖也根本不会收她,才不是因为待她特殊,才不是真的选择了她。
  小师兄不告诉她九皇子的身份,她有难过但不生气,毕竟她也隐瞒了自己的身份,可……
  明知她的身份又骗她来汴京,这根本就是戏弄。
  她从头到尾都在他们的掌控中,这是被自己视如亲人的他们算计了。
  苍清心里升起一股火气,手不自觉绞在一处,手指头上被刻刀划伤的伤口在她的挤压下又流出血,这回她一声不吭,就咬着牙。
  血顺着指尖“啪嗒”滴到地上,她才清冷开口:“我不是苍清,你们寻错人了。”
  凌阳道人笑着摇摇头:“你就是苍清,你可知为何你身上会没有妖气?当年捡到你时,你被一灰袍蒙面人重伤化出了原形,心脉皆碎,七魄竟只剩下六魄,人少了一窍没有痴傻都算好的。”
  这灰袍人想必就是扬州城遇上过的前矢。
  苍清的语气不算好,“师叔身为道士,既然当时便知道我是狼妖,又为何肯救我?”
  “你当时身边有一把月魄剑和一样神物锁灵珠。”
  呵果然,无利不起早,苍清闻言不禁冷笑。
  凌阳道人无视她的嘲讽继续道:“我将奄奄一息的你带回观中,无忧卜了一卦,说你是救世主是日后的破局之人,我们商量后便用锁灵珠锁住了你的心脉保住你的小命,也意外封住了你的妖气和灵力,让你重新长了一遍。”
  又是“破局”二字今日都要听烦了,她何德何能担得下救世主这个名头,于是苍清刻意忽略了这句话,只不咸不淡问道:“所以神物锁灵珠在我心口?”
  灰袍人前矢提过她盗走了狼族圣物“锁灵珠”,又对上了,那她不是苍清能是谁?
  凌阳道人点头,“月魄剑应当也是你的。”
  怪不得月魄剑会听她的命令,也怪不得她用起来得心应手,苍清沉默了一会,问道:“师叔又是如何知道这些神物的?”
  凌阳从怀里掏出一个小册子,“十二样神物里有四样已经传出来并在人间造成过危害,一样是穹灵玉、一样是锁灵珠、还有两样分别是引魂灯和饲毒盏,我所了解的所有事都抄记在这个册子里,拿回去看吧。”
  苍清接过放入怀中,“师叔既然知道锁灵珠,那打伤我的灰袍人前矢,你可认识?”
  凌阳道人反问:“你对被打伤前的事真的一无所知了吗?”
  苍清摇摇头,“我以为自己是天赋异禀十六年就化了形。”
  凌阳道人被她逗笑,“我并不知道这人是谁,只当年和他交过一手,我们之所以知道你的名姓,能给你造一份公验,也正是我与他交手前听见他如此喊过你。”
  凌阳道人叹气,“当年无忧同时也卜算出你是玄儿今生得道的劫。”
  “师叔是要我离小师兄远一些?”
  凌阳道人摇头,“人心总是偏的,就如无忧要保你,而我自然也要保我的傻徒儿,所以当年他开始频繁与我说起‘苍苍是小姑娘’时,我便带他离开了云山观,说来也奇,谁都没见过你儿时化人的模样,就他能瞧见。”
  “可既是劫,又怎么可能如此轻易就躲过,儿时躲不过,眼下更躲不开。”凌阳苦笑:“如今妖邪当道,鬼怪四出,你二人都有自己的使命,不如就顺其自然。”
  这些话苍清听得有些麻木了,“为何二位道长不早些告诉我这些?”
  “你当时形如幼犬,无忧见你如小儿般懵懂无知,总也狠不下心肠告诉你真相,想着你能快乐一日便是一日,如若你哪日想起了自己的过往自会离开,不曾想……”
  不曾想她在观中虚度了十六年光阴,直至恢复人身也未会想起过往。
  “那小老儿待你如子,到底是真心实意。”
  虽说是虚度光阴,也确实无忧无虑。想到无忧观主以及大师兄和大师姐,苍清心里多少生出些暖意。
  她长吁一口气,“正如师叔所说我只是一个小妖怪,当年被人打出原形差点都活不下去,根本担负不起救世这么重大的责任。”
  “小苍清,负不负的起不由你说了算。”
  凌阳道人并未戳破她想逃避的小心思,“这锦绣山河你还未去看过,不如先去瞧瞧再做决定也未尝不可,何况你就不想知道自己的前尘往事吗?”
  苍清不答。
  凌阳道人也不逼她,只问道:“我那没出息的小徒送你的悬心铃可还在?”
  “还在。”苍清疑惑,“师叔突然问这做什么?”
  “给我。”
  苍清取下挂在胸前的铃铛递过去。
  凌阳道人接过,剑指划过铜色虎头铃铛,轻念了几句咒语,复又还给她,“原本我想着你二人不见面或许就不会应劫,便封住了此铃的效用,怎知你竟会是浮生卷的主人,当真是宿命。”
  苍清隐约想起来,九年前,小师兄离开云山观的前一个晚上,他带着悬心铃来找自己诉衷肠,待他走后,凌阳道长也来过对悬心铃似乎做了什么手脚。
  “浮生卷既然选了你做主人。”凌阳道人的语气带着无可奈何,“苍清,就如我说的命定之事,谁也逃不掉。”
  苍清敛眉,“知道了,师叔。”
  二人走过长长的宫廊,跨出了宫门,苍清止步,“师叔,我想在这等小师兄,师叔有事先去忙。”
  “那行,我正好要去佑宁观处理点事。”
  苍清笑笑没回话,凌阳前脚刚走,她后脚也离了宫门,她没有回客栈,漫无目的在街上走了一圈,最终站在皇城外的州桥上,抬手摸了摸发髻间官家赏的珠钗。
  河岸边柳树垂条荡在护城河里,随风相交又相离。
  春末夏初,新蝉燥起,扰得人心里烦闷不已。
  苍清从随身携带的包中找出那张追踪符,一把掌心火将它烧了个干净,看着灰烬被风吹散,她走下桥,随便挑了个方向离去。
  -
  李玄度赶在宫门落下前出了宫,急急赶回客栈却只见到黑漆漆的屋子,门虚掩着未上锁。
  他手里执着一枝盛开的榴花,推门而入,“小师妹?我来给你赔礼了。”
  无人应声。
  他去摸桌上烛灯,不慎碰撒了东西发出一阵重响,烛火亮起,桃花酥连盒掉在地上。
  这是她早间刚夸过好吃的糕点,李玄度赶忙去拾,瞧见一地木屑。
  饼皮酥酥脆脆的,已摔碎成渣渣无法再食用,李玄度可惜地拾起木盒放到桌上,桌上堆满上午买的东西,只有凳子前一小片桌面空着,也堆着木屑和断桃枝。
  他翻捡了一下,桌上唯独少了那枝桃木枝,却多了几滴血迹。
  她受伤了?
  她去哪了?
  她身无分文,什么也没有带走,能去哪?
  他们初遇时,她就是饿了好几天来偷他的钱袋,一想到她要在外挨饿,或许还会叫人欺负,李玄度站在屋中,心沉到了谷底,手中艳丽的榴花好似也在一瞬间失了色。
  她一定很恼他,宁愿挨饿受冻也不想见他了。
  他这头的响动吵到了隔壁热心妇人,妇人走出屋来,站在他门口问道:“小郎君在找你家夫人啊?”
  李玄度回过头,如沙漠中遇见绿洲的旅人,眼里瞬间蹦出亮光,“你知道她去哪了?!”他一脸热切,“她可是给我留了什么口信?”
  “我、我不知道,也没有口信。”妇人连连摆手,瞧见他眼里的光熄了下去,又道:“但我午间见到有一老叟将她带走了,应该是她阿爹吧,‘逆子’长‘逆子’短的将人骂了一顿,还说什么‘没了童子身要打断她的腿’咧,凶的哟。”
  妇人以帕子掩面,说起来很是不好意思,眼里却闪着八卦的光,从兜里掏出一把南瓜子,“小郎君,我说你们不会是私奔出来的吧?有实无名、私定终身?可不兴这般哦。”
  李玄度听得有些迷茫,这说的是谁和谁?难道苍清从宫里出来后,遇见她爹了?从未听她提过亲人,是青芜界的狼妖族吗?
  在扬州遇到的灰袍人前矢说起的“李玄烛”,他当时并未在意,可后头细细想过,这人与他名字相似,还据说是苍清早逝的心上人,要说毫无芥蒂是不可能的。
  越想越揪心,他不答反问,“那老叟是何模样?”
  妇人磕着瓜子,答道:“白发须眉、精神矍铄,手里还拿着一把拂尘。”
  李玄度:“……”
  哦,好熟悉的描述。
  细问过时间点,他确定带走苍清的就是他师父凌阳,不是什么苍清无中生有的爹,捋了半天,也终于搞明白妇人是误解了他和她的关系,也不多解释,只谢过妇人,“若我家夫人回来,还请一定要留住她,我一会就回。”
  李玄度不再逗留转身下楼,先去客栈马厩瞧了同风,同风见了他兴奋地打了个响鼻,她连同风都不要了?
  他解下同风的马绳,翻身上马朝佑宁观疾驰而去。
  佑宁观在皇城外,是专供皇家的道观,李玄度大门都不敲,等不及人来开门通报,翻墙进出,直冲凌阳的厢房,“师父!师父!”
  凌阳正在打坐,门突地被推开,啧了一声,“为师怎么教你的?这般莽撞!不过自己出去历练一年,就学得一点规矩都没了?”
  李玄度顿脚给他施了一礼,立马就问:“苍清呢?师父后来都同她说什么了?”
  “我能对她做什么?!”凌阳皱眉,“你还质问起为师了?你童子身丢了的事为师还未与你算账!过来挨罚!”
  凌阳起身抬手去拧李玄度的耳朵,后者迅速捂住耳朵避开,“我童子身何时丢了?师父莫要胡说,毁我清白。”
  凌阳的手停在半空,眉心渐渐舒展开,“当真还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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