曼娘 第57节
她要活着,要痛苦崩溃,像最低贱的奴才一样活着才行!
窒息感涌来不断的宋令仪清晰感受到,掐着她脖子的力度正在减轻。她没有就此有逃过一劫的庆幸,反而得寸进尺的试图激怒他,“陛下是舍不得杀妾吗?”
又踮起脚尖,抬手抚上男人冷峻的脸,“陛下若是不想杀我,为什么还要生妾的气?”
“要是真杀了我,陛下心里肯定会后悔今天的决定。既然如此,陛下为何还要生妾的气。”宋令仪在他怒火翻涌时,又接着扔下了一枚巨石,“陛下,妾怀孕了。”
“您确定要在妾怀孕后,还要杀妾吗?”有恃无恐的宋令仪拉过男人宽大的掌心,覆上平坦的小腹,眼中流露出为人母的慈爱,“陛下,你看,孩子是不是都会踢你了。”
面色绷紧的秦殊在得知她怀孕后,大脑简直一片空白。
直到过了好半晌,才皱着眉头发问,“你当真怀了?”
他分明记得不久前,她的月事才刚离开。
“妾如何敢骗陛下。”宋令仪打蛇上棍钻进男人怀里,带着不被他信任的气恼,“陛下不信妾,大可让御医进来,就知道妾说的是真是假了。还是陛下就真的那么讨厌妾,连妾所生的孩儿都不喜。”
眉头深蹙的秦殊知道一向她狡猾,回头看了一眼地上凉透了的尸体,直接将人拦腰抱起走出殿外,对外厉声吩咐,“叫太医院所有太医过来!”
要是胆敢骗他,她应该知道后果。
前面没有进去的许素霓正准备要进去,就见到他走了出来,还说要叫太医,心下一个咯噔,“是出了什么事吗。”
许素霓说完,就闻到了从殿内往外飘出来的血腥味,心跳都不由加快了几分。
还未等她心底狂喜蔓延,冷不丁看见他怀里正抱着个女人。
而那个女人,不是别人,正是她认为必死无疑的宋令仪,对上她的眼睛时,后背骤然窜起一阵细密寒意。
她没死!!!
她怎么会没死,难道他连宋令仪和别的男人通奸都能忍着接受了不成!
靠在男人怀里的宋令仪抬起头,笑意不达眼底,“皇后娘娘见到妾还活着,为何如此惊讶?”
腮帮子咬得发酸的许素霓不理会她的阴阳怪气,夺过宫人手中灯笼就往里走去。
刚一进去,险些要被里面浓郁得化为实质的血腥味给熏晕过去。
难不成他只杀了和她偷/情的奸夫,反而轻易的原谅了宋曼娘吗!
后槽牙都要咬碎的许素霓举起灯笼,往倒在地上的尸体走去,随着灯火一照,手腕一松,灯笼坠地熄灭了殿内仅有的一缕光亮。
怎么是他!
她安排的分明是另一个男人才对!
很快,在秦殊抱着她来到另一处宫殿后,提着医药箱的太医们像葫芦串葫芦一样来了。
赶过来的许素霓不再关注宋令仪,皱起眉头担忧不已地看向男人,“你受伤了,难道刚才里面是有刺客不成。”
“不是陛下受伤了,是妾有孕了,想来皇后娘娘定会为妾感到高兴的,毕竟这可是陛下的第一个孩子。”被男人放在凳子上的宋令仪正心情极好的,捧着手中热茶小口小口呷着。
许素霓从她嘴里,听到她有孕的消息后,如遭雷劈愣在当地。
双眼直愣愣地看向那个,口口声声说讨厌宋曼娘的男人,心底一片悲凉的愤怒。
他所谓的厌恶至极,难道就是厌恶到给她一个孩子傍身。
那尊重自己,就是让她当了他那么多年妻子,仍是完璧之身吗!
秦殊一时之间不敢对上妻子愤怒的眼睛,只是言简意骇道:“先让太医过来。”
宋令仪扯了下男人袖口,低声道,“陛下可否让为罗太医来为妾看诊。”
“这里那么多太医,修仪为何独独要罗太医为你看诊。”许素霓暗含锋利,声线拔高,“该不会是这里面藏有什么不可告人的秘密吧。”
“之前帮妾看病问诊的都是罗太医,只妾习惯了让罗太医看诊罢了。”宋令仪将问题抛了过去,反问起,“皇后娘娘是不信罗太医,还是不信妾。”
“按修仪说的做。”秦殊不理会她们二人的言语交锋,仅是迫切的想要知道她究竟是不是在撒谎。
被点名到的罗太医上前,先是恭敬行礼问安,后取出枕脉搭在贵人腕下,又在她腕间盖上一块鲛纱,才将手搭了上去。
眉头一会儿紧蹙,一会儿松开,连带着所有人的呼吸都跟着放轻不敢叹大。
第50章 法律在皇权之下
过了好一会儿,眉头紧蹙的罗太医才松开手,满是笑意的跪地拱手道:“恭喜陛下,贺喜陛下!宋修仪脉象虽浅,但老臣胆敢断定,小主这是喜脉!”
要知道陛下无论是践阼前还是践阼后,后宫中都无一子嗣。现宋修仪诊出有孕,这孩子将会是陛下的第一个孩子。
无论是男还是女,只要平安生下来,都能占着一个长。
险些将一口银牙咬碎的许素霓崩断指甲,咬牙恨声道:“既是宋修仪有喜的大事,为防出错还是得让所有太医都上前探查一番才对,免得届时空欢喜一场,陛下认为如何。”
秦殊沉声,“可。”
宋令仪神色讪讪地低下头,身形轻颤带着惶恐的不安,“罗太医一直为妾号诊,皇后娘娘此举是不信妾怀有龙嗣吗?”
许素霓见她眼色闪躲,越发肯定心中猜测,指了离她最近的张太医,势必要揭穿她虚假的谎言,“还不上前为她诊脉。”
她不信宋曼娘怀孕,她怎么能怀孕!
宋令仪很是委屈,“陛下,刚才罗太医都为妾诊出喜脉了,皇后娘娘还不信妾。难道妾在皇后娘娘眼里,就不配怀上陛下的龙嗣吗。”
秦殊并未理会她的哭求,颔首道:“给她诊脉。”
很快,张太医上前,他沉默的时间虽比罗太医要久,但得出的结论是一样的。
宋修仪怀有身孕,只胎儿月份尚浅,探查所用的时间才久了些。
即便如此,折甲断裂的许素霓仍不信她真怀有身孕,定是她将张太医也收买了,咬牙怒斥指着另一个人,“你,上去!”
直到所有太医都一一上前为她诊脉,并得出相同结论后,许素霓才面如死灰的怒火中烧,他怎么就真的给了她一个孩子。
他不愿意和她这个明媒正娶的妻子圆房,反倒是大方施舍给别的女人孩子!
她能接受他给其她女人孩子,哪怕是花娘寡妇,都唯独不能是宋曼娘这个婊子。
是的,婊子,她在自己心里就是个人尽可夫的婊子!
“陛下,你现在信妾没有说谎了吧。”掩下眸底笑意的宋令仪娇气地扑进男人怀里,“陛下,妾有点乏了,能回玉芙宫休息了吗?”
“嗯。”得知她是真的怀了自己的孩子后,秦殊说不清他现在是什么心情,只知道其中复杂居多。
想到她曾为那个男人生下一个孩子,理应也要为他生下一个孩子。
只是没想到这个孩子会来得那么突然,甚至突然到打了他一个措手不及。
不愿她就此得意的许素霓忽然想到什么,双眼直勾勾盯着以为能瞒天过海的宋令仪,扯唇露出一个阴齿森森的笑,“陛下,我记得不久前德修仪才刚来过月事,女子有孕少说也得要一个多月才会显怀。而今日距离德修仪月信离去,也才不过一月。”
她就差没有直说,她在撒谎。
第一个为宋令仪诊脉的罗太医走出来,拱手道:“按理说女子怀孕后不会再来月信,但,若是在行房事中过于粗暴,有可能会导致出血,其症状和月信相同,只是出血量更少。”
沉着脸的秦殊想起了,那日她突然喊疼,后来月信时小脸惨白得没有一丝血色的模样。
打断皇后盛气凌人的不信任口吻,“够了,来人,将皇后送回宫中。”
“陛下,妾还有个问题要问。”不甘心的许素霓说着要问,眼睛却是阴沉沉盯着宋令仪,“宋修仪,你可知道杀害朝堂命官该当何罪!”
她说完,又双眼如炬地看向自己的男人,带着咄咄逼人之势,“陛下,就算你再袒护她,可做错了事就是做错了事。从古至今天子犯法,与庶命同罪!若是陛下今日不严惩她,哪日此事传了出去,只怕从今往后国不将国,人不将人,律法又何在!”
许素霓甚至不给他反应,继续开口,“难道就只是为了告诉庶民,这只是用来约束他们的枷锁。但律法约束不了达官显贵,要真如此,还要律法何用,倒不如直接将人划为三六九等,只有上等是人,上等以下皆为牛羊狗畜!”
秦殊若是个面皮子薄的,患有羞耻心的仁义道德之辈,定会被许素霓那一番话说得面红耳赤,羞愤欲死,但他是谁?
是从尸山血海里杀出来的人,是推翻旧朝建立新朝的惊骇人物,又岂会因为区区几句仁义道德就想制辖住他,“天子犯法虽与庶民同罪,那照皇后的意思,朕杖毙一个宫女,就得为宫女偿命才对,是吗?”
若非还要给她面子,秦殊就差直说,贵贱有等,亲疏有分,长幼有差,贫富轻重,皆有称者也。
还在殿内的太医宫人们早就瑟瑟发抖的跪在地上,大气都不敢出一个。
因为他们都知道自古以来,皇权始终凌驾于法律之上。所谓的律法,更多的是皇权统治下的虚假话术。
君尊则令行,刑者,君主之斧钺。又有哪一句不是在用律法强化君权,维护君主私产。
许素霓被问话堵住,神色略显难堪,“我并非这个意思。”
难堪过后,复又抬起头,一字一顿皆为言官良谏,“但宋修仪杀害朝堂命官一事证据确凿,陛下不将她处理,往后陛下如何令百姓信服。难道陛下想要让百姓骂陛下蒙面丧心,昏庸无道吗!”
宋令仪没想到许素霓会说出这样一番话来,看来她这些年来是长了些脑子。
当即扑通一声跪在地上,泪流满面地拉着男人袖口,“陛下,皇后娘娘说得对,你还是将妾处死吧!妾既做错了事,自是死不足惜。若妾不死,只怕天底下都会骂陛下偏宠妖妃,谗害忠良。”
在她跪下后,秦殊当即将人拉起,“你现在还怀有孩子,起来。”
泪珠顺着脸颊落下的宋令仪摇头,手攀着男人手臂,“妾杀了人,委实没脸再见陛下。至于孩子,妾相信只要陛下想,多的是女人能为陛下孕育龙嗣。妾自此只愿陛下福寿安康,恩泽四海。”
宋令仪趁着所有人都没有注意时,迅速拔出一个御林军的腰间配剑横在脖间。
她张了张唇想说些什么,最后什么都没说,唯一滴泪至眼角滑落。
从她抽出长剑横在脖间,秦殊的心跳都要为此漏掉一拍,身体比理智要先一步伸出,“住手!宋曼娘,谁准你没有经过朕的允许就自寻短见!”
闭上眼的宋令仪横着剑身往脖间抹去,但她等了许久都没有等来割脖的刺痛。
睫毛轻颤中缓缓睁开眼,见到的是正用手握住剑身,阻止剑身往里靠近的一只手。
有血从握住剑的掌心滑落,一滴,两滴,三滴,逐渐在下方形成一个小血潭。
许素霓目睹着这一幕,瞳孔猩红欲裂,直接发出尖锐的怒斥,“你们还不赶紧拉开他们!”
“宋修仪,你可知道伤害龙体是什么罪名!来人,给本宫将她拿下压下大牢!”许素霓从目睹他用手,为她拦剑后。
当年在虞城里令她不安的场景,奇异的和此刻重叠。
守在边上的御林军们谁都不敢动,虽说皇后是一国之母,但国君还在,他们又怎能越过国君。
“本宫让你们拿下这个伤害陛下龙体的女人,你们是聋了还是瞎了!”
宋令仪握着剑柄的手腕一松,剑哐当一声落在地上,随着而来的是她滑下眼角的泪。
毫不在意掌心皮肉翻滚的秦殊抬手为她抹泪,“哭什么哭,朕不是还没死。”
他才不是在意她,只是不想她死得那么轻松罢了。
只有她活着,才能更好的赎罪。
泪珠簌簌落下的宋令仪鼻子通红,哭得泣不成声地扑进男人怀里,“陛下为何要拦妾,为何不让妾死了算了,这样才不会教陛下为难。”
秦殊伸手轻拍女人后背,不虞地看向还想说些什么的许素霓,眸含锐利警告,“皇后,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