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8章
周围百姓的窃窃私语声也隐约传来,似乎都在认同林砚的话。
荣阳郡君顿觉下不来台,恼羞成怒之下,也顾不得许多了,指着林砚尖声道:“好哇林砚!你在陛下跟前得了几分脸面,就敢来教训起我来了?”
她越说越气,声音拔得更高,带着明显的威胁:“你可知我是什么身份?我是荣阳郡君,是上了玉牒的宗室,与陛下是同宗!你今日为了两个蛮夷落我的脸面,你可知后果?别以为陛下如今宠信你,你就能无法无天,信不信我回头就让你吃不了兜着走?你有个妹妹是吧?还有你娘……哼!”
这话一出,气氛瞬间降至冰点。
其木格和阿古拉都愣住了,显然没想到这老妇如此泼辣蛮横,竟敢直接威胁朝廷命官及其家眷。
林砚脸上的笑容瞬间消失得无影无踪。
他原本只想息事宁人,赶紧把这破事了结,大家各回各家。
可这荣阳郡君,竟然敢用妹妹和母亲来威胁他?
林砚的眼神骤然冷了下来,他上前一步,目光锐利,周身那股温和的气息荡然无存,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居于上位的压迫感。
“郡君。”林砚的声音冷得可怕,“你方才说什么?下官没听清,可否再说一遍?”
荣阳郡君被他这突如其来的气势变化吓得心头一悸,下意识地后退了半步,但旋即又强撑着挺起胸膛,色厉内荏地重复:“我说,你今日得罪了我,我定要你好看!你妹妹和你娘……”
“很好。”林砚打断她,“郡君的话,下官听清了,也记下了。”
他目光扫过周围那些同样被吓住的百姓,以及脸色微变的其木格和阿古拉,最后重新落回荣阳郡君那张惊疑不定的脸上,缓缓开口:“官倒要看看,郡君要如何让下官吃不了兜着走,又要如何‘关照’下官的妹妹与母亲。”
林砚微微倾身,逼近一步,盯着荣阳郡君的脸:“荣阳郡君,我们,拭目以待。”
第87章 ber?你近视眼?
林砚懒得再跟这脑子不清醒的老太太多费口舌,他转向阿古拉和其木格,语气恢复了公事公办的平静:“王子殿下,公主殿下,今日之事原是一场误会,惊扰二位了,官道喧杂,不宜久留,二位殿下的车驾在何处?下官送二位上车。”
其木格松了口气,连忙指向不远处停着的一辆装饰着北戎特色的马车:“在那边,有劳林大人。”
阿古拉却还瞪着铜铃大的眼睛,气鼓鼓地瞪着荣阳郡君,显然余怒未消,被其木格暗中掐了一把,才不情不愿地跟着林砚往马车走去。
荣阳郡君被林砚那最后一句“拭目以待”噎得脸色铁青,见他竟真敢把自己晾在原地,转身就去送那两个蛮夷,顿时觉得颜面扫地,怒火攻心,也顾不上什么郡君仪态了,尖声叫道:“林砚!你给我站住!谁准你就这么走了?这事还没完!”
林砚脚步顿都没顿,仿佛根本没听见。
荣阳郡君气得浑身发抖,竟想上前去拉扯林砚。
一直默不作声如同背景板般的金九,如同鬼魅般悄无声息地横移一步,恰好挡在了荣阳郡君和林砚之间。
他什么也没说,只是那双毫无情绪波动的眼睛冷冷地扫了荣阳郡君一眼。
荣阳郡君被他看得心里猛地一寒,所有动作瞬间僵住,一股凉气从脚底板直冲天灵盖,再不敢上前半步。
林砚顺利地将阿古拉和其木格送到他们的马车旁。
其木格再次道谢:“多谢林大人解围。”
阿古拉却看着林砚,那双总是带着野性和直白的眼睛里,此刻竟流露出一种极为复杂的情绪,犹豫、挣扎,还有一丝林砚看不懂的执拗。
晰:“林大人。”
林砚下意识抬头:“王子殿下还有何吩咐?”
阿古拉盯着他,像是下定了某种决心,语出惊人:“你在大渝,过得并不痛快,是不是?你们的皇帝,他……他虽看重你,但你这样的性子,留在这样的地方,整日与这些虚伪傲慢之人周旋,早晚会憋闷死!”
林砚:“???”大哥你从哪里得出的结论?
ber?你近视眼?
阿古拉现在最需要的就是一包溜溜梅。
阿古拉仿佛没看到林砚那一脸“你没事吧”的表情:“我们北戎不一样,草原辽阔,天高地远,没这么多讨厌的规矩和心眼,你这样的聪明人,到了草原,一定能大展拳脚!”
他越说越激动,甚至上前一步,目光灼灼地盯着林砚:“林砚,我是真的心悦你,如果你在大渝待不下去了,或者哪天厌烦了这里,我阿古拉,愿意以草原最隆重的礼节,迎娶你做我的王子妃,我发誓,此生只你一人,绝不再娶!草原上的雄鹰,从不说谎!”
林砚彻底石化在原地,大脑再次被“王子妃”三个字刷屏。
不是,这都过去多久了?宫宴上的闹剧还不够吗?怎么这位仁兄还惦记着这一茬儿?
草原上的风就这么大吗?阿古拉的脑子都风蚀了。
其木格在一旁听得脸都绿了,恨不得当场把她哥的嘴缝上,急得直拽阿古拉的袖子:“王兄!你胡说什么呢!快上车!”
还想撬大渝皇帝的墙角,人家林大人年纪轻轻就是户部侍郎,哪里不痛快了?哪里在大渝待不下去了?
林砚从巨大的荒谬感中回过神,只觉得额角青筋突突直跳,他深吸一口气,努力维持着礼貌而不失尴尬的微笑:“王子殿下厚爱,林砚惶恐,只是林砚生是大渝人,死是大渝鬼,并无他念,殿下还是请回吧。”
说完,他生怕阿古拉再说出什么惊世骇俗的话,赶紧对一旁的北戎侍从使了个眼色。
侍从会意,连请带扶地将还在那“我是真心的”阿古拉弄上了马车。
其木格匆匆对林砚行了个礼,也赶紧钻进了马车,车帘落下,隔绝了阿古拉可能还在嚷嚷的声音。
马车迅速启动,逃也似的离开了这是非之地。
林砚看着那远去的马车,无比心累。
他揉了揉眉心,转身也想赶紧离开这个让他身心俱疲的地方。
然而,荣阳郡君显然不打算就这么放过他。
她被金九那一眼吓住,没敢再上前动手,但嘴却没闲着。
见林砚打发走了北戎人,似乎也要走,立刻又尖声叫嚷起来:“林砚!你想走?没那么容易!今日你不给我和孙儿一个交代,我绝不放你离开!你别以为有陛下给你撑腰就能为所欲为!宗室的脸面不是你能踩的!”
林砚脚步一顿,今天的约会没能完满落幕,心里的烦躁达到了顶点。
他今天的好心情已经被破坏得一干二净,实在没耐心再跟这个胡搅蛮缠的老太太耗下去。
他冷冷地回头,看了荣阳郡君一眼,那眼神里的寒意让荣阳郡君下意识地缩了一下脖子。
但林砚什么都没说,只是对金九微微颔首。
金九立刻会意,上前一步,什么废话都没有,直接从怀中掏出一面玄铁令牌,高高举起。
阳光下,那令牌上的狰狞龙纹和巨大的“御”字,反射出冰冷而威严的光芒。
“见此令,如陛下亲临!”
周围原本还在看热闹的百姓吓得哗啦啦跪倒一片,头都不敢抬。
荣阳郡君脸上的嚣张气焰瞬间凝固,像是被人掐住了脖子,眼睛瞪得溜圆,难以置信地看着那面令牌,脸色唰地一下变得惨白。
御令!竟然是能代表皇帝本人的御令!
林砚手里怎么会有这个东西?
巨大的恐惧瞬间攫住了她,让她双腿发软,几乎站立不住。
她可以仗着宗室身份跟林砚叫板,甚至可以私下放几句狠话,但她绝不敢在代表皇帝的御令面前有丝毫放肆。
荣阳郡君再顾不得什么郡君体面,拉着还在抽噎的小孙子,踉跄着跪倒在地,声音发抖:“臣、臣妇叩见陛下,万岁万岁万万岁……”
她伏在地上,连头都不敢抬,浑身抖得如同风中落叶。
林砚看都懒得再看她一眼,不想搭理这个前倨后恭的老太太,对金九道:“走吧。”
金九收起令牌,默不作声地跟上。
林砚径直走向自家那辆看起来毫不起眼的青幔马车。
车辕上,驾车之人低着头,帽檐压得有些低。
林砚心情郁躁,也没多留意,伸手就要去掀车帘。
就在他的手即将碰到车帘时,那只手却从里面被一只骨节分明的大手轻轻握住。
林砚一愣。
车帘从里面被掀开一角,露出萧彻深邃的眼眸和紧抿的唇线。
看起来萧彻的心情不太妙。
萧彻手上微微用力,将他拉上了马车。
车帘落下,隔绝了外面的世界。
马车内部比林砚那辆要宽敞舒适得多,角落里固定着一盏小灯,散发着柔和的光晕。
萧彻握着他的手没有松开,反而将人拉到身边坐下,另一只手抬起,指尖轻轻拂过林砚还微蹙着的眉心,语气放柔了些:“委屈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