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2章

  在这漫长的等待与无数次的尝试里,暗棘于半个小时前彻底恢复了人形。
  赤裸雄壮的深麦色肉体暴露在这片寒冷的空气中,任由鹅毛般的雪粒肆虐着,却也淹不掉属于复生白银种身上的热气。
  那时候,暗棘又一次一瘸一拐地继续往山洞口走,在相隔百米的位置时,他忽然顿在原地,整个人都显得有些僵直。
  那股蜜香骤然之间更加浓郁了。
  像是一朵在雨丝中盛放的百合,即便那腻人的香气已经被晚风与雨水稀释了很多,可它们依旧莹莹绕绕而出,宛若无数只柔软的手,轻飘飘蹭过每一个嗅闻到它的路人。
  但暗棘不是为此而僵立在原地。
  他真正为之而怔愣的,是伴随这股甜香而溢散出来的,更多的精神力丝缕。
  原先那有些干瘪的精神力丝缕,似是被白银种战神给喂饱了。
  吃饱喝足的餍足状态下,它们展露出了最轻盈放松的姿态,在主人蜷在阿斯兰的怀中痉挛着呜咽之际,这些精神力则不受控制地向外跳跃飘动着。
  即便阿斯兰的精神力很快随之而来,想要温柔地将这些小家伙们收拢回去,可依旧有调皮的小猫咪会跳开铲屎官的手,灵活至极,跃动到了更远的位置。
  ——比如僵立在暴风雪下的暗棘。
  矜贵漂亮的猫咪对一切未曾见过的事物,都会产生莫大的好奇心。
  而这些趁着主人迷蒙之际活动的精神力,也同样会好奇这静立在雪地中,浑身上下都是伤痕,狼狈到了极点的男人。
  于是,它们靠近了他。
  在它们被阿斯兰的精神力彻底拢着带回山洞深处之前,这些来源于小虫母的精神力温和又轻柔地蹭了一下暗棘眼尾撕裂的伤势,并如羽毛一般吻了吻那狰狞的血痕。
  簌簌。
  像是寒冬之地刮起暖风的声音。
  也像是干枯荆棘绽出花苞的动静。
  暗棘的眼球极其僵硬地动了动,那抹精神力很快就被霸道又凶残的白银种战神带走,而他眼尾近乎撕裂到太阳穴的伤痕,则在一点一点愈合着。
  他想要找到的答案被揭露了。
  虫巢之母毫无防备之下最为轻柔放松的精神力,就是将他从黑暗中唤醒的小神明,是暗棘心目中的虫母,也是他单方面认定的……小妻子。
  暗棘站在雪地之上,暗红色的眼瞳晦暗不明。
  他的鼻翼轻微翕动,于冰冷的空气中捕捉到了那过于黏腻且甜蜜的气息。
  湿漉漉的。
  是虫巢之母体内那过分充沛的泉。
  暗棘垂眸,他探出自己那伤痕累累的精神力,带有一种理直气壮、又争又抢的气势,直直往那山洞深处奔涌。
  他干着小三的行为,却给自己撑出了正宫的架势,试图在虫巢之母与阿斯兰精神力交汇的同时挤进去。
  如果可以,最好能直接把老师踢出去;如果不行,那来一场三人行也是可以的……他是来加入他们的。
  当然,暗棘很清楚,老师绝对不会给他这个机会。
  可他就是不甘心!不甘心于他一听钟情的对象变成了浑身沾满了老师气味的小妻子?!!
  “唔……咳咳!”
  精神力逞着凶、铆足了劲儿准备争个情人位置的暗棘,不出预料地受到了阿斯兰的重击。
  精神力世界深处的震荡令暗棘整个人跪倒在雪地中,如瘾君子一般,一边颤抖着痉挛,一边止不住咳出碎裂内脏的血沫。
  他本还想继续的。
  但来源于狮王的精神力威慑,则彻底压住了不安分,并且试图撬墙脚的年轻雄狮。
  暗棘被压得一点一点跪倒在地,脊背弯曲,含着满口血腥气,不甘至极地瘫倒在地。
  似乎是为了避免年轻的雄狮又一次来打扰小虫母的休憩,这一次属于狮王的精神力如看守犯人的铁牢一般,盘踞在上方,杜绝了暗棘想要爬起来的可能。
  寒风猎猎,空气中飘着愈发稀薄的暖香。
  暗棘翻身仰躺在雪地里,闭着眼睛,捕捉嗅闻着那股甜,深麦色的胸膛起伏着,晕染出一片古怪的潮红与热气。
  他一直在等待着。
  等到风雪渐小,等到极地人面熊的试探,等到了一道近乎无声的脚步。
  暗棘猛地睁眼,骤然翻身而起。
  他将那恢复如常的手臂向后侧袭去,携带有千斤重的力道,却被另一只染着隐没暖香、流动有银白色虫纹的手轻易化解,随后被抓住银白色的短发,向下重重砸到了雪地里。
  暗棘口鼻之间几乎要被积雪盖满了。
  在他被扯着头发、桎梏于原地的同时,暗棘听到了来源于后方,冷漠沙哑的询问声——
  “狗崽子,清醒了吗?”
  暗棘低咳着,他撑着手臂从雪中爬起来,余光看到了站在自己后方的挺拔身影
  是那位诞生于远古时代的白银种战神阿斯兰,既是他的同类,也是他的老师、长官,是他想要战胜的目标,当然……也是他想要挖墙脚的对象。
  风雪之下,阿斯兰深麦色的肌理露出大片,丝毫不畏惧严寒。
  因为眼下物资有限,于是银白色的菌丝听从主人的意志,缀连编织成新的布帛,堪堪环绕于阿斯兰那结实有力的腹部,丝缕交错,将那沉睡蛰伏的凶兽尽数遮挡。
  于是,各处银白色的虫纹就这么暴露在外侧,从胸膛腰腹,再到四肢,隐隐浮动着生命力。
  但同样的,也是因为这般异域风格浓郁的装扮,某些残留有旖旎气息的痕迹,便不可避免地落入暗棘的视线中。
  即便白银种的恢复力再强,但暗棘依旧看见了散落分布于阿斯兰咽喉、肩头,甚至是胸膛上的齿痕。
  不怎么大,还可以称之为是小巧,两排牙印很整齐,齐刷刷得宛若某种艺术烙在阿斯兰的皮肤上,少说有十多个。
  暗棘被抓着头发半跪在地,暗红色的眼瞳中流露出讥讽的色泽,隐忍而燥郁,以这副近乎屈辱的姿态挑衅着咧了咧嘴:“……从老师带着虫巢之母进去,我就已经清醒了。”
  这般说着,暗棘毫不掩饰自己眼底的恶意与膨胀起来的野心——
  老师的小妻子?哈,那分明应该是他的!
  古板的老男人有什么好?啃到嘴里都发柴……倒不如选他这样的。
  更年轻,更雄壮。
  他一定能把虫巢之母伺候到溃不成军。
  暗棘眼瞳中的意图明显到了极点。
  甚至光从暗棘先前的精神力扰动中,阿斯兰便能窥见这一事实,但他并不为所动,甚至很平静,那双银白色的眼瞳就好像是在看地上的垃圾一般,无视着年轻雄狮的挑衅。
  阿斯兰松手,扔开了暗棘那被扯得有些凌乱的头发。
  他慢条斯理地后退一步,只沉声道:“既然清醒了,就收拾好自己,别露出这副狼狈又肮脏的疯狗样,会吓着他。”
  暗棘僵硬着半跪在地,腮侧的皮肉抽搐了一下。
  然后他咬紧牙根,踉跄着站起来,哪怕体内脏器依旧交错着愈合时的剧痛,但他依旧压着口气,挺直腰背,一寸一寸撑起了那股恶劣又野性的气质。
  像是一头随时可能扑上去咬人的凶兽。
  阿斯兰习惯于去压制疯狗一般的白银种,他扫过暗棘的身形,只拧眉道:“遮一遮你那丑东西。”
  暗棘低头看了看,随即怪笑一声。
  他倒也没反驳,那些源自于白银种自身的菌丝从他身后汹涌而起,不过片刻,便为暗棘编织出了一截用于遮羞的银白色软布,松松垮垮卡在胯间,小心思明显地裸露出了大片腰腹肌肉,以及强壮有力的大腿轮廓。
  他就是故意的。
  任何一个能在虫巢之母面前显露出自己魅力的机会,暗棘都不会放过。
  阿斯兰对暗棘的想法心知肚明。
  不过……
  年轻的小狗总喜欢用最浅显的魅力,去捕捉小虫母的注意力,试图借此得到青睐,这办法有用,却也不是什么时候都有用。
  阿斯兰收回落在暗棘身上的视线,他偏头看向远方。
  那灰蓝色的天空隐隐有泛白的迹象,云雾散开,显然这场暴风雪也即将结束。
  从狂化中清醒后,阿斯兰很容易就回忆起了另一道帮助过小虫母的力量——那是来源于艾瑟瑞恩星球上残存的虫巢物质所遗留的精神力。
  最初只有很少很细微的一点,但在数千年的时间流逝以及其自身力量的沉睡中,即便是再小、再细微的精神力,也会一点点凝聚到另一种庞大的境地。
  但没有根的植物活不下去。
  没有虫巢物质主体的残留物,也同样活不下去。
  阿斯兰不知道这片残留在故土的虫巢物质有什么打算亦或是想法,但显然,它们喜欢珀珥——
  一如地底洞窟的虫巢物质一般,它们都喜欢珀珥,很喜欢的那种程度。
  这趟艾瑟瑞恩之行,也应该带小虫母去看看虫巢物质最初生长的地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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