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8章
“快拦住他!”梅郝世惊慌大喊。
无数把剑对准了季时,只要他敢往前,这些剑就会贯穿他的身体。
可季时没停下来。
“噗呲——”
与料想中一样,他们的剑穿过了季时的心脏,而季时手中的剑也刺在了梅郝世的脖颈上。
刀剑落地的声音纷纷杂杂,其中谁的鲜血混在地上也再分不清楚了。梅郝世应声倒地,没挣扎两下便没了呼吸。
“这……”
梅郝世手下的人见此情景,一瞬间不知该怎么办。没了主将的兵就是一盘撒沙,人群中不知道谁喊了一声:“撤!”
于是其他人的声音纷纷应和起来,“撤!快撤!”
人群四散而逃,季时抬头望,天空中终于有了点飘雪的样子,今年的初雪,要来了。
下一秒,他便倒在了地上。
“季时——!”林木木疯狂扒着门,想要出去。
季时废力勾起一个浅笑:“别出来了,我这样子不好看。”
林木木哭着,没有答应他,可手却松了力气,从朱红的城门上滑落。
“你……”她哭道:“你把阵法撤了,我能救你的,季时,我能救你的……”
季时的目光透过缝隙,却看不清里面的人,声音小得快要听不清:“利剑入心三寸,必死无疑,你清楚的。”
林木木几乎是泣不成声,摇着头哭喊道:“不是的,不是这样的,我一定能救你的,我求你……求你撤了阵法!”
季时眼皮发趁,感受着鲜血从心脏处流逝,剧烈的疼痛好像越来越模糊,用尽了最后一丝力气抬起手,却不知要抓住什么。
“替我像程渊道个歉,就说……欠他的,下辈子再来还。”
“我不去……”林木木低着头,泪一滴滴洒在地上:“道歉这种事,怎么能代劳,你不能这样……”
季时看不清面前的东西了,只觉得有什么冰凉的东西落在了脸上,他心中了然,闭上了双眼。
这场晚来的雪终于纷纷扬扬落了下来,雪花堆积,掩盖住一地荒唐。
灵堂内,林木木一身缟素,站在原本给自己准备的棺木前,蜡烛被风吹过,晃得厉害。
被围攻了几天,城内的东西不多,只能挂上几条白布了事,林木木没有再哭,只是这样站了大半夜,单薄的身子立在北风呼啸的雪夜里。
“来人……”她的声音沙哑得厉害,“抬棺。”
“这……”下人不解,问道:“天还没亮,城主要此时下葬?”
林木木垂眸:“是,吩咐下去吧。”
送葬的队伍不长,不过是几人抬着棺材,几人洒着纸钱,还有林木木一人端着牌位。
这样短小的一个队伍走在雪地里,没有哭喊声,没有哀乐声,只有脚踩积雪发出的“咯吱”声,在寂静的夜里格外清晰。
雪花还在落,落在棺木上,落在林木木的发间,很快便积了薄薄一层。
林木木端着季时的牌位,指尖冻得发红,却仍死死攥着木牌边缘,指腹磨过“季时”两个字,粗糙的木纹硌得手心生疼。
这牌位是她自己刻的,时间有限,也准备不了什么好东西。
她领着送葬的队伍,一步步往雲山走去。那处常年云雾缭绕,漫山的松柏四季常青,春日还有桃花漫山遍野地开,是个很美的地方。
夜色浓得像化不开的墨,山路上本只有积雪反射的微弱冷光,不知从何时起,漆黑的林间忽然亮起几点星火。
起初只是零星的、在风里轻轻摇晃的光团,渐渐的,火光越来越密,越来越近,顺着山路蜿蜒铺开,竟连成了一片暖黄的光海。
林木木脚步微顿,借着光才看清,是城里的百姓。老人们拄着拐杖,妇人抱着孩子,连半大的孩童都举着自制的纸灯,静静站在山路两侧。
他们没有吵闹,也没有围拢过来,只是在棺木经过时,齐齐地、缓缓地跪了下去,油灯的光映着他们眼底的泪光。
那些星星点点的灯火,从山脚一直延伸到山腰,驱散了夜的寒,也照亮了前行的路。
林木木望着两侧跪着的百姓,鼻尖猛地一酸,眼眶瞬间红了,却硬是忍着没让眼泪掉下来。
她抬手轻轻抚过棺木的边缘,声音放得很轻,像平日里跟季时说话那样,带着点玩笑的语气:“瞧,这次你真是大英雄了。”
风从林间吹过,带着松针的清冽气息,也吹动了百姓手中的灯火,光影摇曳间,她仿佛听见了季时的回答。
“这次,我终于能名正言顺,给我的剑取个好名字了。”
是啊,林木木心道,季时的剑还没来得及取名字。
下葬时,天已经快亮了,林木木将他的配剑轻放在墓碑前,许久不言语。
临走时,她却鬼使神差地再次拿起了剑,轻轻抚摸着。摸到一处凹凸不平的地方时,她好奇地将剑翻转过来。
她清楚地看见了上面烙印着的字——青木。
林木木勾唇轻笑,某人的心意,她明白了。
第95章 生辰安康
剧烈的疼痛褪去,楚见山的意识还不清醒,就能听到身边有人在走动。
他强撑着撑开眼睛,刺眼的烛光晃得他难受,待到视线清晰,看见的人却是白千帆。
“你……怎么在这?”
听见他声音沙哑,白千帆忙递过去一杯茶水,却是低着头,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
楚见山接过茶水喝了一口,而后才猛地想起,他应当不知道自己的身份才是,试探着问道:“你……知道我是谁吧?”
白千帆点点头:“楚见山。”
楚见山放回了心,看来他猜的没错,之前的剧烈疼痛应当是魂魄离体,赵义替他找的那副身体已经到时间了,而现在……
他低头看了看自己的身体,松了一口气,看来是没问题了,也不知道程渊是用什么方法抢回的这具身体。
白千帆道:“放心,你的身体我检查过,没什么后遗症,是程渊让我过来照顾你的。”
“程渊……”楚见山问:“他去哪了?”
白千帆回:“青遥城。”
楚见山点点头,他在昏迷之前让他去救季时,想必现在已经把人救下了。
“对不起,”楚见山先是向他道了歉。
白千帆勉强笑了下:“已经过去这么久了,能回来就好。”
楚见山抬头看面前的人,总觉得白千帆状态不太对。
按他的设想,白千帆应当大大数落他一顿才是,可如今,这诡异的沉默是怎么回事?
“白千帆。”楚见山唤他。
“啊?怎么了?”白千帆像是突然回过神来。
楚见山问:“你有事瞒我?”虽是疑问,却是笃定的语气。
白千帆沉默了会,还是摇摇头:“没有。”
楚见山坚定道:“你骗不了我,有什么事是不能跟我说的?”
对面的人还是沉默,但楚见山像是突然想到了什么,问道:“是不是青遥城出了什么事?”
白千帆没点头,却也没否认。
心里种下了怀疑的种子,就会不受控制的生根发芽,楚见山翻开被子当即就要下床,被白千帆一把拦住:“你去哪!?”
楚见山道:“你不告诉我,我就自己去看。”
白千帆道:“你身体才刚恢复!别胡闹!”
“那你就告诉我!”楚见山看着你:“告诉我青遥城出了什么事,告诉我季时出了什么事!”
“我……”白千帆眼眶红了些许,声音颤抖着:“季时他……”
看着他犹豫起来,楚见山手脚发软,连呼吸都跟着发颤,脑子里只剩一片空白的慌:“季时他怎么了?”
“他……”季时吞吞吐吐不肯说完整。
“告诉我他怎么了!”楚见山的情绪已然控制不住。
“他……没了。”
楚见山瞬间失力后退两步,心脏像是乍然停滞,猛地沉到谷底,浑身的血液都在这一刻冻住了。
“楚见山,”白千帆及时拉住他:“你没事吧?”
“什么叫没了,”楚见山呼吸颤抖:“怎么会没了……”
他紧紧抓着白千帆的双臂,喊道:“我不是让程渊去救他了吗!怎么会这样?”
“已经晚了,”白千帆一滴泪洒在手背上,几乎听不出声音:“姜檐刻意对临邑门隐瞒了屠城的事,在程渊赶过去时,季时已经殉城了。”
眼前的视线越来越模糊,楚见山如鲠在喉,强忍着泪,问道:“尸体呢……?”
白千帆道:“林木木替他收了尸,葬在了城北的雲山。”
楚见山闭上双眼,两行泪再也抑制不住地流下。他一直以为季时这个孩子懂得趋利避害,就算灵力不强也不会让自己受伤。
他是……那么怕疼的一个人。
双手无力的垂下,楚见山像失了魂,一步一步朝门口走。
白千帆想拦住他:“楚见山!你去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