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4章

  李玄尧颔首,接着道:“正是!如果他真的失忆,只记得儿时的事,见到我绝不该是那种反应。”
  江箐珂继续追问:“除了这点呢,还有别的吗?”
  “还有......”
  李玄尧眸眼半眯,回想着当时与白隐的对话。
  “白隐夸我雕得好时,我故意同他说是跟先生学的,也就是他。”
  江箐珂那功夫光顾着跟江箐瑶说话,也没太留意白隐说什么,遂问道:“他怎么答的?”
  李玄尧反过来问江箐珂,“若是你,小满会如何接话?”
  思忖了一番,江箐珂不太确定道:“我可能会问......你先生是做什么的,又或者说夸你说的那位先生雕艺定然更精湛,又或者问什么先生竟然教木雕,再不济就以孩子心性,问你先生是谁。”
  李玄尧轻轻捏着掌心的那只小手,点头笑道:“对,正常人都会这么问,可白隐却说......那也是哥哥够聪慧。”
  江箐珂轻笑揶揄。
  “这话听起来,怎么那么像在逢迎拍马啊。”
  李玄尧点头认同,亦是浅笑。
  “我虽未提名道姓说哪位先生,可没失忆的他,下意识便知我口中的先生指的是他,也知晓木雕也是他教的。”
  “白隐谦虚惯了,在我面前也卑微惯了,自是没能反应过来,第一反应该夸赞的是他自己。”
  “虽然他掩饰得很好,演得也很像,在平常人看起来毫无破绽,可......”
  说着说着,李玄尧侧头看向江箐珂,指了指自己的异瞳。
  水蓝色的眸眼微眨,他扯唇笑道:“慧眼辨忠奸,他逃不过的。”
  “可他为何要装傻?”江箐珂问。
  李玄尧猜道:“或许是因为,在细作身份暴露后,此次是我与他的第一次相见?”
  江箐珂接着他的话分析。
  “白隐他不知该如何面对你,又怕你问罪于他,动怒宰了他,于是干脆装失忆,想蒙混过去?”
  李玄尧点头:“我认为是。”
  吁了口气,他慢声又言。
  “白隐是个聪明人。”
  “或许他醒来的那两日确实忘记了以前的事,但这几日,或许早已想起了什么。”
  “只是知晓我来了西延,才顺势一直装到现在。”
  “毕竟,细作这种身份,一经被发现,都没什么好下场。”
  眉间鼓起几许不悦,江箐珂替江箐瑶鸣起不平来。
  “真是够鸡贼的。”
  “那他岂不是又骗了江箐瑶?”
  李玄尧道:“可不骗她,白隐又怎能骗得过所有人?”
  江箐珂想了想,觉得也是。
  江箐瑶那个最不靠谱,心里有点什么事儿,脸上都藏不住,还不如她呢。
  而白隐为了求生,不得不连江箐瑶也骗。
  而李玄尧又分析道:“更何况,他趁机装可怜、扮柔弱,还能在江箐瑶那里多讨些疼爱,也不用每日背着杀父之仇,欲求不得。”
  “要我,我也这么做。”
  江箐珂犹豫道:“那我要不要告诉江箐瑶?”
  李玄尧把人往怀里又搂紧了一些,闲庭信步地带着江箐珂往前走,并淡声劝了一句。
  “莫要介入他人因果。”
  “那我倒要看看,白隐能跟江箐瑶装到几时。”
  走出垂花门,江箐珂扯着李玄尧往别处拐。
  李玄尧疑惑:“不回房吃晚膳吗?”
  江箐珂语气霸道:“找阿兄一起吃。”
  “就咱们一家人吃,不行吗?”
  “阿兄也是家人啊。”
  “可我只想我们两个人。”
  “阿兄吃饭快,几口就下桌,有似于无。”
  “......”
  一声无奈的轻叹飘散在游廊上空。
  第276章 背诗(3-3)
  红泥小火炉上,紫砂壶里的草药正小火煨着。
  微苦的药香气随着水汽逸出,弥散到屋子的角角落落。
  江箐瑶拿着蒲扇,轻轻扇着那炉子里的火,视线则紧锁在白隐的身上。
  当最后那只小木猪雕好后,木雕的十二生肖在桌上整齐地摆了一排。
  白隐甚有成就感地长吁一口气,转过头来,一脸孩子气地看向江箐瑶。
  “姐姐快看,淮年把十二生肖都替你补全了。”
  江箐瑶起身走过去,在白隐对面坐下,随意拿起一个木雕瞧了瞧。
  “翊安回来瞧见,肯定很喜欢。”
  这十二生肖在敌军攻城那几日,白隐便开始雕了。
  他当时说,若是翊安回来时,他不在了,至少还有这十二生肖能留下来给翊安当个念想。
  而到西延城被攻陷那日前,白隐只雕了七个。
  险些,连剩下这五个都没机会雕,留下遗憾。
  也幸好,他能劫后余生,不用靠着木雕给翊安当念想。
  瞧着手中的木雕,江箐瑶不禁苦笑。
  “什么都忘了,连我都忘了,却还记得怎么雕木头。”
  “我倒是连这木头疙瘩都不如了。”
  白隐垂眸,像做错事的孩子似的,怯怯道:“或许,我过些日子,就能想起姐姐的事呢?”
  他微微俯首偏头,小心翼翼地去瞧江箐瑶脸上的神情。
  “不如姐姐帮帮我,帮我回想以前的事。”
  江箐瑶抬起脸来,不明所以道:“帮?怎么帮?”
  白隐侧头凝思,脸上笑意绵绵软软,让人生不出一点戒心来。
  “比如,做我们之前经常做的事。”
  “我喜欢的,姐姐也喜欢的。”
  江箐瑶仰头望着房梁,自言自语地琢磨着。
  “你喜欢的,我也喜欢的,还是经常做的?”
  想着想着,江箐瑶打了个激灵。
  她用力甩头,红着脸,突然无法直视眼前这个“孩子”。
  “你,你,你,你记得,自己现在多多多多大了?”
  白隐拧眉,模棱两可道:“好像......十岁?”
  江箐瑶用力闭眼缓了一下。
  沉了口气,她睁眼笑着回道:“你喜欢的,我也喜欢的,还经常做的,是吃饭!”
  白隐撇嘴嫌弃,像个长不大的孩子。
  “吃饭有什么好喜欢的。”
  “倒不如看书背诗有意思。”
  噩梦袭来,江箐瑶不禁磕巴起来:“背背背,背诗?”
  白隐面露欣喜,一双好看的桃花眼灿若繁星。
  他用力点头:“对,背诗,姐姐陪我背诗可好?”
  江箐瑶立马从篮筐里随手捡了块木头塞给白隐,“忘了就忘了吧,乖,你还是继续雕木头吧。”
  逃也似地起身,江箐瑶回到了小火炉前,继续给白隐熬药。
  白隐则悻悻地叹了口气,听话地摆弄起手里的木头。
  摆弄了半晌,他突然起身走过来,抢走了江箐瑶手中的团扇,自己盯起了那壶药。
  “我自己的药,我自己熬,不劳姐姐辛苦。”
  江箐瑶则坐在一旁,双手撑在凳子上,与白隐一同盯着炉子里的火。
  房内静默了须臾,白隐忽然温声启唇。
  “我不会白吃府上的米粮。”
  “我习得一手好字,以后可以出去替人抄书、写信。”
  “我还会珠算,可以帮家里算账,或者出去当个账房先生。”
  “总之,不会白吃姐姐家的饭。”
  “所以......”
  话说到一半顿住,白隐侧头看向江箐瑶,眼巴巴地恳求道:“姐姐能不能别嫁人,别丢下我不管?”
  酸涩在嗓间弥漫,江箐瑶险些哭出来。
  想起那日白隐死死地抱着她,将她护在身下,任那些人如何打他、踹他、砍他,都不曾松手放开她一分。
  那场面仍历历在目,那一瞬间的感受仍鲜活且恐怖无比。
  江箐瑶永远都忘不了,血顺着白隐的额头滑下,滴落在她眼角时的情形,还有他在她耳边说的那声“别怕”。
  她红着眼,撇嘴委屈巴巴地问白隐。
  “为何不能嫁人,为何不能丢下你不管?反正你都不记得我了。”
  白隐低头想了想,让人始料不及地同江箐瑶讲起了小鸭子的事。
  说小鸭子破壳后,睁开眼最先看到谁,就会认谁当娘亲。
  唇畔浮起笑来,江箐瑶问:“那先看到狗,也会认狗当娘亲?”
  白隐用力点头。
  “我阿娘是这么说的。”
  江箐瑶又问:“所以呢?”
  白隐顶着一张人畜无害的脸,神色无比认真道:“所以,尽管我什么都不记得,可睁眼醒来第一眼看到的是姐姐,便把你认成自己最亲的亲人。”
  江箐瑶觉得道理不通。
  “那你怎么不认我当娘呢?”
  “姐姐如此漂亮,自然是姐姐。”
  江箐瑶被哄得翘嘴。
  待白隐喝过药,也到了该就寝的时候。
  江箐瑶躺在自己的床榻上,白隐则躺在她的那个美人榻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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