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2章

  在自己兵将面前,多少得保持下大将军该有的样子。
  拿起那盏被落雪浸凉的茶,北燕大将军喝了下去。
  他道了声“明日再答复”,便起身而去。
  李玄尧等不及。
  在这里多逗留一天,江箐珂那边的危险便多一天。
  最迟明早必须得领兵通过衮州城。
  遂,他同一旁的江止偏头,递了个眼色。
  江止无奈翻了个白眼。
  可还是扯着脖子,冲着北燕大将军高声喊了起来。
  “大将军自己回去斟酌多没劲?”
  “要不,兄弟陪你饮酒同想?”
  北燕大将军不为所动,步子依旧。
  “马乳酒?”江止喊得具体了些。
  北燕大将军的步子慢了些。
  江止扯脖子继续喊,“再配个烤全羊?”
  步子没再慢,显然诱惑不够。
  于是,江止便随口那么一喊:“那老子就男扮女妆,陪大将军喝几杯?”
  步子倏然顿住,北燕大将军得了个好台阶,于是转身回望。
  江止瞧了,梗着脖子,道了一句“卧槽”。
  就这么莫名其妙的,两队兵马在城外杀鸡宰羊,搭起棚子,架起了篝火。
  北燕大将军和李玄尧坐在一张桌子上,等着江止一身女妆从马车上下来。
  被江止嘲笑过的馒头,如今也塞到了自己的胸前。
  他顶着喜晴给他画的妆容,穿着喜晴的衣裙,披着斗篷,顶着兔耳髻,大咧咧地在桌前坐下,翘着二郎腿,一边抖腿一边给北燕大将军倒酒。
  “事先说明白了,老子可只喜欢女人。”江止强调道。
  北燕大将军灌了口马乳酒,哈哈笑道:“我小儿子都能打酱油了,能对你那屁股感兴趣。”
  江止皱着眉头反问:“那你还想看老子男扮女妆?”
  北燕大将军瞧着江止的滑稽样子,笑得肩颤。
  “没看过,就是想瞧瞧。”
  酒配肉,再加上都是带兵打仗的人,几杯酒下去,江止和北燕大将军便勾肩搭背,开始称兄道弟。
  喜晴给涂的口脂已花,小得要命的衣裙已经被他撑裂。
  就连胸口塞的那两个大馒头,也被江止拿出来,跟北燕大将军一人一个,就着烤全羊和干笋鸡汤给吃了。
  在旁温酒、倒酒的喜晴瞥见江止这不着调的样子,忍不住发笑。
  谷丰瞧见喜晴老往江止那头瞅,心里不是滋味。
  他干脆走过去,挡住了喜晴的视线。
  喜晴咂舌不乐意,欲要推开谷丰那大块头。
  “你挡在这儿干吗?”
  谷丰磕巴道:“有,有,有有什......么,好好好看的,不不不不,不准,看!”
  一双杏眼圆睁,喜晴同谷丰低声凶道:“反了天了你,还没嫁给你,就敢管天管地?”
  谷丰闷头不说话,拿着竹夹子,帮喜晴往煮水的炉子里添炭。
  看他那副可怜德性,喜晴心软了下来。
  瞧了一眼周围,她飞快地在谷丰脸上啄了一下。
  谷丰咬唇傻乐,就这么被哄得没了脾气。
  酒过三巡,北燕大将军的话匣子就打开了。
  他开始各种抱怨。
  抱怨自蔺太后垂帘听政后,朝廷抠得要死;抱怨拨给北燕的军饷慢得出奇;抱怨送到北燕的粮草、兵器也大不如从前.....
  说起这些,江止更是有话说。
  也是就着这些话茬,江止一拍桌子,同北燕大将军道:“都这样了,此时不反,更待何时?”
  北燕大将军红着一张脸,醉眼迷离地点头,也跟着江止用力拍了下桌子。
  “说得对!老子也受够了。”
  “此时不反,更待何时!”
  “反!”
  江止一手拍着北燕大将军的肩膀,一手翘着大拇指,满嘴酒气地奉承。
  “不愧是大哥,有气魄!有胆识!”
  马乳酒是西延军中出了名的烈酒,性烈酸香,李玄尧还是第一次喝。
  与江止敬了北燕大将军几杯后,如玉的脸浮上两抹红,异瞳迷离涣散,此时的他有些昏昏然。
  他撑着额头,听到那声“反”,悬着的心总算是落了下来。
  心情愉悦之下,他不免又贪了一杯。
  摩挲着酒盏,他独自笑着。
  明后日,应该就能见到小满了吧。
  第261章 黏糊
  数十头羊,几大锅鸡汤,加上几车子的马乳酒,两队将士在风雪之中热热闹闹地喝了一整日。
  李玄尧实在喝不惯这军中烈酒,最先醉得趴在桌子上。
  到了要散场歇息时,江止扛着李玄尧的左手臂,北燕大将军扛着李玄尧的右手臂,两人摇摇晃晃,脚步虚浮地将李玄尧往衮州城里扶。
  北燕大将军舌头都喝直了,说起话来含糊不清。
  “主君这酒量,还差点儿……”
  吐了一口酒气,江止懒声回道:“这是差点儿吗?这是差很多。”
  瞥见江止紧拽李玄尧的左手,北燕大将军恰好瞥见两人拇指上的扳指。
  从喝酒时他便早有留意。
  遂同江止问:“如今本将军也归顺主君了,这象牙扳指,主君是不是也得送我一个?”
  “……?”
  目光移到自己的左手上,江止这才留意,他和李玄尧戴的扳指竟然凑到一起了。
  看起来忒显眼,忒膈应。
  “这主君真送不了,这是江家祖传宝贝,得江家小祖宗送。”
  两人扶着李玄尧进了北燕大将军暂住的屋子。
  三人往矮榻上一摊,天旋地转,再也起不来。
  两眼一闭,带着那身酒气,都昏睡了过去。
  跟在后面的曹公公紧忙找了三条被子给盖上,并叫来滴酒未碰的喜晴和谷丰,同他一起守在屋内。
  而李玄尧和江北的几万兵马也在这日,一起顺利地入了衮州城。
  只待明日天一亮,兵将们醒酒,便可直奔西延城。
  同一个寒风咆哮的夜,这边醉得一塌糊涂,西延城里的江箐珂则是累得一塌糊涂。
  一日的厮杀,城中的兵将已不到两万。
  敌军虽停止了攻势,却就地在城外扎营,将整个西延城给围了个严实,大有要活活将他们困死在城里的架势。
  而城墙上到处都是尸体。
  有敌军的,也有江家军,多得无处下脚。
  江箐珂带领剩下的兵将,还有江箐瑶,一起将尸体统统扔到城墙外。
  尸体死沉,折腾了半晌,江箐珂和江箐瑶两人累得瘫坐在一起。
  想起江箐珂有了身孕,江箐瑶又赶紧解下斗篷,撑着最后一点气力,把江箐珂推开。
  “地上这么凉,阿姐当心着凉。”
  把斗篷铺好,她拍了拍,示意江箐珂坐回来。
  两姐妹靠坐在一起,仰头望着飞扬不停的雪。
  江箐瑶不禁感叹。
  “今年的雪真多真大啊。”
  “从小在西延城长大,还是第一次见这么勤的大雪。”
  她侧头看向江箐珂,顶着那脏了的小脸笑问:“阿姐说是不是?”
  江箐珂点了下头,根本没有说话的气力。
  两人又默了片刻,江箐瑶凑到江箐珂耳边,又开始刨根问底。
  “孩子到底是谁的?”
  这个问题,江箐瑶从早问到了现在,江箐珂耳朵都要被问得长茧了。
  “野男人的。”
  “哪个野男人的,那野男人至少得有名有姓吧?”
  不是江箐珂不想说,是现在还不是时机。
  怎么说也是在宫里混过的,深知祸从口出的道理。
  现在正是李玄尧夺位的关键时候,万一有心人知晓她肚子里怀的是李玄尧的孩子,再利用她和孩子来威胁李玄尧,那岂不是要坏了他的大业。
  帮不了他什么忙,最起码不要添乱才是。
  待尘埃落定,不等别人问,她自己就会大声说出孩子的爹是谁。
  就是不知还有没有这个机会。
  江箐珂不免唏嘘。
  她抚着肚子,不耐烦地回呛江箐瑶。
  “说不定明儿个就嘎了,你知道孩子爹是谁有何意义?”
  江箐瑶撇嘴道:“那不行,那我岂不是死不瞑目。”
  江箐珂回了个眼刀子给她。
  “你的开心,就是我的痛苦。你死不瞑目,我才死得安心。”
  “切”了一声后,江箐瑶又开始愁起来。
  “援兵到底何时能来?”
  “朝廷那边不知道,但赵暮四那边应该也收到消息才是。”
  江箐珂叹了口气,心如明镜。
  城外有八九万的兵马,城内的江家军已经不到两万了。
  赵暮四那边的援兵就算到了,怕也是全军覆没的下场。
  远处的几处烽火台,狼烟从今早便已断了。
  其他几座关城都不知道是什么情形。
  城中的粮草、兵器、羽箭,还有白隐用的那些硝石、硫磺等等,也都快见了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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