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2章

  不怕仇人难杀,最怕仇人可怜兮兮。
  转头再看向那花园里,只见那刘公子甚是体贴地替江箐瑶掸去头上的雪,然后为她将斗篷的帽子掀起扣下,罩住了她的头,也替她挡住了风雪。
  而在这时,刘公子却缓缓掀起眼皮,朝垂花门这处望来。
  那视线明显是冲着白隐来的。
  微微颔首,唇角明目张胆地一弯,那种宣誓主权的得意迎面扑来。
  就好像在说,你的老婆孩儿都是我的啦。
  雪花打在白隐的玉面之上,有几片挂在白隐浓密的睫羽上。
  红唇微启,一声冷呵在这个冬季有了形状。
  湿红的桃花眼看着江箐瑶轻眨,抖落了挂在睫羽上的雪花,好似白隐结了冰的泪。
  他这样子落在江箐珂的眼里,竟有种破碎的凄美感。
  美人不愧是美人,连伤心难过都这么惊艳。
  不过,还是不如她的夜颜哭起来好看。
  是时,白隐低头转身,似是放弃了什么,踱着步,拖着那哗啦直响的镣铐,朝着奴才们住的前罩房而去。
  而自这起,江箐瑶都没再见到白隐。
  直到夜里亥时,白隐都没回到她的房中。
  江箐瑶气呼呼地命人去传白隐,过了好半天,才等到人来。
  白隐一进屋,江箐瑶便察觉到不对劲。
  她走过去,抬手摸他的脸,摸他的额头,简直是烫得吓人。
  想起下午那功夫他衣着单薄地站在风雪里,江箐瑶蹙着眉头质问:“那么多冬衣你不穿,穿这么薄可怜给谁看?”
  白隐有气无力地扯着泛白的唇苦笑,一滴泪从他眼角滑落。
  “这样冻死不更好,一了百了,你我都好。”
  江箐瑶气汹汹地用力捶了下他的胸口。
  “死?”
  “没我准允,你怎么可以死?”
  “你欠我的杀父之仇,就想以死一了百了?”
  “哪有那么容易的事儿?”
  江箐瑶说着说着就哭了起来,泪水如潮涌,堵在嗓间让她不能言语。
  她只能不停地捶打白隐的胸膛,将所有的委屈、难过、喜欢和怨恨都汇聚在了那个小拳头上。
  “为什么要骗我?”
  “为什么害我爹爹?”
  “为什么出卖我们江家?”
  “为什么偏偏是你啊?”
  “都怪你。”
  打着打着,江箐瑶就趴在白隐怀里哭了起来。
  白隐紧紧搂着她,俯首用亲吻替她含去面颊上的悲伤,而他自己也在流着泪。
  “是我不好。”
  “是我糊涂。”
  “瑶瑶......”
  “对不起。”
  温烫的大手捧起江箐瑶的脸,白隐颤声央求。
  “别不要我,好吗?”
  他一下下轻含她的唇,谨慎得有些卑微。
  泪水在眼眶里打转,江箐瑶看着白隐哭着道:“你让我怎么要你啊?”
  第248章 都是反的
  夜里很静,静得可以听到积雪压断枝头的脆响,还可以听到屋内那情难自已的轻喘和纠缠。
  比不上江箐瑶有人肉汤婆子,江箐珂只能在被窝里塞三个水灌的汤婆子。
  脚底还有小夜压在被子上,沉甸甸又暖融融。
  枕边再放着那个火狐狸面具,权当夜颜抱着她睡了。
  迷迷糊糊间,小夜突然极凶地“喵”了一声,惊得江箐珂猝然睁眼醒来。
  细微的声响从屋外传来,引起了江箐珂的注意。
  是脚步声。
  又轻又快。
  而不远处,似乎还有刀剑相撞的厮打声。
  心中警铃大作,江箐珂紧忙起身。
  她扯下搭在床头上的衣服快速套在身上,动作麻利又熟练地将束带紧系腰间。
  来不及将散落的头发绾起,她摸到刺龙鞭后,便迅速跑到门侧藏身。
  顷刻间,三名刺客破门而入。
  雪光和廊庑下的风灯照进来,江箐珂则躲在门后的幽暗角落。
  赶在刺客发现她前,江箐珂先发制人。
  甩出的刺龙鞭死死缠住刺客的脖子,她将那人拽到身前,让他替自己挨了一剑的同时,握着那人的手,干净又利落地将剑刺向了对方。
  一瞬间,就轻而易举地解决掉两个。
  待第三名刺客提剑朝她砍来时,她挥剑格挡,而手中的刺龙鞭则如游龙一般甩出。
  鞭子缠绕在刺客的脚腕上,倒刺隔着衣料扎进皮肉,江箐珂用力一扽,刺客吃痛的同时身体失去平衡。
  寒光在这一刹那间闪过,第三名刺客被江箐珂一剑封喉。
  她冲出屋子,正巧几名侍卫也急匆匆赶来。
  尖叫、哭喊、刀戈相撞之声,不断从将军府的四面八方传来。
  抄手游廊和院内的雪地上,横七竖八地躺着尸体。
  有刺客的,也有府上下人和侍卫的。
  借住在府上的刘公子也跟他的长随吓得魂飞魄散,于慌乱之中东躲西藏。
  府上的女婢、嬷嬷也都四下逃窜,躲着刺客们的乱砍乱杀。
  江箐珂带领府上的侍卫,杀杀打打,一路寻到哭声最盛的前院。
  只见领头的刺客抱着嚎啕大哭的江翊安,锋锐而冰冷的剑则抵在小而稚嫩的脖子上,而乳娘、老管家等下人则被其他刺客用剑挟持着。
  府上的侍卫提剑围着那五六名的刺客,没人敢逼上前去。
  江箐瑶和张氏则抱在一起哭得死去活来,哀求着刺客把孩子还给他们。
  待看到江箐珂带人前来,领头的刺客隔着面巾,剑指江箐珂,扬声威胁。
  “想他们活命,就把剑扔了,乖乖跟我们走。”
  敢情是冲她江箐珂来的。
  江箐珂冷眼直视着对方,面上无波,可一颗心却被江翊安哭得七上八下的。
  他还那么小,什么都不懂,一直在刺客怀里挣扎,伸着小手朝江箐瑶嘶声哭喊求抱,偶尔迸出几声含糊不清的“阿娘”来。
  怀了身孕,更是见不得这样的场景。
  气得江箐珂恨不得立马血刃了这帮畜生。
  见江箐珂迟疑不动,领头刺客为了给她一个下马威,同一旁的手下示意。
  那人长剑一划,当即就取了乳娘的性命。
  身后的江箐瑶和张氏惊得发出尖叫声来。
  “阿姐......”
  江箐瑶颤声求道:“我的翊安怎么办啊?”
  风雪愈发地大,就像刺客手中的剑,无情而冰冷,很快就盖住了刚刚飞溅在雪地上的那层红。
  江箐珂闭上眼,强忍着心中的愤怒。
  “鞭子和剑都扔了。”
  领头刺客将铐链扔到江箐珂的脚前,“只要你过来,这些人就能活。”
  睁开眼,江箐珂将剑和鞭子扔下,俯身捡起陷在雪里的铐链,然后痛快地戴在纤细的手腕上。
  沁过雪的黑铁有着刺骨的凉,冰得江箐珂暗暗倒吸了一口凉气。
  “大小姐!”
  一旁的侍卫想要阻拦却也无法。
  眼下府上几条人命都被对方握在手里,是万万不敢硬来的。
  江箐珂同那领头刺客谈起了条件。
  “我往前走一步,你也得往前走一步,到了中间,你把孩子放在地上,我跟你们走。”
  领头刺客也痛快地点了头。
  于是,江箐珂一步,那刺客便抱着江翊安挪动一步。
  然后两步、三步、四步......
  在仅差两步之遥时,一股劲风带着悦耳的蜂鸣从旁侧射来。
  不偏不倚,那羽箭正好射中那领头刺客的太阳穴。
  来不及去看是何人射出此箭,江箐珂疾步冲上前去,在那领头刺客倒下前,从他怀里抢过江翊安,转身抛给了身后的侍卫。
  剩下的刺客乱了神,纷纷朝羽箭射来的方向望去。
  只见一个满身是血的男子,提着一把强弩站在廊庑的瓦顶之上,立于白蒙蒙的大雪之中。
  他撑着虚弱的身子,再次搭弦拉弓,朝他们中的某个人射来。
  江箐珂也趁机瞥了一眼,未曾想到竟是那儒雅单薄的白隐。
  刚刚就是他,拿着父亲书房里挂着的那把强弩,射了一支及时箭,救了他自己的孩子,也算帮了她。
  只是白隐的样子看起来不太好。
  那一箭射完后,脚步虚浮的他就从廊庑上摔倒滑下,掉在了皑皑白雪之中。
  江箐珂来不及去顾他的死活,也没心思去想他带着那碍事的脚铐是怎么爬上房顶的,又是怎么拿得动父亲那把强弩的。
  只道是.....父爱如山吧。
  同身后的侍卫一起,几个箭步冲上前去,赶在刺客挥刀砍杀老管家时,用手中的铁链套住刺客的刀,灵巧的几个动作,她绕到刺客身后,带着那刀割进了他的脖子里。
  不稍片刻,突然造访的刺客便都死在了这风雪之夜里。
  浓重的血腥气弥散在空气之中,寒风吹过,雪的清凉反倒衬得那腥气愈发地浓重,腥得让人作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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