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1章

  江止率先开了口。
  他抬手欲要推开脖子上的两把剑,可那两名黑甲卫却施压用力,锋锐的剑刃在他的侧颈上愣是压割出两道血痕来。
  江箐珂见状,立马摘下面具。
  她就跟个没事儿人似的,小脸扬起,红唇贝齿,目光清凌凌地看着李玄尧笑。
  “殿下真厉害啊,这么快就找到妾身了呀。”
  李玄尧倚坐在茶桌上,歪头看着她沉默。
  唯有那一身低沉冷肃的气场,在大肆言说着他的愤怒、幽怨和焦灼。
  “妾身知错了。”
  “出逃之事,全是妾身怂恿阿兄帮忙的。”
  江箐珂单手拽着李玄尧的衣袖,摆出一副愧疚反省的表情,开始为江止求情。
  “殿下放阿兄走,咱俩有话好好说。”
  “行吗?”
  她这边认错求饶,另一边手指蜷动,不动声色地在江止手背上勾动了几下。
  江止收到暗示,终于松开了江箐珂的手。
  江箐珂缓缓起身,从李玄尧的手中抽回那枚簪子。
  她从容自如,不急不慌地将长发绾起束好,并笑吟吟地哄着李玄尧。
  “我乖乖跟殿下回去,只要殿下不......”
  就在此刻,江止双腿迅速抬起,猛力踹开李玄尧搭坐的茶桌,同时身子借力后倾,带着椅子向后倒去,堪堪躲过从他脸上方横扫而过的两道寒光。
  江箐珂亦是眼疾手快,趁机握住一名黑甲卫握剑的手,将其反扣在那人的后背,夺走他手中长剑的同时,一脚把人踹向朝她而来的李玄尧,移步挪到江止身侧。
  兄妹二人配合得相当默契。
  只是一刹那间而已,动作行云流水,精准而敏捷。
  且彼此时机也拿捏得刚刚好。
  江止翻身从地上跃起,身子一旋,抄起椅子就朝李玄尧和那名黑甲卫砸去。
  江箐珂则挥剑替江止挡住了另一名黑甲卫的攻击。
  “快跑!”
  江止不恋战,拉着江箐珂就要往茶馆外跑。
  李玄尧自是不肯轻易放过他二人,夺过另一名黑甲卫的剑,踩桌腾空,在下落时,径直朝江止刺来。
  江箐珂咬牙抿唇,本能挥剑保护江止,硬着头皮受了李玄尧这一剑。
  偏偏李玄尧力气大得很,且未能及时收力。
  剑身相撞,“吭”的一声,火花飞溅,震得江箐珂虎口酸麻的同时,也将那把剑身生生砍出一个豁口。
  剑从手中脱落,江箐珂捂着那只手疼得呲牙咧嘴。
  李玄尧落脚怔愣,收剑的同时,紧张上前。
  江止则趁着他心思都在江箐珂身上时,操起身边的椅子再次朝李玄尧砸去。
  李玄尧攥拳挥臂格挡,木屑飞溅,椅子“嘭”的一下在半空散了架。
  几招过后,江止不是掀桌子,就是扔椅子,阻挡李玄尧和那两名黑甲卫追赶的步子,最后拉着江箐珂成功跑出了那家茶馆。
  在跑出门前,江箐珂回头望了眼那张狐狸面。
  除了那两名黑甲卫外,李玄尧站在原处不再追赶,只是隔着那两条缝隙望着她,周身都散发着游刃有余的沉稳气场,仿若她江箐珂根本逃不出他的五指山。
  到了街市上,两人一路狂奔,哪儿人多往哪儿跑。
  江箐珂一边跟着江止跑,一边仰面笑得恣意。
  江止不解,扬声骂道:“笑个屁,这功夫你都能笑得出来?”
  江箐珂气息不平地笑道:“多刺激!”
  “江箐珂,你是不是有病。”
  江止骂骂咧咧的同时,回头看身后的追兵。
  伴随着一声声口哨暗号,一道道身影从四面八方出现,追兵瞬间从两名黑甲卫变成了十余名。
  以少敌多这种事,不到生死关头,江止才不想装孙子逞英雄。
  他硬着头皮,只顾着拉江箐珂跑。
  穿过人声嘈杂的赌坊,闯进灯红酒绿的青楼,跑过热闹的异域酒肆,跃过仅一船可过的河渠......
  迎着风,满满的空气都灌进要炸裂的肺腔。
  虽呼吸艰难,却心血澎湃。
  一瞬间,两人仿若回到了儿时,手牵着手,在西延城外的山野间恣意地撒欢儿奔跑,于急促的呼吸间,感受大周山河的磅礴,目睹长烟落日的豪迈。
  江止就这么抓着江箐珂的手,从繁华喧嚣的闹市,七转八拐,跑进幽暗岑寂的居民巷。
  可难缠的黑甲卫还是没能甩开。
  他们一路紧追不舍,跑得比西延的猎狗还要快。
  借着晦暗的夜色,江止拉着江箐珂躲进一家院墙外堆放的草堆里。
  待杂乱急促的脚步声临近,江止伸手捂住江箐珂的嘴,自己也屏住呼吸。
  “是这边儿吗?”
  “看着像是跑到这巷子里了。”
  几名黑甲卫气喘吁吁地说着话。
  “也太能跑了。”
  “太子妃跟个兔子似的,跑得蹭蹭快,从没见过这么能跑的女子。”
  另有人接话道:“若是普通女子,咱们何至于跟着殿下跑到长洲来。”
  似是有人留意到墙角的干草堆,脚步声一点点朝江箐珂和江止靠近。
  第130章 不上当
  就在两人已经做好拼命一搏时,另有一名黑甲卫突然开了口。
  “行了,别追了。”
  “黑灯瞎火的,也不知道跑哪儿去了。”
  “殿下的安危最重要,咱们还是赶快回去吧。”
  “左右城门和渡口都关着,太子妃今夜铁定逃不出长洲城。”
  可草垛前的那人却不死心。
  拿着未出鞘的长剑,挑了几下草垛子。
  躲在黑暗中的两人,透过杂草的缝隙,眼见着只差几寸的距离,遮挡他们的那层杂草就要被挑开。
  但凡是在白天,两人都藏不了这么久。
  好在巷子里无灯,夜色又浓,且江箐珂和江止又是一身黑衣打扮,这才不那么显眼。
  两人双手十指紧扣,能清晰地感受到彼此指骨的粗细和掌温。
  被震麻的虎口也因那手温而舒缓了许多。
  而掌心都是汗濡濡的,分不清是谁出的汗,又是谁出得多。
  江箐珂就像儿时一样,无比依赖这个时常会离经叛道、不羁叛逆的江家兄长。
  好像有他在,父亲不要她都不怕,天塌下来也不惧。
  呼吸在此刻凝滞,周遭的世界似乎都慢了下来,让人可以清晰地看清剑鞘挑开杂草的挥动轨迹,甚至可以数清那剩余杂草的根数。
  眼见着剑鞘从鼻尖擦过,江止和江箐珂仍是一动不动,想赌一把夜够黑。
  就差一点,旁边突然传来催促的声音。
  “挑几下没人就走吧。”
  “别忘了出宫时,皇上的命令。”
  “保护殿下为主,寻太子妃为辅。”
  一触即发的厮打和危机终于远去,直到脚步声彻底消失,江箐珂和江止才恢复呼吸。
  汗水涔涔,人跟雨淋了似的,双腿也像灌了铅。
  跑得精疲力尽的两人干脆躺在草垛里,望着夜空星光点点,是再也不想动一下。
  江箐珂找着北斗七星,找着找着就又笑了。
  “阿兄,你不觉得挺有意思吗?”
  “我跑,他追,我再跑,他再追。”
  “然后追我追到天涯海角,我就......跟他在天涯海角过一辈子。”
  江止偏头看她。
  近在眼前的俏人儿,仿若星辰坠入了她的眼底,在幽暗的角落里,一双眼睛仍泛着细碎的光,引人视线沉沦。
  他咂舌唏嘘,懒声揶揄。
  “都说男子是娶了媳妇儿忘了娘,你们女子也没好到哪里去。”
  “你跟他在天涯海角过一辈子,将我这个陪你逃到天涯海角的人置于何处?”
  江箐珂也偏头看向江止。
  然后,笑嘻嘻道:“一起过啊,我和殿下一起给你送终。”
  说完这话,她才发现两人的脸贴得有点近。
  近得只要江止再往前挪半拳的位置,嘴和嘴就要碰上了。
  江止一瞬不瞬地看着她,目光深邃,表情严肃。
  也不知是否因为那句送终的玩笑话而在生她的气。
  炙热湿热的呼吸扑在脸上,已懂男女之事的江箐珂再不像以前一样,大咧咧的不以为然,对那种事毫不开窍。
  她想阿兄许是浪荡风流惯了,且又是从小长大的一家人,自是不在意这细枝末节。
  可她不行。
  江箐珂立刻转过头来,挪远了一些。
  “松手吧,手心都是汗。”
  她试图甩开江止的手,江止却攥得愈发地紧。
  “攥着,万一太子的人杀个回马枪,阿兄也好拉着你往天涯海角跑。”
  两人平缓奔跑后的喘息,安静了好一瞬。
  后江止突然问:“那簪子是太子送你的?”
  “嗯。”
  “不是。”江止腾地坐起身来,颇为无语地训斥道,“你是买不起簪子,还是怎么着,出逃还带他送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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