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章

  纪茴枝捧着碗喝了两口,看向食盒里另一碗汤,“怎么有两碗?”
  “还有一碗是膳房给三殿下做的鱼羹。”银桃道:“殿下不是让您天天给他送碗汤么。”
  纪茴枝:“……”都来行宫了,还得继续送汤?
  一刻钟后,纪茴枝拎着食盒忿忿不平的去了书房。
  书房门前很快响起熟悉的敲门声。
  “殿下,您兢兢业业的外室来给您送汤了。”
  贺流景正好站在门边,顺手打开房门。
  纪茴枝站在门外,面容白净,眸子清亮如水,月光洒在她身上,透着几分柔静。
  贺流景怔然一下,让开位置。
  纪茴枝拎着食盒走进书房,看了眼案牍,“殿下日日勤学苦读,枝枝相信肯定会天道酬勤的。”
  贺流景:“……?”
  纪茴枝把鱼羹端出来,“来,殿下,这碗鱼羹是膳房为您精心烹制的,这让我想起了那句‘鲜鲫银丝脍,香芹碧涧羹’,您快尝尝。”
  贺流景接过汤碗,浅浅尝了一口,还是忍不住问:“你在做什么?”
  神经外室今天说起话来怎么更神经了?
  “展现我的学习成果。”纪茴枝将食盒收好,盖上盖子,“殿下,您勤勤恳恳的外室就告退了,明日将继续为您展示学习成果。”
  贺流景看着纪茴枝的身影消失在走廊尽头,总觉得哪里怪怪的。
  翌日一早,贺流景被一阵熟悉的‘魔音’吵醒。
  他难以置信的睁开眼睛:“外面何人喧哗?”
  纪茴枝的声音隔着窗扉,娇娇柔柔的传进来,“殿下,是您那起早贪黑的外室在给您弹琴呢。”
  贺流景:“……”不用问,是在为他展示学琴的成果。
  屋外很快再次响起铮铮刺耳的‘魔音’。
  贺流景盯着床顶,有一种想要逝去的安详。
  一曲终了,纪茴枝抱琴起身:“殿下,您继续睡吧,枝枝不打扰您了。”
  声音有多乖,行动就有多离经叛道。
  贺流景周身围绕着一股低气压起身。
  睡是不可能再睡了,一丝一毫睡意都没有了。
  琴音虽然停了,却好像还在耳边响个不停,他感觉脑袋嗡嗡的。
  贺流景去院子里打了一套拳,用早膳的时候随口一问,纪茴枝已经睡回笼觉去了。
  贺流景捏着筷子的手紧了紧,“……”很好。
  严怀瑾在飞鸟院坚持住了三天,终于忍无可忍,跟黄闻大吵一架,带着包袱来了芭蕉院。
  “给我一间屋子,我要到你这里住。”
  贺流景从案牍里抬头,“怎么了?”
  “我喜欢清静。”严怀瑾走到桌边给自己倒了杯茶,忍不住抱怨,“飞鸟院实在是太吵了。”
  “你喜欢清静……要住这里?”贺流景嗓音中罕见的透着一丝不可思议。
  “是啊。”严怀瑾挠了挠头,“有什么问题吗?”
  贺流景沉默片刻,欲言又止,“我那外室……不省心。”
  “一个外室能闹出多大花样。”严怀瑾不以为然的笑了下,低头继续饮茶。
  贺流景感觉严怀瑾对他水深火热的生活一无所知。
  严怀瑾余怒未消道:“反正我要搬过来住,我再也不想跟黄闻住在同一屋檐下了,有他没我!”
  贺流景叫来芭蕉院的管事太监,让他给严怀瑾安排住处。
  “我自己去收拾。”严怀瑾兴致勃勃的起身,拿着包袱往外走,“我昨日新得了几幅画,我要自己找个好位置挂起来。”
  贺流景坐了一会儿,也跟着走了出去。
  纪茴枝来了行宫后,一直没看到梅舒雪,打听后才知道,她水土不服,路上就病了,这几日一直待在屋子里修养。
  纪茴枝拿着东西去看望她,梅舒雪见到她很高兴,嚷着让她多过去陪陪她,说她在屋子里都快闷出病了。
  两人说了许久话,直到纪晚镜过来,纪茴枝才告辞离开。
  纪国公和梅玉臻这次都没来行宫避暑,纪晚镜是跟着梅家人一起来的。
  不知道是不是纪茴枝的错觉,总觉得纪晚镜看她的眼神比以前更冷。
  纪茴枝没有多想,回去的路上顺手摘了几枝桂花,抱在怀里回了芭蕉院。
  从客房门口路过,她发现有人正在往里面搬东西,不由探头看了一眼,恰好对上贺流景锐利的目光。
  “别在外面探头探脑的,进来。”
  谁探头探脑了!
  纪茴枝撇撇嘴,走了进去。
  严怀瑾踩在凳子上,把一幅水墨画挂好,满意的拍了拍手,回头跟纪茴枝打了声招呼。
  纪茴枝听闻他要搬到芭蕉院,只轻轻笑了笑。
  严怀瑾从凳子上跳下来,笑容满面地问:“我这屋子收拾的怎么样?”
  纪茴枝抱着桂花在屋子里转了一圈,轻轻点头,“斯是陋室,惟吾德馨。”
  屋子里的另外两人:“……?”莫名觉得被骂了是怎么回事?
  严怀瑾干笑两声:“枝枝姑娘,我要搬过来住一段时间,你不介意吧?”
  纪茴枝摇头,抽出两支桂花送给他,“礼轻情意重。”
  “枝枝姑娘太客气了。”严怀瑾笑着接过桂花,插进旁边的青花瓷花瓶里。
  纪茴枝看着自己的手,满意微笑,“予人桂花,手有余香。”
  严怀瑾:“……?”
  严怀瑾揉了揉逐渐僵硬的笑脸,“枝枝姑娘果然博学多才……我跟三殿下是多年好友,你把我当自己人就好,不用这么客气的。”
  “明白。”纪茴枝意味深长道:“近朱者赤,近墨者黑。”
  “……”严怀瑾干笑着转头看向贺流景,用眼神疯狂示意。
  这究竟是什么个情况?
  贺流景背过身去,挺拔的背影透出一丝说不出的沧桑。
  严怀瑾最后也没弄明白贺流景究竟是‘赤’还是‘墨’。
  他只能继续转头面向纪茴枝,干巴巴问:“枝枝姑娘平时就是这样说话的?”
  “我们读书人就喜欢这样说话。”纪茴枝扔下这句话,抱着桂花轻飘飘离去。
  严怀瑾肩膀一松,莫名觉得松了一口气,他还没来得及出声,旁边的贺流景就发出一声冗长的叹息。
  严怀瑾扭头,“你是在叹气吗?”
  “你听错了。”贺流景咳了一声,抬脚回书房,“你好好休息,接下来……日子还长。”
  严怀瑾望着静谧的庭院,莫名生出一种前途未卜的不安。
  错觉吧,是错觉吧?
  夜里,当严怀瑾看到纪茴枝去书房给贺流景送汤的时候,长长松了一口气,觉得自己肯定是想多了。
  这么贤良淑德又体贴的外室,他怎么会觉得不安呢?果然是错觉!
  严怀瑾看着静谧的庭院,满意的露出微笑。
  他果然是来对了,这里安静又祥和,住起来比飞鸟院舒服多了。
  严怀瑾弯起唇角,满意的回床上睡去。
  次日一早,严怀瑾睡的正香,猛然被一阵嘈杂的声音吵醒。
  他睁开眼睛的那一瞬间,差点以为有人在院子里杀猪,还是几十头猪一起杀的那种。
  他清醒之后,又觉得是有人在院子里割树,一刀刀割,一百刀都割不断一棵树的那种。
  严怀瑾揉了揉眼睛,难以置信的从床上爬起来,推开窗户。
  天边泛着鱼肚白,刚蒙蒙亮。
  纪茴枝穿着一身浅紫色绣兰花的缎面裙,坐在晨曦的光晕里,笑得十分善良。
  如果不是她的手指拨弄着琴弦,如果不是她手里的七弦琴发出的声音太难听,严怀瑾绝对会把这一幕归为他此生见过的最美的场景之一。
  现在,纪茴枝没逝,他想逝。
  一曲终了,纪茴枝以一个完美的姿势收音,抬头对严怀瑾微微笑了笑,美得如花似玉。
  严怀瑾双手撑在窗台上,有气无力地开口:“你、你你你怎么起这么早?”
  纪茴枝抱着琴施施然起身,“我们弹琴的人就喜欢这么早起练琴。”
  “你这琴声……”严怀瑾欲言又止。
  纪茴枝抬头问:“是不是‘如听仙乐耳暂明’?”
  严怀瑾揉了揉耳朵,“明明是‘如听魔音耳暂聋’……’
  他真的觉得自己快聋了!
  “李云觞教了你这么久,就学成这样?”
  “进步神速?
  “进步龟速。”
  纪茴枝不为所动道:“勤能补拙,我觉得自己近日来进步的很快。”
  贺流景‘吱嘎’一声推开门,从旁边屋子里走了出来,脸上是习以为常的平静。
  纪茴枝微微颔首,脚步轻快的回房补眠去了。
  严怀瑾目光里透着一丝呆滞,满怀希望的看向贺流景,“她只是兴之所至,偶尔才这样,对吧?”
  “天天都这么弹。”贺流景递给他一个冷漠无情的眼神,活动着胳膊往院子里走,“你可以像我一样,选择每天在这个时辰起床,然后到院子里打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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