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

  “这是谢礼。”纪茴枝往自己嘴里扔了个栗子,“殿下都为我撒谎了,我岂能不给些报酬?枝枝可不是那般不知感恩图报的人。”
  贺流景看着桌上那零零散散的几颗‘报酬’,嘴角轻轻抽了抽。
  纪茴枝看到他的表情,胸口凝聚的那团郁气不知不觉就散了,唇畔不自觉露出一丝浅笑。
  贺流景挑眉,“我何时撒谎了?”
  “刚才何雨薇给我敬酒的时候,那几位老夫人根本就不在阁楼上,也不可能看到事情的经过,她们是坐在楼阁内叙话,听到我们的吵闹声才走到阁楼上的。”
  贺流景嘴角微微牵动:“不过是随便一试罢了。”
  “嗯,是何雨薇自己心虚才不打自招。”纪茴枝抿了一口茶,朝他眨眨眼睛,“何雨薇如果知道你是故意诈她,恐怕要气得吃不下饭。”
  当然,何雨薇现在估计也气得吃不下饭。
  贺流景低头轻笑了一下。
  宴席开始,铜锣敲响,戏台上先吱吱吱呀呀的唱了一出《麻姑拜寿》。
  纪晚镜扶着梅老夫人从阁楼里走出来,聘聘婷婷,众人瞩目,惹来一众艳羡。
  “纪小姐真是好福气,不但出身高门,还有这样清贵的外祖家。”
  “这算什么,她将来恐怕还要嫁一位龙章凤姿的贵婿呢!”
  “这样的好福气,我等真真是羡慕不来。”
  ……
  梅老夫人在上首的椅子上坐下,子孙们扬着笑脸,依次上前祝寿。
  梅家家风正,梅老夫人不缺金银,子孙们送的都是些她喜欢或者趣味十足的东西,祝寿时更是妙语不断,惹得梅老夫人大笑连连,一片喜乐祥和。
  纪茴枝受到气氛感染,嘴角也忍不住扬了扬。
  轮到梅玉臻送上贺礼时,纪晚镜倏然上前一步,捧着手里一幅画抢先开口:“外祖母,我为您亲手画了一幅画。”
  梅玉臻脸色微沉,蹙着眉心看向纪晚镜手里的画,到底顾念着女儿的面子没有阻止。
  梅老夫人饶有兴趣问:“画了什么?”
  纪晚镜含笑将画展开。
  梅玉臻看清画后,微微松了一口气
  纪晚镜拿的不是之前那幅画像,而是让人回府取了一幅她画的梅图。
  梅老夫人笑着夸她,周围的人也纷纷附和,围着纪晚镜的画夸了起来。
  纪茴枝咬了口点心,抬头就见纪晚镜得意地朝她看了一眼,眼中带着高高在上的傲然。
  “……”纪茴枝脑袋一歪,躲到贺流景身后,继续安心吃点心。
  看什么看,没见过人吃点心吗?
  贺流景瞄了眼她像松鼠一样鼓起来的腮帮子,动作熟练的侧身帮她挡住。
  纪晚镜:“!!!”
  待大家夸赞完,纪晚镜出尽了风头,梅玉臻才拿出那幅观音像。
  纪晚镜轻声细语道:“这幅画只是一位名不见经传的小画师画的,母亲无意中得到,觉得外祖母或许会喜欢便拿来送给外祖母。”
  短短几句话就把她这幅梅图变成了主要的生辰礼物,好像梅玉臻手里那幅只是随手拿来的一样。
  梅玉臻微微吸气,维持着脸上的笑容,将观音像一点点展开。
  纪茴枝莫名有些忐忑,她以前学画都是为了怡情,从来没拿出去展览过,不清楚别人会如何看待她的画。
  梅老夫人坐直身体,盯着画看了许久都没有开口。
  纪茴枝忍不住紧张起来。
  难道是她画技太差,梅老夫人想不到该用什么话来夸赞才能全了梅玉臻的颜面?
  她忍不住悄悄问贺流景:“你觉得这两幅画怎么样?”
  贺流景看向纪晚镜那幅,“匠气太过,灵气不足。”
  “另一幅呢?”
  贺流景仔细看了看,“灵气足,天赋佳,但作画的人太过率性而为,能画出怎样的作品恐怕全凭他当时的心境。”
  纪茴枝皱眉,“一幅画能看出这么多东西?”
  贺流景收回目光,“你不懂画,当然看不出来。”
  纪茴枝:“……喔。”呵呵!
  梅老夫人接过观音像,拿在手里看了一遍又一遍,终于开口:“好,甚好!”
  纪茴枝缓缓松了一口。
  行吧,夸三个字她也知足了。
  梅玉臻笑着上前,“我当初一见这幅画就觉得母亲会喜欢,佛堂里正好有位置挂这幅画。”
  梅老夫人连连点头,“这幅观音像纯净圣洁,令人见之忘俗,可见作画之人钟灵毓秀,是个极有慧根的,老身很喜欢。”
  纪茴枝诧异抬头。
  纪晚镜看到梅老夫人把那幅梅图放在一旁,却对这幅观音画像爱不释手的样子,只觉得一口气憋在胸口。
  一个两个凭什么都更喜欢这幅画!
  她抿了抿唇,装作好奇的样子,“外祖母,您素来爱画,见过的好画数不胜数,很难见到您如此喜欢的,请恕晚镜愚钝,这幅画究竟有什么特别之处?”
  梅老夫人宽厚笑道:“一般的画作追求意境和画技,观音画像却需要作画之人心思纯净,才能画出观音像的慈悲和仁善,都说见画如见心,心思不正的人是很难画出这样一幅观音像的,所以这幅画最难得的是作画之人的那份心。”
  纪茴枝微微羞赧,难道她真的画得那么好?
  她抬头望去,发现梅玉臻正唇畔带笑地看着她,眼中含着善意,让人觉得温暖。
  她不由也开怀的笑了笑。
  众人送完寿礼,宴席正式开始。
  贺流景拿着筷子吃菜。
  纪茴枝眼睛不紧不慢的朝他瞥过去,“上次咱们府里摆宴,殿下还亲自为枝枝布菜,现在殿下连根葱花都不给枝枝夹,大家会不会觉得殿下不疼枝枝了?”
  贺流景顿了下,把筷子伸向最近的那盘清炒虾仁。
  纪茴枝嘴角扬起,却见贺流景从容不迫的从盘子里扒拉出一根葱段,然后动作优雅的夹到了她的碗里,“……”
  “多吃点。”贺流景笑的一脸温柔,“不够吃我再给你夹。”
  纪茴枝:“……”拳头硬了。
  纪茴枝鼓了鼓嘴,拿起筷子,一脸娇笑着往贺流景碗里夹了一片姜,“哪用殿下亲自夹菜,应该枝枝伺候殿下才对。”
  贺流景又给她夹了一片葱,“你吃。”
  纪茴枝皮笑肉不笑的夹回去,“殿下吃。”
  ……
  一炷香后,纪茴枝和贺流景看着彼此碗里堆满的葱姜蒜末,终于决定放过对方,扭过头去各自吃饭。
  互相伤害不如互不搭理。
  对面几桌人将刚才那一幕看在眼里,忍不住由衷感叹,“三殿下和枝枝姑娘的感情真好,实在是羡煞旁人。”
  纪茴枝面无表情。
  贺流景面无表情。
  宴席过半,梅府管事急匆匆的进来禀报。
  “老夫人,黄家大公子带了礼物前来,说要给您拜寿!”
  梅老夫人唇边的笑容缓缓一收,梅家其他人也放下筷子,面色凝重,如临大敌一般。
  半晌,梅老夫人摆了摆手道:“让他进来吧。”
  纪茴枝忍不住疑惑,凑过去跟贺流景咬耳朵,“这位黄公子是何人?”
  贺流景感觉到吹拂在耳畔的细软热气,动作微微凝滞了片刻,才道:“前御史黄大人之子黄闻,也是梅舒雪的未婚夫。”
  纪茴枝惊讶地朝梅舒雪看去。
  梅舒雪站在梅老夫人身侧,双拳紧握,面白如纸。
  怎么看都不像马上要见未婚夫的样子。
  她小声问:“他们脸色为何这般难看?”
  贺流景无奈看了她一眼,压低声音解释。
  “此时说来话长,黄闻和梅舒雪是自幼订的婚,两家人感情本来不错,算是世交,定下这桩婚事也是想要亲上加亲。”
  “可八年前黄大人和梅舒雪的父亲梅二爷,在朝堂上因为政见不和吵了起来。”
  “黄大人主张富国,梅大人主张强兵,两人其实都没有错,可以他们越争执越情绪激动,黄大人竟然当场晕倒了。”
  “黄大人回府后不久就过世了,黄家人因此怨恨上了梅家。”
  “梅大人自觉愧疚,上折子自请下放出京,这么多年一直在外地为官,不曾回过京城,连老夫人过寿都没有回来。”
  纪茴枝眉心蹙紧,“当时两人吵得很凶吗?”
  贺流景摇头,“其实就是普通争执,为官者本来就该为自己的观点据理力争,这样的情况朝堂上时有发生,比他们吵得凶的有很多,那只是意外,事后父皇也给予黄家厚待,但黄家人始终过不去这个坎。”
  纪茴枝疑惑不解,“既然两家人已经难以和平共处,那黄公子和梅小姐取消婚约就是了,何必继续来往?”
  “黄家人不肯取消婚姻。”贺流景道。
  纪茴枝怔住,“他们不会是想把梅小姐娶回去折磨报复吧?”
  “谁知道呢?”贺流景淡淡道:“反正梅家不敢把梅舒雪嫁过去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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