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章

  “w先生…”她强撑起嘴角,单手抱臂,将手机中的相片怼到他的脸上,一副“您瞧瞧您做的好事”的样子。
  陈宴毫不在意,甚至没抬眼看那照片,只是伸手将她手机夺过,平声应她:“我的摄影技术就只有这个水平,真是抱歉。”
  听着他那别有深意的话,林玄白了他一眼,嘟囔着:“明明是醉翁之意不在酒。”
  “听不懂,中文不好。”陈宴不介意林玄指摘他,一心装着纯良,根本不接林玄的茬,接着将自己蛋糕切件上的巧克力片递到林玄的盘子里。
  他一心只想着林玄嗜甜,倒是完全没想到那巧克力片并不算好吃,又挨了林玄一个白眼。
  林玄盘子里的蛋糕被她三下五除二地哐哐下肚,w正想要替她再切一块,却被她按下,“以前生日妈妈也不会让我吃第二块蛋糕,如今能吃却也没那个兴致了。”
  男人愕然地点点头,只是看着蛋糕盒里还剩余两块,显然有些为难。他不是喜欢吃甜食的性子,吃完这一件已经够费劲了,实在咽不下多余的两件。
  “前台值夜的服务员应该还没睡,要不…?”她点点手指,抬着眼皮看w的脸色。毕竟蛋糕是他买的,送不送还应该是他说了算。
  林玄的话还没说完,w便了然地将蛋糕收回盒子,仿佛她不必说,他也会这么做。
  “手伸出来。”他向上摊开手掌,示意林玄伸手。
  她不明白这跟送蛋糕有什么关系,却也讷讷地照做。
  看着男人将放置在桌上许久的跌打酒拧开,轻轻将她的手拉到腿上,查看她那天碰撞的淤青,她这才知道他的用意。
  她本想着悻悻然缩回手,可男人一只手捏着她的手腕,另一只手捉着她的小臂,她实在无法动弹,只好小声对他说:“已经没事了啦,不用涂药了……”
  “嗯,好。”他敷衍地应答,直到涂完才将药瓶拧紧,转身进浴室洗了个手,出来的时候带着林玄刚才洗好的碗和暖壶,“那我下去顺带一起还了。”
  见w没有要计较的意思,倒是林玄觉得有些过意不去。每次w来民宿,她都让他爬上爬下的。
  林玄嗫嚅着张张嘴:“那……有什么是我可以做的?”
  听到林玄的声音,他回过身来打量她,看着她衬衣下一览无遗的双腿,只觉得眼睛发酸,“有。”
  “是什么?”林玄兴致勃勃。
  “在我回来之前,把该穿的都穿上。”他冷冰冰地应道。
  看着男人骨节分明的手上,分别勾着捆蛋糕盒子的细绳,以及那用来装粥的暖壶,林玄坐在靠椅上百无聊赖地踢踢脚,嘴里嘟囔:“切,你又不是没见过……”
  陈宴将蛋糕分给了两个工作人员,堆笑着稍稍躬身:“没吃过的,那丫头胃口小,只能麻烦你们消化了。希望你们不会嫌弃。”
  两人明显没想到替他跑腿一趟还能够分到两块高档蛋糕,自然喜滋滋地应下,嘴里不忘奉承:“不嫌弃不嫌弃,林小姐命真好啊,有你这样的男朋友……”
  他浅笑着低下头,又睁着那双明媚而勾人的眼眸,用指尖在唇上比了个“嘘”的动作,“让她听到,待会又要生气了。”
  两位工作人员点点头,再次笑成了一团。陈宴没再与她们多寒暄,将东西归还后便从裤兜里拿出打刚才起就反复震颤的手机。
  手机上显示的人名既熟悉又陌生。
  是林玄的母亲,廖绮玉。
  第30章 一丘之貉
  “当年的那些事还不够让你认清事实吗?”
  独自坐在房间里等了许久,林玄依旧没能见到男人的踪影。只是下楼一趟,不该那样久的。
  于是她将内衣穿上,又套了件裙装才“哒哒”地跑下楼,这便听到了w说的话。
  男人背对着她,她无从得知他的神情,只能从他狠戾的话语里听出个一二。
  他大抵是有些生气了。
  是工作上的事吗?
  “有事冲我来,别折磨她了。”他说完便挂了电话,将手机放回西装口袋,独自对月抱臂沉思。
  林玄在他身后讷讷地站着,有些手足无措,见他挂了电话,这才蹑手蹑脚地从他身后抱紧,“怎么了?”
  自打她认识w以来,她似乎从未见过他暴怒,唯独是今天。
  看来今天并不算是个好日子。
  男人抱臂的手有些错愕地张了张,随之而来的,是不知道林玄到底听到了多少内容的恐慌感。
  她母亲的电话,是他在两年前就加入通讯录的。这一点,就连林玄都不曾知晓。
  当时他看到没有姓名显示的跨国电话,第一反应自然是挂断,可是对方三番四次地打来,他觉得兴许是有什么急事,便接通了电话。
  他不是没有从林玄的通话中听到过廖绮玉的声音,因此当那把温柔的女声对他说,“我是玄玄的妈妈”,他选择了相信。
  只是,她又是从何得来的他的联系方式呢?
  后来陈宴听林玄讲起青春期时谈过的puppylove,醋意翻涌的同时,他暗暗意识到,她母亲或许是找了私家侦探,暗地里调查过她。
  真是疯子。
  他不止一次这样在心里怒骂林玄的父母。
  然而,为林玄扛下所有的他,最后却被林玄归为了一丘之貉。
  她说他和她的父亲一样专制,一样的讨人厌。
  其实当时廖绮玉跟他说,林玄对他的爱不过是利用,他是万万不信的。
  可即便是真的,他也并不在意。
  他与林玄的开始,也掺杂着各种复杂的情感,其中一种,便是利益所趋。
  所以他自然而然地接受,接受她的利用。
  无论她对他的爱有多少是出于利益,他都照单全收。
  即便她要对他用完即弃,他也毫不在意。
  至少他在车祸以前,一直是这样认为的。
  可是那场车祸以后,他望着身边来来往往忙活的家仆,怅然若失。
  他的心像是被从中挖空了一块,再也找不到支点。他觉得自己就像是在太空飘摇的絮物,没有归属。
  明明上一次出车祸住院,林玄还会守在他的身边……
  陈宴回过身,抱紧了林玄,揉揉她已经干透的发丝,抚摸着她的脸颊,“没事,你怎么下来了?”
  她没作声,只是勾着他的尾指拉着他转身上楼。
  两人相拥入眠,林玄睁着双眼,指尖在男人的眼下痣上反复打转。
  她说:“最近我发觉,你的脸好像越来越像……我的前夫了。”
  换作是平时林玄说这话,定会被他捉着手,狠狠瞪一眼,然后捏着她软乎的脸颊说自己会吃醋。
  可今天,他发觉自己说不出来这样的话了。
  如果林玄说的话是真的的话,或许就说明了,正是因为他的陪伴,她眼里的w越来越清晰了。
  就像一层覆在面前的薄纱,正在被她一点点揭开。
  夏季已然逝去,连最初的蝉鸣也将歇。
  她躺在男人的怀里,手抵着他起伏的胸膛,见他没有应答的意思,自觉得没劲。
  她说w的脸越来越清晰,的确是真的。
  这些日子的朝夕相处,她对他万般熟悉——
  即使两人还算不上是情侣,却比大多数的情侣都要亲密。
  那些与他共同经历的事,以及她每天都看着的那张脸,正缓缓勾勒出他五官的模样。
  甚至在睡前,她不惜向上天祷告。即使她不是信徒,也希望上天能在梦里让她清晰地一睹他的尊容。
  夜里,林玄在男人的怀里熟睡,独留陈宴一人失神。
  如今他心里萦绕的,除了林玄的那些话,还有廖绮玉骂他的那句“下贱胚子”。
  她说他刻意纠缠林玄,说他怎么就不肯放过林玄。
  在廖绮玉的眼里,他就像个阴魂不散的衰神,明知道没办法给林玄承诺,还是厚着脸皮与她暧昧,跟她藕断丝连。
  他不就欺负林玄认不清人吗?
  对于廖绮玉的那些指控,他全然不在意,可唯独是那句“你说得自己多高尚都没有用,你掩饰不了你加害者的身份,你和我们一样,都自私”,让他耿耿于怀。
  她说的没错,他和他们一样,都利用了林玄的脸盲症来满足自己的私欲。
  他是不折不扣的伪君子。
  他自以为以新的身份回到她的身边,就能掩盖掉自己的罪恶;自以为如今对林玄千依百顺,就能弥补对林玄的伤害。
  可他仍然没有给过林玄一个选择的机会。
  也许,林玄骂他骂得对。
  他与林阳舒分明是一丘之貉。
  次日,陈宴趁着午休的时间从办公室离开,到了对街街尾的咖啡店赴会。
  他环顾了一圈,目光定定地投向坐在角落里的女人。
  女人的上身穿着藤紫色暗纹针织衫,下身配了藕粉色长裙,修长白皙的脖颈令珍珠项链都显得逊色。即便已经过了五旬,脸上却依旧鲜少有岁月留下的痕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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