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0章
弥留之际,弟子们都围拢在他的榻边,神色哀痛。
但老和尚面上并无痛苦,只斜着头望着徒子徒孙,可惜嘴唇抖动着,始终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出来。
住持缘法伏身到近前,也是听之不清,只得凄哀的退到一旁诵经。
偏这时,一向懂事的善行却是挣脱了师侄的牵扯,不顾师兄的喝止,没规矩的站到了三位师伯之前,跪地膝行至床边,握住老和尚干枯的手掌,贴到自己脸上,并红着眼眶小声说了什么。
具体内容,除了长辈和靠近的师兄,再无人听得。
事后也有人询问善行,他到底说了什么才让老和尚含笑辞世,但善行却无论如何也想不起当时的情景了……
到善行十三岁时,天禅寺辈分最高的福德太师叔突然敲钟将所有弟子叫过来,修了好多年闭口禅的他只说了个“善”字,就没了声息,后山舍利塔又添了一座。
也是在这一年,由于新晋的知府对天禅寺颇多打压,寺中商议好几日后,大师兄善果带着大部分的人下山,去济南府新建一座下院。
至此,天禅寺冷清下来,这让年少的善行极不适应,很长一段时间都是郁郁寡欢。
二十一岁受大戒,与善纯师兄一同到了济南府,师兄做了监寺,他则跟在佛兴寺住持善果的身边,参与了翻译大藏经的工作,五年后才回返。
时光悠悠,又是十年过去。师门长辈先后离世,到三师伯缘空圆寂时,善行已经三十六岁了。
这时的佛兴寺虽然建立时间不长,要知佛兴寺虽然建立时间不长,却极其兴旺,寺中僧人已达数百之多,已成了远近闻名的大丛林,
也不知善果师兄怎么想的,门下弟子众多,偏不顾反对,执意要将佛兴寺住持的职位传给年纪最小,资历德行都还不足的师弟。
可善行更喜欢清净些的日子,为怕麻烦,只和天禅寺住持善铭打了个招呼,悄悄下山,托钵做起了云水僧。
凡是有些名望的寺院名山都留下了他的足迹。也正是这辛苦的修行,让善行开阔了眼界,见识了世间冷暖,又丰富所学,对自身修行有了更加清晰的认知。
这一走,不知年月,等风霜染白了眉毛,皱纹爬上眼角,青州善行已经成了大雍有名的高僧,在各地都有其传说流传,拥护者甚多。
他却走不动了,带着几个徒弟重新回到天禅寺,一面教导弟子,一面整理自身所学,此后再不曾下山。
然后徒弟又收了徒弟,到了早晚课或是用斋时,呼啦啦一大半都是他的徒弟徒孙,善行心中惬意极了。
他从小出家,虽不知父母是谁,却得到更多的关爱,长辈和师兄对他无不照顾有加,不忍苛责,修行路上也是顺风顺水,绝少烦恼。
就算就此闭眼,也算圆满了。
他笑着喝掉钵中最后一点粥,原想着回房小睡,可走了一半,突然心中一动,转了个方向,径自来到后山的观景凉亭。
刚过中秋,漫山的翠绿早已褪去,放眼望过皆是色彩缤纷。他的目光被一队飞鸣的大雁吸引,视线追随,可在扫到正头顶的那轮大日之时,蓦地怔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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地球,早春时节,远方山野枯败空旷,依旧残留着白雪的印记。可今日岛城却下起了雨,夹带着雪花的雨水浇下,空气重又变得冰冷。
陈宗坐在车上,目睹了一场葬礼的结束。估算着时间差不多了,才拢了拢白发,从助手那里取了花,打开雨伞走入墓园。
参加葬礼的亲朋学生都散了,只有一个灰袍和尚孤零零的执伞站在雨中。
陈宗将鲜花放在秦氏夫妇的墓碑前,三鞠躬后,小声对和尚道:“大师还请节哀。”
那和尚只是点头,并未说话,面上也没有表现出多少的悲痛神情。
陈宗扫了眼已被雨水打湿的花圈,又看向和尚,作为安全局与缘行和尚的联络人,与其交往已经超过二十年了。如今他已白发苍苍,即将退休。可资料上只比他小上三岁的缘行,却宛若青年,岁月似乎没有在其脸上留下任何痕迹。这便是修行人啊,真是让人嫉妒。
“大师今后有何打算?”他犹豫片刻,又问了句。
谁知,缘行仍直愣愣的望着墓碑上的照片出神,并未作答。
陈宗轻叹一声,领着助手离开了。对于入山修行多年又突然返家的缘行,安全局其实有着诸多猜测,都认为父母才是其最后的牵绊,如今秦氏夫妇病逝,和尚了无牵挂,听说之前秦家留下的所有财产都捐了出去,这就表明,安全局与和尚的合作,大概率是继续不下去了。
可此刻对方正在哀痛之中,并不适合深谈,既然祭拜过了,改日再说也不迟。
未曾想,他正心事重重前行,突听得助手一声惊呼,忍不住抬高雨伞,然后便呆住了。
冷雨不知何时停住,耀眼的阳光倾洒下来,面前几颗干枯的树上,点点绿意扩散,逐渐爬满枯枝,青翠的新叶正已匪夷所思的速度生长起来。
“南无阿弥陀佛。”
轻轻一声,入耳却极为清晰,陈宗猛地回身,正见到原本呆立不动的和尚正双手合十。
而在和尚身周,犹如季节轮转,明明只是早春的天气,脚下石板中却有青草顽强的爬出,他身旁的桂花树上,已满是金黄色嫩蕊,馥郁香气远远的飘散来。
一声佛号,刹那花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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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灾级……”向灵看着屏幕中角落显示的数字,面上露出惊容:“这种能量强度,摧毁一座城市绰绰有余,三藏他……”
还是人么?这话她说不出口,好歹缘行和她算朋友。只是,今天这个朋友给她的冲击实在太大了。
正叹息感慨,一旁的李修姚突然皱眉:“情况不对,太静了。”
“嗯?”夏晓楠先是疑惑看他,接着也反应过来,指着外面道:“怎么会这样?”
几人看向窗外,俱都愣住,军舰依旧前行,可周遭的汹涌波涛不知何时变得浪平风歇,如同行驶在平滑的镜面上一般。
“我刚也在奇怪,今天明明有三级风,怎么突然就停了。”舱内的军管插话道。
李修姚急急冲出驾驶舱,到了甲板上,不少感觉敏锐的能力者也跟着出来。
大家四处观望,不时发出惊奇疑惑之声。
水面如镜,这个词是对眼下情况最好的形容。可海边的人都知道,这个词绝用不到海上。但今天,匪夷所思的情况确实发生了。
正惊疑间,他眼角扫见一点光亮,眸子一缩,高声道:“大家小心。”随即抽出身后的宝剑并加紧了戒备。
可他这话却是白说了,在他眼中,明明有一道金色的光影自东方快速掠来,短短几个呼吸间已经飞到军舰上方。
可周围人仍是该干什么干什么,似根本看不到这种异象一般。
李修姚顾不得许多,正要再次出言提醒,可是下一刻,诡异的事情又发生了,四周原本嘈杂的声音停歇,身旁几人的动作犹如录像被按下了暂停键,一切都被定住。
他从未见过这种情况,正惊疑不定看向半空中盘桓的金色大鸟,却见大鸟蒲扇着翅膀落到甲板上。
“金色的乌鸦?”他皱眉。面前的,可不就是一直巨大的,通体金黄的乌鸦吗?
“是我。”谁知,那乌鸦竟然口吐人言,下一刻金芒一闪,一个僧人的虚影在众人面前缓缓浮现。
“缘行大师?”
他惊呼出声,不错,僧人虚幻的身影渐渐凝实,正是本该距离这里颇远的缘行。
李修姚凝望对方半晌,又瞄了眼手中的平板,屏幕中,海面上低头默诵什么的也是缘行,那对面这个是什么?化身?
“大师是来劝我们回返吗?”李修姚扫了眼周围表情凝滞一动不动的众人,接着将目光投在缘行身上,皱眉问道:“我知大师修为已经达到天人的地步,但我辈修行人虽能力不足,却也负有守卫家园的责任,怎能袖手旁观?”
缘行笑着摇头:“你我朋友一场,贫僧来此,只为交待些事。”说到这里,他深深望向李修姚,合十道:“此战过后,贫僧怕是数年不得回返,人心诡诈贪婪,家中老小还望道长多多看护。”
这一战,他完全显露了自身能力,他自是不惧,可担心会有些不长眼的骚扰家里人。连交情不错的向灵和夏晓楠,因为公门身份,恐怕也受限颇多,想来想去,也只有李修姚这个朋友值得托付了。
李修姚闻言一愣,神情变了又变,扫了眼周围的情况,叹道:“大和尚这般伟力,也没有把握从妖岛手上全身而退么?”
缘行仍是摇头:“贫僧自有保命手段,可家中暂时顾不得。”顿了顿,他垂眸望向地面:“贫僧也怕忘了……”
“忘了?”李修姚皱眉,见对方似没有解释的意思,郑重道:“这事我义不容辞,不过……”又干涩的一笑,开玩笑说:“你回来得同贫道喝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