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宋棠这下子松了口气，仿佛身上的疼痛都缓解了不少。
  他斜了洛竞丞一眼，兀自小声念叨：“什么失望，胡说八道。”
  洛竞丞打开床头柜，从里面拿出一沓装订整齐、文件样的东西。
  递过去：“你先看看这个。”
  宋棠有些疑惑地接过来，视线在一行行文字上扫过。
  随着他的视线下移，他本来已经白惨惨的小脸儿，更加蒙上了一层灰色。
  “什么意思？这是什么？”宋棠抬起头，舔了舔干涩破溃的嘴唇。
  洛竞丞：“不会看不懂吧，这是宋铮签的一份债务转移合同。他已经把他欠的五千万债务转移到你名下了。”
  “不可能！”宋棠喊起来，“洛竞丞，你搞什么鬼？”
  对于他的反应，洛竞丞一点都不意外，反而耐心下来，轻声说道：“你看看，那签名是不是你的亲笔？”
  宋棠盯着落款上自己的名字，视线稍稍有些模糊。
  “不是，我没有签过这东西！”他嘴上叫着，但心里完全乱了方寸。
  因为那两个字，无疑就是出自自己之手。
  “是或者不是，你签过还是没签过，事实是明摆着的。”洛竞丞语气放得十分柔和。
  “这份合同你可以拿去司法机关做鉴定，看看有没有法律效力，好不好？”
  “我给你提个醒，这份合同，是宋铮四天前交给我的。”
  宋棠脑子里电光石火，忽然想起四天前，大哥还没有被控制起来的时候，确实找他签了个字。
  当时大哥说是处理爸爸妈妈遗留下来的一些东西，需要他签字。
  宋棠那时候还沉浸在父母离世的悲痛之中，所以一个字都没看，就在大哥指着的位置签下了自己的名字。
  此刻想来，那时候大哥让他签的，就是这份文件。
  “不可能……”宋棠缓缓抬眸，望向洛竞丞，“我大哥为什么要骗我签这个？”
  洛竞丞不解释，幽幽问了句：“很难理解么，宋棠？”
  确实不难理解，但宋棠理解不了。
  他和大哥虽然不是亲兄弟，但是从他五岁被接到宋家那一天开始，他就把宋铮当做了自己的亲大哥。
  小时候，他喜欢追在他屁股后面跑来跑去，得了什么好吃的好玩的也总是第一时间给他分享。
  慢慢长大，他跟宋铮的关系越来越亲密。
  有什么心事都愿意跟他讲。傲娇不羁谁都不服的性子，只对大哥言听计从。
  前阵子为了筹钱赎他，向来高傲的小少爷放低了身段去四处求人借钱。
  说好话赔笑脸，冷板凳软钉子他照单全收。
  钱不够，他就豁出命去给人赛车。
  他选的都是难度最高的赛道，高风险高回报。
  所以才能在两天里赚下两百万。
  然而此刻有人告诉他，他最最亲近的大哥，用卑劣的手段，把五千万债务推到了他一个人身上，他无论如何也不能接受。
  “洛竞丞，你是骗我的对不对？你不想放我大哥，就弄了这么个东西来恶心我糊弄我是不是？”
  宋棠声音嘶哑得断断续续，一双本就泛红的眸子，此刻更是一片猩红。
  他颤着手，摸到手机，把电话拨给了宋铮。
  但提示已关机。
  “洛竞丞，我大哥还被你关着对不对？你们收了他的手机！”宋棠喊起来。
  洛竞丞微微摇头，掏出手机，拨了个号码，按下免提键。
  第5章 你欠我的五千万，准备怎么还
  片刻之后，听筒里传来了一道男声，恭敬得有些胆怯：“洛总。”
  “宋铮，你现在在哪儿？”洛竞丞语气不耐。
  “哦，我已经到澳洲了，您有什么吩咐吗？”
  “你弟弟想跟你讲话。”
  电话那头的宋铮顿了顿，似乎十分无奈：“行吧。”
  洛竞丞把手机递过去。
  宋棠接过手机的时候，手抑制不住地发抖。
  低低地叫了一声：“大哥。”
  宋铮的声音传来：“小棠，你跟洛总在一起呢？那你要乖一点……”
  “债务转移合同……是怎么回事？”宋棠生平头一次打断宋铮的话。
  电话那头，沉了片刻。
  “小棠，这件事，是我对不起你。”宋铮说着，深深地叹了口气，“可我也是没有办法……”
  “大哥，你为什么要这么做啊？”宋棠隽秀的眉紧紧地拧着。
  “钱不够，我可以和你一起想办法。我可以去赛车，去赛马，或者去打黑拳，早晚能把钱凑上！”
  “大哥，你为什么要这样啊？”他的声音染上了哭腔。
  “大哥对不起你！大哥是个懦弱的人，集团破产，又背了那么一大笔债务，我心态崩了！”宋铮说着，情绪激动起来。
  “小棠，你从小就乐观开朗，什么事儿都不往心里搁，所以大哥只能求你帮我这个忙了！”
  宋棠听着，根本无法理解宋铮这番话的基础逻辑。
  他深深地吸了口气。
  “大哥，你有难处，可以和我明说。为什么要用这种方式，骗我签字？你考虑过我的感受吗？”
  电话那头的宋铮听起来有些烦躁起来了。
  “宋棠，虽说借钱的人是我，可我不是也为了咱们大家吗？我在外面打拼，你没跟着受益吗？”
  他越说越激动：“你天天吃喝玩乐当你的小少爷，出了事就让我一个人扛？凭什么？”
  “你自从到了我们宋家，天天养尊处优锦衣玉食，你一个来路不明的野种，又凭什么？”
  宋棠整个人僵住了，动了动嘴唇，声音小得几乎快要听不到：“大哥，你在……说什么？”
  “宋棠，有些话我早就想说了！”
  “你以为我很喜欢你这个便宜弟弟吗？不过是爸妈喜欢你，我也只能扮演好哥哥的角色罢了。”
  “如今他们不在了，你也该为宋家做点什么了。我已经离开国内了，那边的事情都跟我没关系了。你好自为之！”
  讲完最后一句话，宋铮一刻都没有留恋，挂断了电话。
  宋棠人傻了。
  定定地呆立在原地，一动不动。
  如果说昨夜洛竞丞对他造成的伤害他还可以咬牙硬扛，那么此刻，宋铮对他的毁灭性打击，他再也扛不住了。
  宋棠感觉眼前一阵眩晕，身子一晃，软了下来。
  身旁的洛竞丞一伸手，把他抱进了怀里。
  “宋棠，现在相信我的话了？”
  对于洛竞丞的怀抱，宋棠本能地抗拒。但是眼下，他没有一丝挣扎的力气和念头。
  集团破产，父母离世，被折辱被蹂躏，他都忍下来了。但是此刻，他的世界轰然崩塌了。
  瘫软在洛竞丞怀里，他一字一顿地问道：“是不是你？”
  洛竞丞知道宋棠聪明通透，自然明白他问的是什么。
  沉了片刻，他低声答道：“我只是给他一个提议。做与不做，可没人逼他。”
  宋棠闭上了眼睛。
  泪水再也控制不住，顺着脸颊滚落下来。
  母亲经常教导他，男孩子就算哭，也要找没人的地方哭。
  所以宋棠几乎从来不会在人前落泪。
  昨晚被欺负成那样，他硬是咬着牙没哭出来。
  但是此刻，泪水再也不受控制，很快打湿了他的衣襟。
  洛竞丞抱着怀里的人，感觉他的温度有些不正常。
  伸手摸了摸他的额头。
  果然，有些烫手。
  他皱了皱眉。
  “你发烧了，回床上躺着。”他说着，抱着人准备放回床上。
  宋棠猛地抬起手，一巴掌抽在了洛竞丞脸上。
  “混蛋！你简直就是个畜生！”他一声撕心裂肺的嘶喊，嗓子瞬间破了音。
  “洛竞丞，我不明白，到底为什么？把债务转到我身上，对你又有什么好处？你有什么必要用五千万考验人性？”
  宋棠满脸是泪。
  “我什么都没有了，只有和我大哥相依为命。你却用这种方式把他也从我身边赶走了！”
  “你到底为什么要这样赶尽杀绝啊？”
  高热本来已经令他脸颊通红，再加上这番哭喊，眼眶鼻尖唇角都染着红。
  一头深棕色的漂亮鬈发有些乱糟糟，几缕碎发被冷汗贴在额角。
  此刻的宋棠，整个人满满都是破碎感。饶是洛竞丞这样的人，也不由得心头一疼。
  不过他的情绪丝毫不会外泄。
  脸色冷着，一把钳住了他的下颌：“宋棠，跟我动手，考虑过后果么？”
  宋棠去掰扯他的手，洛竞丞能感觉到，他的手软软的，一点力气都使不上。
  他钳着他下巴的力道不自知地稍稍收了些。
  “你的疑问，我可以给你答案。债务转移到你身上，我就成了你的债主，就可以直接控制你。”
  “所以，现在我们应该谈谈，你欠我的五千万，准备怎么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