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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6章

  “这有什么啊?”蒋奇秋压低声音,“我等会可就要去谈生意了。”
  他得意地说完,用拳头碰了碰莫司煜的手臂,一路小跑着往场边翘着二郎腿的刘总去了。
  思汀无聊地在场上甩着拍子,她见莫司煜转头看她,连忙用眼神指了指不远处的麦明一。
  现在场上只剩下三个人了,这世界上没有三个人玩的羽毛球项目。
  莫司煜尴尬地抓自己的脖子。他不能不带麦明一玩,麦明一既然没走开,大概就是在暗示他,况且…他才刚帮自己解围。
  “司煜,”思汀鬼鬼祟祟溜过来,“要不我就先走了,我看你们这气氛,好像很尴尬!”
  “那等会李律师来了,你怎么办?”莫司煜操心起思汀的恋爱大事来,“你现在球都发不过网…”
  “你别管。”思汀瞪他一眼。
  莫司煜思索再三,决定先婉拒麦明一的暗示,之后在床上多掐掐他、抱抱他或者咬咬他,以作弥补。
  他硬着头皮往麦明一走,还没走到,麦明一就仿佛有读心术一般,先挑挑眉,又臭着脸盯他。
  麦明一毫无耐心,莫司煜早该想起来的。
  “麦律,”莫司煜斟酌再三,决定迂回地开口,“您还打球吗?要是不打…”
  “我打,你和我一起吧。”麦明一打断他没说出口的话,迅速替他决定好了一切。
  怎么又变成这样了?莫司煜有些绝望,麦明一每次这样武断地发号施令,他就很烦。
  “不行?”麦明一反问一次。
  “可以的,可以的,”敖思汀举起手发言,“司煜,你和麦律师一起吧,我等李年姐过来…”
  “在叫我吗?”莫司煜上次见过的大波浪女律师从身后冒出来,声音温柔,“你们在纠结不下什么?”
  李年背着球包,身形颀长,卷发绑成马尾,她个子高挑,运动痕迹明显,抬脚向前时小腿肌肉线条美丽而坚韧。
  “思汀,来很久了吧?”她绕过莫司煜,用掌心轻拍思汀的头,又无比自然得体地向麦明一伸出手,“麦律师,幸会,我叫李年,之前因为企业刑事合规的问题咨询过你,受益匪浅。”
  麦明一和她握了握手,惜字如金但态度友善:“我有印象,以后也多多交流。”
  “那我就不多客气了,今天大家也都是来打球的,”李年停顿的间隙里又盯着敖思汀,“不如都不推脱了,两男两女,正好能凑一局混双。”
  她把球包放下来,朝莫司煜会心一笑:“还不知道怎么称呼你,你贵姓?”
  “免贵姓莫,”莫司煜几乎没被如此尊重过,他受宠若惊,“我是思汀的朋友,李律师,您叫我司煜就行。”
  “好啊,司煜,”李年取出球拍,眼神又回到敖思汀身上,“那我们就开始吧?思汀,你和司煜一队?”
  “混双怎么打?”敖思汀拿着球拍跃跃欲试,“我负责哪边?”
  “思汀,你把球发过网就好了,如果接不到球,你就蹲下来。”莫司煜严肃地告诉她。
  “好的,”敖思汀郑重点头,又无厘头地问,“李年姐好看吗?”
  “当然…嘶。”羽毛球从天而降砸中莫司煜的额头,他捂着额头,龇牙咧嘴。
  罪魁祸首麦明一云淡风轻把弹回去的球捡起来,他斜着眼瞥了瞥莫司煜。
  “比赛就不要东张西望。”
  莫司煜一股无名火涌上来。
  总这样,总这样!除了做那种事,就知道随口指使他教训他!
  他也不是说,作为老板的麦明一不可以对他这样不客气,可这种非工作场合里,他们就不能像思汀和李年姐那样平等温和地交谈吗?
  球又由麦明一挑过来,这次起高了些,莫司煜及时起跳,用力把球杀了过去,羽毛球呼啸奔麦明一而去,但麦明一却没躲,只是侧了侧身,羽毛球钉在地板上。
  “司煜,好厉害。”思汀替他鼓掌。
  莫司煜不好意思地挠挠头,转眼见到麦明一勾起嘴角,一副运筹帷幄的表情。
  他的火冒得更高了,直冲天灵盖。
  接下来,思汀就不再替他鼓掌了,11分领先局歇时,她焦灼地和莫司煜说小话:“司煜,你能不能别这么用劲?”
  “怎么了?”莫司煜把脸埋进毛巾里用力擦干净汗。
  “你说呢!”思汀拧起眉毛,“再这样下去,李年姐都要输了!”
  “思汀,你到底哪边的啊?”莫司煜语塞。
  不管怎样,他只知道麦明一是他的对手,而且他难得占上风。
  莫司煜活动活动肩膀,又架上拍,目光灼灼地盯紧对面。
  最后一球落地,莫司煜下意识振臂欢呼了几声,他看向网带对面的麦明一,觉得从没有这么畅快过。
  他在网前和麦明一比小球时,麦明一有时会动作慢上许多,以及莫司煜绷紧手臂的扣杀,麦明一只要起球,分就一定会在莫司煜手中拿下。
  只可惜麦明一连输球都不疾不徐,他更像一团冷雾,优雅、体面地享受失败。
  不过莫司煜才不管那些,他觉得很高兴,也很畅快。
  仿佛他已经捍卫了自己灵魂的完整,因麦明一随心所欲对待他的态度而乱七八糟的情绪,也逐渐收拢,聚成一个欢欣雀跃的圆。
  他转身和思汀握手,思汀皮笑肉不笑,但没有多责怪他:“下次请我吃饭。”
  “没问题。”莫司煜笑着说。
  场边的麦明一收起自己的球包,正和李年疏离道别。
  莫司煜故意收得很慢,他几乎是翘首以盼,希望能从麦明一望过来的眼神中捕获一缕因为输比赛的失落,更贪心的话,他还想要“哇你好厉害”的夸赞。
  可麦明一没有再看他,平静地拎起球包,走出了球馆。
  刚刚才光临的巨大喜悦又如同一阵风那样离开了莫司煜的身体,他茫然地看向麦明一的背影,不明白为什么不管发生什么,麦明一都收放自如。
  他讨厌麦明一,莫司煜嘴唇回到水平线,不自觉紧抿着,把冲锋衣的拉链拉到顶端。
  “思汀,我走了。”
  “怎么有气无力的?赢球还不高兴啦?”思汀担忧地看他,他摇摇头,朝出口走去。
  推开球馆大门又关上,萧索的秋天气息围住他,路边几棵梧桐落下今年的第一片黄叶,莫司煜低下头,把下巴藏进冲锋衣衣领中,踢开几颗无辜的碎石子。
  他想洗个手洗把脸,于是绕去球场侧门,那儿有一个旧水龙头。
  把球包扔在地上,莫司煜捧了水,几乎把脸都要埋进手心里。
  睫毛被打湿,眼前一片模糊,抬起头时,他闻到若有若无的薄荷味,烟草燃烧的细碎声音在空气中蔓延。
  在他的右边,麦明一倚在车边,微微偏过头,吐出几个柔软的烟圈,无比赤裸地打量他,如同在做捕猎前最后的观察。
  “消气了吗?”他这样问。
  莫司煜成千上万的委屈立刻涌起来,它们的来源,最早追溯到他们第一次在酒店清醒地做完,浴缸中,他的脚踝和麦明一的小腿贴在一起,水波摇晃,彼此的呼吸都安静到只剩脉搏的颤动。
  可他们在谈工作,往后的每一次,从漫无边际的沉沦中被迫清醒,他们都在谈工作。
  于是在床上,莫司煜看见麦明一泛红的皮肤,会想起自己前言不搭后语写下的法律意见书、答辩状和质证意见,去过的每一所法院和检察院组成破碎的画面。
  可当他们穿上西装,并肩坐在会议室里,他又止不住渴望,想透过麦明一规整的衬衫窥视所有的一切,柔软的皮肤,绵长的呼吸,发抖的肌肉。
  他的工作与生活,被麦明一毫不留情地全搅碎,并且无从下手去拼完整。
  麦明一的问题,他知道无论怎样回答,自己都不会满意。
  莫司煜沉默在原地。
  “过来。”麦明一轻声叫他。
  莫司煜走过去,站在麦明一面前。
  “你故意输给我。”他低声说。
  “怎么会?司煜,”麦明一笑出声,“是你打得不错。”
  “你不回家吗?”莫司煜觉得自己问了一个没意义的问题。
  可麦明一还是回答了。
  “我在等你。”他的膝盖暧昧不清地擦过莫司煜的膝盖。
  麦明一打开车门,又抬起头同他耳语,好似哀求和恳请,最后他用嘴唇碰了碰莫司煜的耳廓。
  莫司煜发现自己已经分不清,麦明一究竟是在示弱,还是在引诱。
  在麦明一缠紧的手臂中,他抚上麦明一的脊背,麦明一将他困在车椅和自己裸露的胸膛前,莫司煜听话地慢慢往上顶。
  一场轻柔大雨逐渐淋湿整个逼仄的车厢。
  她想知道,李年究竟为什么能这么漂亮。
  穿半身鱼尾裙时小腿的线条漂亮,穿系带高跟鞋时脚踝上的链条会和细带缠在一起,就连运动装,以及她上次出差时在酒店偶然看过的睡衣,也好漂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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