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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0章

  二月份的天空还在下雪,出院的伯德在贾尔斯的陪同下回到了格林公爵府,见到了暂且住在马修宿舍里的巴内肯尼斯。贾尔斯那日去了医院后就没什么空闲回来,新来的孩子托付给了保管枪械的克劳德老头。
  到底是公爵府,伯德估摸有两个月没看见巴内,今日一见,巴内的身材显然比之前长肉了,整个人的精神很不错。
  巴内为哥哥的康复感到高兴,又告诉哥哥“警探先生也准备出院”,接着又激动地讲起在公爵府的见闻以及新认识的朋友。
  伯德难得的心情好起来,就坐在一旁静静地听着,有时会说上一句,更多的是提醒巴内要注意自己的分寸,他们现在是寄人篱下,要谨慎点。
  巴内脸上笑着,心里却是有些难过了,“没有家”的事实始终是他们无法解决的问题,“我一直都很小心,怕给他们添麻烦。”
  伯德也很心疼巴内,可是他或许待不了两天就要去上学了,届时巴内要继续一个人留在这里,他也不想做个扫兴的人,但没办法。
  贾尔斯回来后给少爷打去了电话,告知一声伯德安全到家的消息。
  “让他明天休息一日,后天清晨要回校了。”布兰温顾及伯德和巴内才见面,留了一天的时间给他们道别。
  挂断通讯,他去找了母亲。
  奥莉维亚正在客厅的沙发上半躺着,美容师在为她修剪指甲,她听见下楼的声音,稍稍转头望着阶梯的方向,说:“你是要见见你的小朋友吗?”
  “不是,”布兰温下来步往沙发,“妈妈,我有一件事需要您的帮助。”
  奥莉维亚顿了顿,短暂地思索后,问:“我能帮上宝贝什么?是你的小朋友还是新来的那个孩子?”
  布兰温坐到单人座的沙发,“是那个叫‘巴内’的孩子。妈妈,他是父亲资助的孤儿院的生还者,侥幸逃出了那场大火。如果有警探过来要探望他,您可以同意,可绝对不能带走他。”
  奥莉维亚心领神会,“你担心警探会带走那孩子做人证。”
  “什么都有可能。妈妈,巴内是伯德在这世上唯一的亲人了,除了公爵府外,没有人能保证他的安全,所以麻烦您稍微留意些。”布兰温也并不完全出于这份考量,母亲说的没错,他的确担心艾德蒙会鼓动巴内做失火案的证人。用这个孩子咬出加里韦斯特,然后牵出孤儿院的幕后。
  之前艾德蒙藏匿,是以个人和巴内的人身安全作为优先考虑的,如今地点暴露,他不相信艾德蒙仍旧坐以待毙,事先防备不会错。
  奥莉维亚宠爱自己的孩子,面对布兰温的嘱托,她不可能拒绝,况且还关乎着公爵府。
  伯德陪着巴内在公爵府度过了两日,第三天早上,与巴内一起用过早餐,他就要坐上回校的马车,他也终于见到了自那日离开病房就没再见过面的布兰温。
  贾尔斯载着他如同从前般停在了门前的台阶下,由于骨折还处在恢复阶段的缘故,贾尔斯没让他下来迎接布兰温。他从右边敞开的车门外看着身披斗篷的布兰温跨下阶,踩着马车垫脚的踏板俯身坐了进来,旋即贾尔斯把门关上。
  耳畔的风声忽然就止住了,车座里安静了下来。
  布兰温至始至终没抬头看他一眼,在如此近的距离。
  伯德知道布兰温还在生气,所以对他的存在视而不见。他在布兰温故意的冷漠中感到了无措,不知道怎么才能打破僵持的气氛。
  第97章 ndd0gs(二)
  再炙热的心也会因为三番两次“浇下的冷水”而退却温度。布兰温现在看见伯德的感觉就仿佛身处在大雪里,砭骨的风从四面掠过肌肤,身体和心灵都是冰凉的。
  他似乎没什么要对伯德说的,就这么保持沉默,一路抵达学校也不错。
  “我知道你还在生气。”伯德勾着脖颈,像是在承认着自己犯下的错误,低声说,“对不起,又惹你不高兴了。”
  他学着上一回贾尔斯给的建议,乖巧顺从地认错,布兰温只是需要他先服软,他道歉了就不会再生气了。
  然而等来的是马车里持续的无声,布兰温没有在他的预料中转过头,如同曾经那样温柔地对他说“没关系”。
  在伯德的眼里,布兰温依然纹丝不动地望着风景,车轱辘颠簸地行驶在凹凸不平的道路上,零落地建造在田野和树林前的屋子晃过了玻璃,被马车甩在了后方,越来越远。
  布兰温的心轻轻地触动一下,又恢复了平静,心底的湖水结成了冰,难以荡漾起来。
  伯德目光里的期待渐渐被失落取而代之,他也偏头望向另一个窗户外的景色。
  “你为什么要因为我生气。”他喃喃自语,“你轻而易举就能够让一个孤儿活下去,只是花费一点钱而已,你救我,是出于你对马修的亏欠,你已经尽到了自己的义务。你是遥不可及的贵族,不该为我动怒,我不过是个微不足道的家伙。”
  领口骤然一紧,他挨一股力量在猝不及防的情况下拽向一边,他注视着那双近在咫尺的眼睛。
  “是吗?”布兰温彻底恼怒,他瞪着没心没肺的伯德,“原来你的脑子是这么想的。”
  伯德颓然地垂下双眼,不敢与布兰温眼里投来的愤怒和伤心对视。
  布兰温违心地问:“我救过你几次了,你就是这么报恩的吗?”
  “杀了加里韦斯特后,你也,”伯德紧张地喉咙浮动,知道接下来说的将意味着什么,“你也可以杀了我。”
  布兰温直接用力搡开了伯德,他有一瞬间感到天旋地转的,像是要昏厥过去,连寒冷也忘记了,“你是什么……”
  东西。
  他在呼之欲出的刹那怔了怔,眼神错愕地睥着伯德由诧异渐渐笑起来的眼。
  “您其实也这么想的,所以才能脱口而出。”伯德看似在怨尤布兰温的贬低,然而,他在嘲讽着自己,“我说过我们不是一个阶层的,更多的时候我就像摇尾乞怜、倔强又无能的狗,总想着脱离你施舍于我的保护,逞强去应对敌人,然后丢进脸面地受伤。”
  布兰温被伯德可悲的笑刺痛了心脏,他语塞了,不知道要怎样去解释他方才的失言,他没有看不起伯德,从来没有。
  “您见过我最落魄凄惨的样子,即使您认为没有瞧不起我,心中也会因此潜移默化,毕竟您的傲慢是与生俱来的。”伯德一副咄咄逼人的神情,“而我怀疑您也是天性、本能。您骗过我,为了您的父亲,甚至还为他隐瞒其牵涉孤儿院失火案的事实。您清楚自己有两幅面孔吗?一面温柔地保护我,一面又狡猾地欺瞒我,虚伪又卑劣,在我看来就是玩弄我的真心和信任!”
  末尾的声音像从牙缝里咬出来的,布兰温紧抿着嘴唇,脸色凝重地隐忍着。他面前的伯德仿佛变了一个人,狭隘、极端又极具攻击性。
  “您为什么不说话了?为什么皱着眉头看我?”伯德微笑着问,语气像刀快速破空划出的刀风,裹挟着一字一句,就形成了一把把刺向布兰温的软刀子,“是因为被拆穿的缘故,您无言以对了吗?”
  布兰温就这么缄默地凝视着伯德,陌生的眼神令他心如刀绞,他忽然视线望去了伯德身后遥远的田野,感觉眼眶里浮起的湿雾要模糊了视野,然后他也缓缓笑了。
  “我要说什么,你想听什么?”
  伯德压抑着心口泛滥的酸楚,他挑了下眉,强撑着笑,“没什么,少爷不愿说,我尊重您。”
  “没什么是什么?”布兰温逼迫自己强硬起来,不要再心软下去,“我不需要你的尊重。伯德,我也不需要你的命。你知道我这个阶级的贵族是怎么理解尊重的吗?同阶层或阶层之上才配称尊重,在我之下的。”
  他意味深长地打量伯德,“你会要求一只老鼠或一条狗给予你尊重吗?”
  伯德嗤鼻,冷哼一声。
  “如果我现在要听狗叫,那么就一定能听到。”布兰温转眼看别处,错开了相交的目光,“因为他一直都在我的耳边犬吠。”
  伯德的内心有些愕然,布兰温的反驳是他始料未及的,从不曾设想过在他心中保持着优雅的贵族骂人时也会将对方比作狗。他没有因此生气,反倒是舒缓了煎熬的心情,他宁可被布兰温骂得狗血淋头,反正这个模样的布兰温挺可爱的。
  他被自己的想法吓到了,独自窘然地望去车窗外面,这种感觉很奇怪,像做贼似的,会担心被发现。
  他疑惑自己为什么会有这种莫名其妙的感受,与上次在医院察觉布兰温亲吻他的额头时的感受简直一模一样,他害怕的不敢再睁开眼。记忆中,在孤儿院午睡的时候,伊莉丝修女也曾吻过他,她会给每个孩子一个这样的吻。
  分明是同样的吻,为什么心跳的速度和感觉截然不同,他在为自己掩饰什么?
  此时的布兰温全然不知伯德异常活跃的脑袋在想什么,已经气得把眼睛闭上,看不见伯德就不会心烦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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