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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0章

  车厢里安静了一瞬。
  程有颐忽然轻笑了一声。
  然后,像某根神经被拨动了,所有人突然爆发出一阵笑。
  真的笑了,笑得没有恶意,没有讽刺,只是一种荒唐的释怀。
  连章母也笑了两声:“我怎么就养出这么个不省心的儿子。”
  “怎么能怪我呢?!”章迟一脸严肃的表情纠正母亲对他的评价,“他居然敢对我们海市商业第一女强人大吼大叫?这我们怎么能忍?”
  “那可不。”章母抬了抬头,把刚才因为扭打弄乱的头发轻轻拨了拨,“整个海市,敢对我大吼大叫的人……”
  章迟讪讪地说:“谁敢啊……?”
  章母瞪了一眼章迟:“只有你这个小兔崽子!”
  “我,我,我!”
  章迟这才意识到,理论上来讲,他还没有和自己的母亲和解。
  “小兔崽子,有了男朋友就忘了妈!出去这么久了,连个电话都没有!要不时有颐时不时和我联系,我连你活着还是死了都不知道!”章母“哼”了一声,“捅了娄子,还不是得我出面。”
  “我错了——妈——”章迟像个孩子一样撒娇,“我这段时间很忙啊!”
  “忙?你在忙什么?”章母突然警惕。
  “呃,就是画画的事情,我现在可是要工作的。”章迟解释,没有告诉章母,他还忙着和程有颐在温柔乡里卿卿我我。
  “我回去再收拾你!”
  看到车快驶进章家的大门,章母没有继续这个话题。
  程有颐望着章家巨大的铁门,迟疑片刻,问章迟:“你把我爸拉黑的时候,有和他说我家地址吗?”
  章迟一愣,立刻摇了摇头。
  “那就奇怪了。”程有颐皱起眉头,“我新家的地址,他怎么会知道的?”
  程有颐把车窗摇下来,探出来一个头,想要借窗外的风把自己的脑袋吹清醒一些。
  铁门徐徐打开。
  章蓦站在庭院里,穿着西装,整理自己袖口的扣子,
  他抬起头,在看见程有颐的时候,露出一个灿烂的笑容,对程有颐挥了挥手。
  第60章 爱与不爱的区别
  钱思齐下了车。
  程有颐敏锐地感觉到,在钱思齐下车的那一刻,章蓦脸上的笑容淡下去一半。
  “你回来了?”章蓦很温柔地接过钱思齐手里的包,表现得像一个优秀的丈夫,“爸妈那边怎么样?下次回家我陪你一起,我托朋友从意大利买了几瓶上好的葡萄酒,正好给咱爸送过去。”
  钱思齐笑着回答:“我爸现在不怎么喝酒,对身体不好。”
  不悦在章蓦脸上一闪而过,不过这种不悦很快被收了起来:“我刚回来就听lucia说章迟进派出所了?出了什么事,一个多月不在家里,这次惹祸都惹到警察那里去了?”
  章迟听到章蓦这么说,脸色立刻难看了下来:“你是不是就盼着我进局子啊?”
  “呸呸呸!说得什么晦气话?谁进局子了?我们只是进去接受和配合警察调查!”章母拍了一把章迟的肩膀,“他是你哥哥,他怎么会这么想?”
  “我可没这么说。”章蓦轻笑了一声,“你是我弟弟,我当然是希望你好的,最好事业有成,家庭和睦。”
  说罢,章蓦抬起手,想要拥住钱思齐的肩膀,可钱思齐却先一步往家里走去了。
  章蓦极其自然地放下手,就好像刚才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生一样,只是脸上的笑容淡了不少,转身接着问章迟:“不是什么大事吧?”
  “是因为我的事情。”程有颐站在章迟的身边,手搭在他的肩膀上,“我父亲的事情。我父亲今天来家里,发现我的性取向,章迟帮我去解释,结果发生了一些冲突。”
  “……哦?是吗?是我错怪了他的。”章蓦一愣,随后眯起眼睛,像哄小孩一样和章迟道歉,“对不起哦,小迟。”
  “……”章迟并不是很喜欢这种方式,把不满意都写在了脸上,他躲在程有颐身边,“谁要你的道歉?”
  章母看他们一眼,深秋的冷风吹得她裹紧了自己的外套,略显疲惫地对众人说:“进去吧,天冷了,该吃饭了。”
  客厅里已经亮起了暖光,程有颐和章蓦走在章迟后面。换鞋的时候,章蓦离程有颐特别近,几乎贴着他的背脊。
  就在此时,章蓦忽然压低声音,用章迟听不到的音量:“事情解决了吗?”
  程有颐一愣,他蹲了下去,留出来两人之间安全的距离。
  “我知道你父亲……叔叔是这样的,吃软不吃硬。有什么事情需要我帮忙,尽管告诉我。”章蓦望了一眼往客厅走的其他人,玄关处只剩下他们两人,“但是父亲毕竟是父亲,他不是个坏人,也是为你好。”
  程有颐一愣,他顿了顿,反问章蓦:“帮我?”
  他好像看到章蓦的身后出现了一个巨大的阴影,那个阴影的轮廓,真是自己的父亲。
  程有颐和章蓦熟了以后,和章蓦说过许多自己和父亲之间的矛盾。
  章蓦像个完美地心理按摩师。
  【你们都没有错。】
  【你们只是沟通的方式有问题,我妈和我弟弟也这样。】
  【没关系,你还有我,什么事情都可以和我说。】
  可是现在,章蓦可以怎么帮?
  帮他去和父亲讲新约吗?
  程有颐信以为真,更加依赖章蓦,在漫长的过去,章蓦是他唯一可以倾诉的对象。
  章蓦总是站在父亲视角上,告诉程有颐父亲各种做法的动机,而所有的动机,都指向了“为他好”这件事情。
  世上很多的罪,都是从“为他好”开始的。
  程有颐后知后觉地发现,章蓦从来没有像他的母亲一样,和自己探讨过,父亲对自己有没有爱这件事情。
  过去的信任的在程有颐心里一点点瓦解。他要怎么相信,一个连自己弟弟的性向与爱好都不能很好接受的人,能够劝得动自己顽固的父亲,接受他的一切呢?
  章蓦帮不到他。
  程有颐摆了摆手,谢绝了章蓦的一片好意:“章蓦,这件事你帮不到我。”
  章蓦一愣,无奈地摊开手:“章迟帮到你了?”
  程有颐又是一愣。
  章迟如此决然地斩断了自己和父亲之间最后一点温存的联系,很难讲这是好事还是坏事。
  但是这终究算是双方都假装无事发生的父子关系里的一、件、事。
  想到这里,他点了点头。
  几人吃了饭,天色已暗,小少爷难得乖顺,还好声好气地听她的教育,竖着手指发誓自己以后不去做什么伴舞了。
  吃完饭又哄着章母回了房间,说要给她泡花茶,顺便帮她捏肩。推着章母回房间之前,章迟还没忘记趴在程有颐的肩膀和他说:“你先回我房间睡会,我很快。”
  程有颐“嗯”了一声,他不想破坏者得来不易的母慈子孝的时刻,又叮嘱他:“不着急,你多陪陪阿姨,我等你。”
  章迟和章母回了房间,程有颐正起身,章蓦的声音从后面传来,“要不要上露台坐坐?”
  “今晚难得没有风。”章蓦指了指头顶高悬的明月,“月朗星疏,我们好久没有好好聊天了。”
  程有颐一怔,随即定了定神色:“正好,我有事想问你。”
  读大学的时候,他们曾经无数次在月色之下彻夜谈心。他们聊星星聊月亮,聊未来规划聊修齐治平。程有颐曾经很愧疚于耽误章蓦的睡眠,可是章蓦笑着说“月朗星稀,睡觉太浪费了,聊天刚刚好”。
  那些程有颐仍旧历历在目的晚上,月色如洗,落在章蓦的身上,照得他闪闪发光,那个时候,章蓦是他梦里梦到千千万万遍,触不可及白月光。
  程有颐想起来,这段时间他睡得格外安稳,好久没有做梦,没有梦到过那片白月光了。
  两人一前一后,走上三楼那片不大的露台,夜风带着落叶的味道穿过玻璃护栏。远处的山林模糊成一片深色的阴影。
  章蓦在茶几边上坐下,替他倒了一杯葡萄酒。
  “给我岳父带的,我还藏了一瓶,偷偷给你喝。”他递给程有颐,语气温和,半开玩笑半认真地说,“你可千万别告诉思齐,这是我们之间的秘密,她会吃醋的。”
  程有颐接过葡萄酒,放在鼻尖闻了闻,他对葡萄酒没有研究:“这么好的酒让我喝掉太浪费了,待会可以让章迟试试,他很懂。”
  章蓦的脸色微微一沉,随后扬了扬眉:“你说得对,我找时间叫他品鉴一下,小迟对这种事情最有研究啦。”
  “我就不喝了,一会还要开车回家。”程有颐把酒杯放到一边,谢绝了好意。
  “……好。”章蓦悻悻地把酒放到一边,随后叹了一口气,“我好怀念我们的大学时代,我,你,思齐,我们一起纵酒放歌,那些日子我们都回不去了。”
  程有颐停顿了片刻,又有些为难地问,“你和思齐……还好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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