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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0章

  “这有什么可羡慕的?”程有颐反过来安慰章迟,他拍了拍章迟的脑袋,“绿皮火车上全是汗臭味,过道里都站着人,很苦的。”
  “可是我愿意和我在乎的人一起吃苦啊,我爸我妈……还有你。”章迟委屈地说,“他们有那么多刻骨铭心的记忆,在饭桌上说起来这些事情的时候,我觉得自己像个外人。”
  “怎么会?”程有颐觉得自己今晚的耐心用不完,“阿姨很爱你的,不像我爸……”
  章迟和程有颐同时叹了一口气。
  “我很想成为我哥一样优秀的孩子,可是我做不到。”章迟低声说,“他靠自己的努力就能去最好的大学,我的学历全是靠我妈砸钱砸出来的。哦——不对,砸钱也没砸出来。他明明念得是中文专业,商业嗅觉却好的吓人,不仅把我们家的企业搞得蒸蒸日上,甚至开始独立办公司,可是我呢……我连说服别人一个策划案都做不到。”
  “策划案的事情很复杂,不是你的错,你不用自责。”程有颐没有想到章蓦给到章迟这么大的压力,更没有想到章迟会对林岛的策划案如此耿耿于怀,他拍拍章迟的肩膀,“章迟,你不用像谁,也不用和谁比,每个人都是这个世界上独特的个体,总有人爱你是因为你是你,我想你的母亲就是这样的人。”
  “那你呢?”章迟突然反问,“你也是吗?”
  “我?”
  “你爱你自己吗?你爱我吗?”
  程有颐一怔,没有回答。
  章迟自顾自低下头:“好吧。我知道你没有那么爱我,或者根本都谈不上爱。就像你说的,只是喜欢我的脸……”
  程有颐往后退了退,他不知道如何回答章迟的问题,便把所有责任推给自己:“对不起,我不是一个很会爱的人。”
  “但你会、是、的,对吧?”
  程有颐没有说话,他说不出来话。
  车里安静了下来。
  “没事啦……你可以先送我回家吗?”章迟的眼底流淌出来失望,他机械地从车位置上拿出来手机,把这段时间遗漏的信息一一刷走。
  “好。”程有颐想了想,启动汽车,“如果你一个人在家里害怕的话,我今晚可以陪你。”
  章迟滑动手机屏幕的手指停顿了片刻。
  程有颐立刻解释:“我没有想那个意思,我只是担心你一个人,或许我们可以做个伴。”
  章迟突然惊慌地大喊一声:“呃呃呃……等一下!”
  “嗯?”
  “那个,咳咳!”屏幕的荧光照在他通红的脸上,章迟的窘态一览无余,“现在已经很晚了!”
  程有颐不知所以地点点头:“呃……你累了?我可以开快……”
  “所以你回去休息吧!”章迟打断程有颐,解开安全带,拉开车门,三步并做两步下了车,动作一气呵成,看得程有颐都呆住。
  “我自己打车回去就行!”
  程有颐的眉头不知所措地皱起来。
  章迟趁着程有颐脑袋宕机的片刻,迅速在自己的手机上一通操作,然后把屏幕递给程有颐看。
  屏幕上是滴滴订单,显示还有十分钟司机就会抵达。
  屏幕顶端弹出来条微信消息,章迟开了静音没有听到。余光瞥见到那条消息时,程有颐的嘴角不自觉地颤抖了一下。
  【hoc-龙哥:宝贝儿,我求你了,你快来把。】
  hoc,heroofthecity,是海市最繁华的gay吧的名字。
  第27章 爱欲之死
  程有颐的心痛了一下。
  痛来得突兀又蹊跷,像血管深处不知道什么时候长出来一根倒刺,突然被扯动。
  他都不知道自己为什么痛,凭什么痛。
  “那个...要不你先回去?”章迟喉结上下滚动了好几次,才从喉咙里挤出破碎的句子,尾音被风卷走前又急急补了半句,“不用,不用、担心我。”
  程有颐垂下眼眸,眼底有一片看不清的黑暗。
  “要是你非得送我回去的话”章迟突然咬住下唇,齿尖陷进柔软唇肉的瞬间,路灯的光恰好扫过他颤动的瞳孔,“也不是……”
  程有颐抢在对方说出更拙劣的借口前转身:“那就好,路上小心。”
  他的指节在车钥匙上压出青痕,脸上却不着痕迹:“我想起来还有些资料落在研究室。”
  章迟脸上的惊慌和失望混合在一起:“这么晚了,还要工作吗?”
  程有颐坐在车里,“嗯”了一声点点头,又侧过脸对章迟露出一个微笑:“今天晚上谢谢你。”
  踩下油门,后视镜里章迟的身影正被公路的延长线吞没,一辆白色的丰田凯美瑞和程有颐擦肩而过,他想这大概是来接章迟的车。
  程有颐知道目的地在哪。
  深吸一口气,他把油门踩到限速临界点,导航机械地报出:
  “请减速:沿海公路限速他停不下来了。
  二十分钟之后,程有颐停在了一处海岸。
  开车门,潮声便裹着咸腥气漫进车窗,远处跨海大桥的霓虹闪烁着,在挡风玻璃上投下流动的紫红色的光彩。在回到自己地下室的安全屋之前,程有颐想去海边走走。
  晚上的海岸没有什么人,只有海岸线另一端的霓虹灯喧闹地闪烁着,黑色的海浪拍打着防波堤,程有颐找了块石头
  坐下来,点燃了一支烟,暗红色的火光在海风中忽明忽暗。
  在第一次察觉到自己对章蓦不同寻常的喜欢,以及旁敲侧击知道章蓦可能对男生不感兴趣时,他半夜从家里跑了出来。
  那天晚上,十九岁的程有颐攥着章蓦遗落的圆珠笔,随便找了辆末班公交想到终点站,还没到达终点站便在颠簸中妥协,从公交车下来后吐得稀里糊涂,却意外发现了这片工业与荒野接壤处的海岸。
  这是独属于自己的秘密基地。
  彼时程有颐在这片海滩呆了一整晚,那天晚上十九岁的他学会了抽烟,尼古丁在最初被发现时绝对是用来止痛的。程有颐在那一夜之后对此深信不疑。
  更远处货轮的汽笛撕开夜幕,程有颐摸出手机,章迟给他发消息:【程老师,我到家啦。】
  程有颐望着漆黑的大海,长叹了一口气,点燃的时候第二根烟。
  距离他和章迟分开不过二十分钟,而从自己家去章家里不堵车走环城高速需要二十二分钟,程有颐在过去曾经反复丈量过这段距离。
  海浪在石头上撞出白沫,他觉得有些喘不过气,便解开两颗衬衫纽扣。
  他确信刚刚自己可以义正严词以男朋友的身份告知章迟不要再去那种放荡的地方,可是自己和章迟在一起的原因本就不纯粹,程有颐并不觉得自己有任何立场,可以要求章迟怎么做。
  所以放荡也好,奢侈也罢,程有颐不打算干涉,也不觉得自己有资格干涉。
  章迟有自己的生活,二十岁的年轻人的生活。
  程有颐想了想,快速回复:【好。】
  胸腔泛起细密的疼痛逐渐蔓延,不肯善罢甘休。
  那是类似手机闹钟在早晨六点的时候再枕头下持续震动带来的心脏的痛感,二十年来,他习惯了这种疼痛。
  或者说,他是伴随着这种疼痛长大的。
  他只是有些不懂,为什么今晚自己也会产生这样的痛感?
  手边的烟头一个接一个增加,停在第五个的时候,水天交接的地方露出来鱼肚白的颜色。
  片刻之后,的霞光冲破束缚,在原本黑色的海面上撒下光明。
  这个场景程有颐看过很多遍,他觉得这大概就是审判日之后的世界:美丽新世界。
  程有颐把留在来的垃圾收拾好,钻回车里,正准备启动车回家,却闻见了车里银色山泉的味道,回头寻找香味的来源,他看见静静躺在后座的章迟的外套。
  大概是昨晚上上车以后随手扔在后座的,章迟说得没错,他果然很喜欢银色山泉的味道。
  回到地下室自己的家时,门口正堆着一堆快递,他抱着快递进屋,空气里的尘埃上下飞舞,其中有颐哥快递盒装着空气净化器,他插上电,按下开关,这些尘埃便被吸收了进去。
  轻飘飘的。
  程有颐走进卫生间洗了一把冷水脸,让自己的心沉一些。
  一晚上的时间,足够程有颐冷静下来。
  昨晚上来自父亲家庭的压力太大,濒临崩溃的时候章迟的出现带给了他一线生机,这是再典型不过的吊桥效应。
  他想,自己并不爱章迟。
  程有颐抬起头,看着镜子里的自己,深吸了一口气。
  回到书房,一本白色的小册子赫然躺在书桌上,程有颐心里一惊。
  这是章蓦给他的白皮书。
  他想起来自己把这件事忘到了九霄云外,立刻紧张起来,坐到了书桌前,如同打开高考试卷一般谨慎地打开,手却僵在去拿笔的半空中。
  策划案的第一页赫然写着:
  【林岛战略投资方案:以蓦休闲会所场景革命与顶级客群资产化运营白皮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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