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7章

  临冷着脸,面无表情,“两个人,我要两个人。”
  清守上下扫视临,“你有病吗?是你让我将人类转移出去的,我现在去哪儿给你找两个人?”
  “楼上。”
  清守的脸色立刻变了,“你想都不要想!”
  “你不想和他结婚吗?据说人类结婚后,彼此之间会产生看不见的红线,林漾见我第一面说我是他曾经的爱人,他能找到我大概率也是因为这条红线。人类的寿命那样短暂,你不怕百年后你找不到他了吗?”
  清守缓慢抬眼,它看着临猩红色的眼眸,语调阴沉,“你恢复正常了。”
  肯定的陈述口吻。
  临面无表情,“什么正常,你认为我不正常?你正常吗,难道不是和我一样的疯子?”
  清守没有在临的脸上看到一丝一毫的破绽。
  想来也是,它和见金生于同根,彼此联系最为密切,见金受魇的影响最大,几乎没有可能从无穷尽的负面中逃脱。
  “我答应你,不过我有条件。”
  -
  林漾和临的婚礼地点定于猩红都市的教堂。
  他们举办的是中式婚礼。
  阴森的教堂配上喜红色的婚服,喜庆偏少,阴森的感觉居多。
  站在教堂里的新人不止林漾和临,还有清守以及它身侧盖着红盖头的青年。
  清守的那个条件是它愿意帮临完成这场婚礼,同样它要临也帮它达成圆满。
  教堂里没有粉雾,但林漾和清守身侧的青年身体都僵硬犹如傀儡。
  他们能够转动的仅有眼珠,两双眼睛都透出一致的愤怒。
  临在进入教堂之前取出了白色药丸,它将其中一颗分给了清守,它讲这药丸能够控制人的躯体,但不会影响心志,既然是结婚这样一生仅有一次的事情,如果爱人被操控心神浑浑噩噩完成,大概率会抱憾终身。
  【他要亲眼看着我和他迈入婚姻殿堂,即便不甘愿,也别无选择。】
  清守被说动了。
  两对新人无法同时举行婚礼,林漾和临先结婚。
  被操控的名为江清的青年僵硬搀扶着林漾走到临的身边,清守充作证婚人,“现在,交换戒指。”
  红色的盒子在江清手中打开,里面躺着两枚骨戒,新鲜程度似是不久前从身体里取出来的。
  彼此的骨头套在彼此的无名指上,形成枷锁,束缚彼此的每一次心跳。
  清守的手指磨蹭过口袋里的钻戒,它目光落在江清单薄的躯体上,克制收回。
  算了。
  江清很怕疼,他不是林漾的那样的怪物,可以随意的流血流泪。
  尽管清守尚未能完全适应胸膛里那颗跳动的心脏延伸出的情绪,可它确实真切的知道了爱是一种什么样的感觉,代价是由百年间猩红都市无数人命的堆砌。
  以及……它不再长生。
  它会和任何一个普通的人类一样,日益衰老,走向灭亡。
  魇初至人世,了解到人世间的生老病死,觉得人类很可悲,可后来它生出了诸多的羡慕。
  能和江清一起生老病死,该是一件很幸福的事情。
  它愿意。
  【无论贫穷富贵,无论生老病死,你们都愿意相扶相持,永不分开吗?】
  【我愿意。】
  林漾讲出口,他蓦然想起雨林地底那场没有开始的婚礼,如今圆满结束。
  新人变成了清守和江清。
  搀扶江清的人成为林漾,他跟随着江清的脚步走过长长的红毯,看起来僵死的眼珠隐晦的扫过清守。
  他必须要一击毙命。
  林漾对魇不是十分了解,不清楚一刀砍下去后,会是什么样的后果,但粉雾撤去、他能进近清守身的机会仅有此刻,一旦失败,他很难再度找到机会。
  距离越来越近。
  【三、二、……】
  “噗呲——”
  刺出这一刀的是江清,他目眦欲裂,手心发抖,坚定不移的将水果刀往清守的胸口推进,“去死!”
  林漾没有料到这突如其来的变故。
  江清已经挣脱了林漾的搀扶,整个人都用力压在那把他藏进袖口里的水果刀,刀刃深深的刺进清手的心脏,和人类无差的鲜红血液流出,从刀刃滑下,在江清的手心晕染开,模糊他掌心的纹路。
  看着鲜红的血迹,江清有一瞬失神,他咯咯笑出声:“你这样的怪物到了今日竟然也会流血吗你疼吗”
  江清碾磨刀尖,“你得疼啊,得尝一尝我留在你身边每时每刻的感受,都如此时一般。”
  魇无形,不会流血流泪,更不会生出痛感。
  无法杀死、无法湮灭。
  它可以永生永世的活下去,如果它没有愚蠢的用心脏禁锢自己,硬生生的为自己捏造出弱点。
  拥有心脏的魇,这具捏造出来的躯体也变得真实,它真切的成为一个普通人,被深爱的人刺进心脏,理所当然会流泪流血会痛苦。
  第94章
  像是被丢入高速运转的绞肉机中,受伤的仅仅是心脏,可身体的每一处都疼到好似是被尖利的牙齿生生撕扯得稀烂。
  清守第一时间的愤怒不是对江清,而是对临,“你算计我!你根本没有被我控制!”
  站在远处的临猩红的眼眸消退成正常的银白色,它俯视濒临消散的清守,“你的粉雾很厉害,但是用错了方向,你不该蛊惑我试图让我相信林漾不爱我。”
  “在这个世界里,不会有比林漾更爱我的存在。”
  如果没有爱,雪山的日出日落、水底的食人鱼啃噬和别墅厨房里的凌迟,都太苦了。
  无论林漾出于什么目的接近它,爱都是真实的,爱和恨一样无法掩藏。
  清守笑意嘲讽,这都是什么狗屁理由,它不认,它死,这里的人也都别想好过,然而当清守对上江清满是恨意的眼神,清守的指尖僵住。
  它和人类无差的眼眸凝视江清。
  魇没有情感,伪装成人类、和人类生活在一起的魇十分谨慎,为了不让人类察觉出自己的异样,魇翻阅了很多描写情爱的书籍,试图去理解、去伪装。
  为了增添故事的趣味性,书中主角的情爱总是充满波折误会,被背叛者遭受伤害,不甘的问出【你爱不爱我】这种话语时,魇觉得很愚蠢。
  如果换做是它,它一定会杀了背叛者,爱与不爱,这种看不见摸不着的事情是最为无聊的争论。
  可此刻,它看着江清的眼睛,胸口插着江清刺进去的刀,被鲜血所染红的唇瓣张开,“江清,你对我有爱吗?哪怕一点点呢?”
  “爱?”名叫江清的青年身体颤栗,“对你这种变态杀人魔怪物吗?”
  刀身猛然被抽出,再发狠的刺进去,“没有!我对你这种怪物一点爱意都没有!我只希望你痛不欲生的死去!”
  时间倒回到一百年前的某个夏天,距离猩红都市外遥远的容镇,过十八岁生日的江清遇见了最大的不幸。
  邻居和善的大叔突然发疯闯入他的家里,杀死了他的父母兄妹,一家五**下来的是毫发无伤的江清。
  杀完人的大叔突然崩溃,嘴里胡言乱语些什么,警察来得很及时,迅速的带走大叔,大叔在中途跳车死亡,案子很快结案,被判定为精神病患者的无差别袭击。
  一切都像是一场事先已经设定好的默剧,在适宜的时间里仓促上演,徒留江清面对过分残忍的现实。
  江清的心理创伤已经严重到无法正常生活,他被困于那场噩梦无法走出,办理休学手术后,江清进了心理疗养院。
  他在那里遇到了伪装成心理医生的清守。
  清守安慰他、理解他、鼓励他,成为江清炼狱生活里唯一的栖身之地。
  他和清守在一起了。
  没有婚礼、没有戒指、没有告白,9块9的结婚证成为他和清守爱情的全部。
  婚后,清守的伪装全部撕裂,它没有心思继续在容镇和江清浪费时间,它要带江清回到猩红都市。
  江清不愿意离开故土,但他已经和清守结婚了,清守以江清精神不正常为理由,接管了江清的全部,它在江清的强烈抗拒中带江清回了猩红都市。
  江清越恨它,它和江清在外人眼中才会越恩爱。
  无所顾忌的告诉江清真相,关于被操控的大叔、江清死去的家人、还有蓄意的接近。
  江清果不其然崩溃了,他比清守想象中得要更痛苦很多,五脏六腑似乎都要吐出来,身躯一寸寸的像是被碾碎一般。
  他呕出鲜血。
  清守无法理解,它没有伤害江清,为什么会吐血,人类好脆弱的。
  “为什么是我?为什么要毁掉的是我?”
  “我需要一个伴侣,恰巧看见了你。”
  【恰巧】二字何其残忍,轻飘飘的话语成为江清挥之不去的梦魇,折磨得江清生不如死。
  他在极端的恨意中问出,“清守,你对我有一点爱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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