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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6章

  第43章 无头
  原来是孩子蹴鞠,不小心把球踢到了他的窗前。
  见球踢到了别人的窗前,其中两个孩子斗鸡一般吵了起来。
  “都怪你!谁让你乱踢!现在怎么办?”
  “是风——风吹的,不对不对,分明是你接得不好害的!”
  “你又来怪我,每次都是我错?我以后再也不同你玩!”
  剩下一个挤到中间,费力将两个人拉开:“好了好了别吵啦。”他好声好气嘀咕了几句什么,两个吵架的孩子才停了下来。
  天上宫阙的孩童们都带着软毛皮面具,他们几个的面具似是裁了同一只白狐的皮毛,此时毛茸茸凑在一团,眼睛期盼地看着奉仞,很是可怜。估计家中大人们尚且还在寿诞,没有看顾孩子。
  “哥哥,可以把球还给我们吗?”
  灯笼摇曳,狐毛边缘背着一圈红光,影子一颤一颤。
  奉仞心中微软,听他们吵架也觉好笑,伸手将皮球拾起,那上面沾了点霜,触及掌心温度,很快融化。他将球抛了回去,用了气劲,刚刚好落在孩童们的脚下。
  “去玩吧。”他道。
  “谢谢哥哥!”
  他们高高兴兴捧着球冲他道谢,欢呼地跑回原地,站成了三角,发球的将重新皮球高高踢起,传给下一个人。他们笑声如银铃,比方才隔着窗时听起来更亮、更活泼,红绸在空中飘舞,泼洒着鲜亮的颜色。
  奉仞关上窗,重新躺回榻上,听着他们隐隐约约的嬉戏声,他不觉眼皮沉沉,先前紧绷的意识平静下来,和衣睡了过去。
  再被吵醒的时候,已经不知道睡了多久,耳边传来匆忙如骤雨的脚步声,有不少人急匆匆地走来走去。模模糊糊的意识变得明晰,奉仞睁开眼,从榻上坐起来,才发现自己竟然就这么睡了过去,睡得很沉很香,期间没有被任何动静惊醒。
  华胥楼的侍从们开始敲门,将所有人唤醒,检查有无异常,奉仞起身推开门,楼中的灯不知何时又被熄灭了,侍从们提着灯笼在重新点灯。
  他听到有人惊恐地叫道:“啊,有人杀人了!是谁敢犯下这忤逆大错!”
  这一声平地惊雷起,楼中的人都被惊动,跌跌撞撞地往声音处走去,因为被吹灭了蜡烛,眼前漆黑一片,耳畔嘈杂无比,奉仞瞬间想到阎羽非——现在什么时辰了?
  四下一片混乱,他疾步推开众人,往血腥气最重的地方奔去,连解碧天和公孙屏在哪都顾不上。他还没到,只见四楼的一间房间被楼中侍者提着灯笼团团围住。
  嚓……有人甩袖一弹,数道火光迸射而出,精准咬住烛台,四面八方地燃亮开来,所有人的眼前也终于恢复明亮。
  惊呼声此起彼伏,奉仞瞳孔一缩,看到屋中琴谱书画散落一地,地面正躺着一具无头男尸,血泊蓄在身下一大滩。尸体正面朝下,四肢大摊,他的琴跌在手边,七根弦却尽数崩断。
  不仅如此,他的左边身体正在焚烧,焰光跳跃,空气中散发着焦臭与熟肉的气味,很快被人用水泼灭。
  奉仞四顾,看到了站在人群里的解碧天和公孙屏,他们也看到了奉仞,但目光触及的一瞬,他们眼神皆变得古怪,仿佛看到什么不可思议的东西。
  不只是他们两人,烛台重新亮起后,所有人的目光都渐渐跟随别人,拢聚到奉仞的身上,甚至开始以他为中心,往外退去几步。面具后的目光充满骇然,惊惧,诘疑,沉默无声,一同围剿着他。
  奉仞心如鼓擂,咚咚震着耳膜,已经意识到了什么,他缓缓低下头去看,自己的双手乃至半袭衣物,皆沾染着鲜红的血迹。
  “来人,将他拿下!”
  楼中侍者瞬间跃到他身边,左右一拧,将他压制而下。这眨眼的瞬间,奉仞心思急转,他知道,这显然是冲着自己来的栽赃戏码,但事情发生得突然,众目睽睽之下,他双手沾血,难不成还能是刚杀了只鸡?如果执意不认,没有人会相信自己。
  奉仞没有跪下或反抗,直起脊背,内力自两臂蓄劲而发,气流冲荡周身,将身边几人的手腕震得发麻,各自心中暗惊。
  他自若地站在原地,冷冷道:“不错,是我杀了阎羽非!”
  话出口,在场诸人面色变得极其难看和恐惧,盯着他,已经宛如盯着一个死人:在天上宫阙蓄意谋杀,可要受最重的惩罚,绝非服毒驱逐出城那么简单。敢忤逆仙国规矩的人,下场必然万劫不复。
  方才弹指点火的正是华胥楼管事沈文袖,他站在阎羽非尸身前,听到奉仞坦然承认,反倒有些惊疑不定。十卵和九黥在寿诞之上立功,神母亲自抚顶点化,是他亲眼所见,好不容易成为生人,已经是天大福分,怎么会不惜一切来杀一个琴师?
  难道他和阎羽非有仇?一个前身是蓼奴的人会和阎羽非有什么关系?
  他心中多有疑虑,但奉仞承认,他顶着众人的压力,也必须继续怒而质问:“竖子,在天上宫阙私杀造孽,罪不可恕。你为何要杀阎羽非?他的头颅又藏在何处?”
  奉仞的目光越过他,阎羽非的房屋中果然不见头颅,他遭人斩首,头颅却不翼而飞,简直是忌讳中的忌讳。奉仞眼前忽浮现出不久前他打开窗看到蹴鞠的孩子,以及拿起的那个皮球,他记得上面覆着的霜气融化在手,湿如血液,冰凉滑腻。
  杀阎羽非灭口,再栽赃给他,凶手并非是为了他,而是为了除掉霁日派来查人的暗线。
  消息这么快,这人必然也是王宫中的人,还能够窥视霁日的一举一动。
  有人一直在监视他们。
  “你问我,我便就要答你?”奉仞作色冷厉,对着沈文袖哂笑,“我为什么杀他,恐怕你还没有那个权力和命知晓,只须知晓阎羽非必须死。要问,就让楼主亲自来问。”
  他姿态倨傲、口气狂妄,生人们几乎愤愤哗然,各自站在楼道回廊里絮絮交谈。
  沈文袖在原地沉默片刻,似乎在迟疑与考量,招人来耳语几句,面色阴沉,警惕的目光扎在奉仞面上,森然吩咐:“将他带去关押看牢,等楼主定断,若让他出半步,视作同谋!”
  指挥使的官威不小,奉仞凛然作势,看起来大有内情,又模仿了点解碧天那种天上地下唯我独尊的傲慢,沈文袖是个心思缜密的人,果然犹豫。奉仞不动声色地微松口气,他赌楼主还在寿诞之上,不便走开,寿诞持续七天六夜,现在过了四天,至少得等到明晚才会回来。
  他被华胥楼严密监守,一可以保证地方安全,监视他陷害他的人未必能够再躲避耳目;二可以拖延时间,让解碧天和公孙屏去找线索,帮助他摆脱嫌疑;三还能引蛇出洞,看对方到底会不会再来。
  眼睁睁看着奉仞被华胥楼的人带去内屋关押,公孙屏心如火焚,但他跟奉仞毫无关系,又借了秋槛的身份,根本不好出手。
  公孙屏往解碧天那看,对方很是冷静,若有所思地摸了摸下巴,眼睛看着那具无头尸体,和断了弦的琴。
  公孙屏也看了,但看来看去现场的线索也就那么多,又遭焚烧砍头,纵然知道有人故意抢在他们前头杀人,现在也一点头绪没有。
  他挤过人流,到解碧天身边暗声道:“解碧天,你可看出什么端倪?”
  解碧天瞥了他一眼,挑眉:“怎么,你盼着我救你家大人?”
  “你我都是一条船上的人。”
  “小奉大人这次被人做局陷害,要脱身可没那么容易。”
  “……难道你要坐视不管?”
  “那是当然。”解碧天揉了揉脖颈,一副困意犹在的模样,“断金司指挥使死了,正好少个人妨碍我,还省得谈价,我高兴还来不及。”
  他转过脸,黑色的面具遮掩容貌,虽然看不到神情,但足以感受那种轻浮的要挟:“你若想掀船,可得好好想想自己的下场。”
  “你!”
  公孙屏一时语塞,解碧天本来跟他们就是敌非友,本性难移,说出这种话有什么奇怪?怪只怪大人错信了他,好心喂了驴肝肺!
  他见解碧天当真转身离去,恨恨道:“也罢,与你这种人有何信任可言,我自己去想法子。”
  公孙屏拿着秋槛的壳子,在华胥楼中乱走,探听别人交谈中的线索。琴师阎羽非长年在华胥楼中,他琴技非凡,才华横溢,编了许多琴谱,在城中也人缘不错,故而这些华胥楼中的常客都有些动容。
  “多少年没见过这种惨案?神母治下,竟有这种狂妄之人!”
  “前日我还与他喝了茶,今日就……唉,阎先生何时得罪了这么个人?我从前从未听说过他和人结怨呐。”
  有个人冷笑一声:“哼,我看也并非无迹可寻,大家不都瞧见昨日寿诞上的事吗?”
  “嘘!小声些。”对面的人顿时变了脸色,好似害怕有谁窥伺他们的对话。
  这人说的话正合公孙屏的猜想,他凑近这几人,小声问:“你是说巫祝大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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