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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章

  分离的情况在陈瑜快三十年的人生里太过于稀松平常,罗星的工作性质比较忙碌,陈全要参与各类工程前期的设计规划,也经常各地跑。
  她主要在奶奶家度过了短暂的幼童时光,再大一些,能上学了,也基本有些自理能力,就跟在父母身边,而后住校…团圆是偶尔为之的幸福。
  陈瑜工作之后,节假日几乎是最忙的时候,团圆更成了某种难得的福利。
  他们三个人像是异地而居的南北候鸟,不时你飞来,偶尔我飞去,在一个巢穴共居的时间挺短的。
  停下口水仗,那点酸软的感觉涌上心来,陈瑜不知道这是生理性还是心理作用,她的眼角也涌出一点点湿润。
  她挪着步子,费劲地走到厨房给自己倒了杯温水,又把水壶里的水加热了些,倒进保温杯里。
  刚一抬手,就觉得全身酸疼。
  人在难受的时候,真的会特别脆弱
  湿润的潮意渐渐凝聚成一滴泪,不甘陷在眼窝里,不听话的滑落下来。
  陈瑜转念一想,自己的身体素质还是天天在家走步换来的,中招后都难受得不行,又有些佩服她妈妈,一把年纪的人了,现在还能坚持在岗,从一开始到现在都没回过家。
  想到这,又不禁为自己感到羞愧…
  陈瑜清醒了一些,躺回去无聊的翻着朋友圈,大多数人都在分享中招全过程,她注意到童舒岚的那条朋友圈,
  发了一张照片,窗外是萧瑟的一棵树,视角从暗到亮,配文到:还有四天。
  无聊的生活里出现了新角色。陈瑜也许经受过很多次这样的失落,但今天,她好像没办法像往常一样逃脱“孤身一人”的漩涡。
  劝不住自己了,陈瑜的泪落在枕头上,没由来的点进童舒岚的朋友圈去,一点一点的委屈浸满小块枕套。
  童舒岚大概不喜欢发朋友圈,没有设置xx可见,一年以来,她就只发了这一条,背景图是一张摆烂网图,个性签名却写着:雄关漫道真如铁,而今迈步从头越…
  她收敛了泪,截图,本想发到三人群里小小八卦一番,选择的时候 鼻头发酸手发昏,误触到了童舒岚本人…
  一身的酸疼和委屈在一瞬间消失。
  陈瑜的大脑登时清醒,她立即点到童舒岚的聊天界面,手也不敢软了,赶紧长按,万幸,这次没乱点到“删除”。手指冷静了一会儿,停在童舒岚的聊天界面,陈瑜的心被一顿操作猛如虎弄得砰砰直跳,生怕被发现,但她的心刚平静,童舒岚的“?”就跃然纸上。
  “怎么了?”这位并不了解情况的人又接着回复。
  社死和尴尬蔓延了陈瑜的全身,她心里疯狂搜索着理由,试图遮掩那个撤回的真实原因。
  “你是不是也阳了,现在怎么样?”
  简单的关心在特殊的时刻,也会让人心头有一阵徘徊不定的舞步走过,好像情绪又难以平静,一口温热的气流堵在心口,胀得她说不出话来。
  “头晕发软…你呢?”
  “你是不是发烧了?”
  “嗯……在进展期,发烧退了点,全身酸疼,鼻子闻不到味道。”
  陈瑜停顿了一会儿,还是交出了一点无伤大雅的软弱:“一个人在家,感觉更难受了……”
  人总是对着有相同弱点的人吐露心迹,只是希望收获鼓励。
  童舒岚善解人意,她说:“我也是一个人。”
  四下无声,院子里的雏燕叽叽喳喳,童舒岚躺在阳台的躺椅上,要不是干涸的喉咙连吞咽都难受,恐怕她会以为自己在某个度假胜地。
  “我在想,怎么才能让你开心一点。”
  她向来有不懂就问的好习惯,现下连安慰人也要拟一篇征求意见稿。
  可对方没回,童舒岚自觉尴尬,挑肥拣瘦,她又忙找了个话头,可最后只发出去一长串“哈哈哈”
  怎么会有如此疯癫之事呢?
  童舒岚的尴尬止不住,把毯子蒙住面,恨不得迷迷糊糊就飞到月球生活。
  陈瑜忽然笑了。
  “现在开心了。”
  她发过去,又翻了翻排班表,问童舒岚:“你怎么样了?”
  “快好了”
  “还在隔离时间内,指标好了很多”
  “达标了就回去上班。”
  三句话,把她前面那段话顶了上去。
  “这么热爱工作么?不像你的风格。”
  陈瑜指的是她那张朋友圈背景图。
  “你记得你说过的一句话么?”童舒岚放松下来,又回到地球,撑着头不答反问。
  “哪句?”陈瑜
  童舒岚笑着,突然在幻想对方说那句话是什么样子,鬼使神差,她凭借想象模仿,按住语音键,连喉咙的干也浑然不觉:“相信我,任何工作都是依托答辩。”
  不再那么认真,带着点笑。陈瑜反应过来了,童舒岚在鹦鹉学舌。
  学的就是她。
  比刚才的开心又多了一点,她的感受浅浅的,酒窝快于感知一步,轻飘飘浮现在脸上。
  童舒岚一本正经地解释:“只是单位要阳完了,我还属于第一批,时间到了就要先回去了,不然没有人办事。”
  那一闪而过的学人精语气仿佛只是幻觉,可干涩的声音还荡在耳边。
  陈瑜打趣道:“你们这个有科学依据么,怎么做到一批接一批的。”
  “谁知道呢,但他们可不是我传染上的啰。”
  刚才童舒岚那语气被她换到这句话里,好像对方就站在面前。
  陈瑜想到一个形容,一只刚出生不久的细绒仔鸭,一摇一摆的过溪时被风一吹,就显露自己柔软的毛毛头,活活又像一朵蒲公英似的,给人一点奇异的可爱和温柔。
  她为自己的丰富的想象力感到好笑想说什么,张口才发现自己的喉咙也疼得要命。
  看吧,笑别人也是很损功德的。
  不过,她真切的体会到,总不会再坏下去了。
  每个人的生活,都将迎来崭新的局面。
  作者有话说:
  昨天想起来看看有四个收藏了,给我整得有点感动,所以继续写了呜呜。
  第9章 谈恋爱
  上头的工作安排走向正轨,下面的各项工作没办法再拿疫情当作幌子。
  快到年底,新一轮的脱贫检查也来了,每一次检查都是周末进场,童舒岚感叹检查组的用心良苦。
  何姐是浸淫基层的老江湖,这些年来对这些事情早已习以为常,厚厚的黑框眼镜在何姐鼻梁上挂着,倒映出一刹转瞬即逝的微光,听了领导在大会上提到的周末到岗时间,神情漠然,手里的笔写写画画,已经理好了走访路线。
  童舒岚看了看她,随即搁笔,四肢悄悄舒展,戴着口罩几不可闻的呼出一口气,肩膀放松下来,两根手指夹着笔帽轻轻盖上。
  和何姐一个驻村组,童舒岚幸运地沾了她不少光,很多驻村工作都是何姐一手操刀。
  虽然是要加班,但死猪不怕开水烫,童舒岚背靠大树好乘凉,她放空了会儿,沉默的回想着这一年的工作和生活…
  工作繁忙无果,生活的割裂感逐渐强烈。童舒岚随即期待起忽远忽近的年关来。
  这回提前走访的时间也巧得出奇,村上的一个社长刚宰了一头猪,十一月不见底,就吆喝着她们去吃第一顿刨猪汤。
  这东西最讲究一个新鲜,配菜佐料简单,菜式是围绕一头猪玩出了七八种花样。山里头要比外面低几度,现下已是最早的一批腊肉香肠开始制作的时候了。
  他们跟着村上的干部分了两队,一个人湾一个人湾的去走访。
  马房湾社有一个“老大难”,他们去这户时,田玉芬撑着杆子在晾衣服,一双干枯的手被水蹂躏得泛红,见他们来,蹒跚着找凳子给他们坐。
  这样子着实可怜,童舒岚走访这家人好几次,有次是抗旱的时候,田玉芬背着背篼在田坎上捡柴,她四肢变形,一只脚踝反蜷,时不时贴上田坎上陡峭的沙砾,脚踝因此破皮,当时童舒岚跟着村上的会计一起,田玉芬赶上来,问自己的集体分红什么时候到账。
  童舒岚站在一旁,认真的听着这其中的弯弯绕绕。
  村上常住人口不多,但人情复杂,漫长的时光在农村遗留了诸多问题,人与人之间对错纠缠,时不时就在各种冲突中爆发一次。
  童舒岚奉行不懂就暂时闭嘴的人生哲理,村干部是些老油子,幸好何姐吃得住这群人。
  童舒岚还记得上次一起走访田玉芬时,她强烈要求进低保的事儿,这次来她还是不符合条件,但家里的厕所总算是修好了。
  田玉芬已经穿上冬装,整个人看起来有了些精神,户厕也已经挪到了屋子里,是水泥红砖垒的一间小屋子,能冲水。
  村书记在童舒岚一旁喜气洋洋的使眼色,随后声音拔高,乐呵呵的:“修这个户厕村上出了三千块…田玉芬,你这回不怕那个厕所臭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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