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章
“走!”高个家丁拽着绳子,把她往马那边拖。
沈清辞挣扎,脚踝的伤让她站不稳,又一次摔倒在地。
落叶和泥土糊了满脸,她咳嗽着,嘴里全是土腥味。
矮个家丁不耐烦地踢了她一脚:“老实点!”
那一脚踢在她肋下,疼得她蜷缩起来,像只煮熟的虾米。
高个家丁把她拽起来,粗暴地扔到马背上。
她趴在那里,脸贴着马鞍粗糙的皮革,能闻到马汗的腥臊味。
马蹄声响起,马开始往前走。
她扭过头,最后看了一眼那棵歪脖子老槐树。
树洞黑黢黢的,看不见里面的香炉。
她闭上眼睛。
手里还攥着那半块没吃完的馍,碎屑从指缝漏下去,混进泥土里。
第37章 怎么办?
楚昭趴在山溪边,脸埋进冰冷刺骨的水里,呛得肺叶针扎般疼。
后背那道刀口泡了水,边缘翻卷的皮肉泛着死白色。
她咬着牙,用溪水冲掉伤口周围凝结的血痂,血水顺着手臂往下淌,在溪石上晕开淡红色的涟漪。
太阳穴突突地跳,每次心跳都牵扯着背后的伤。
她将嚼碎的草药,糊在伤口上。
冰凉的触感暂时压住火辣辣的痛楚,但止不住血。
她撕下里衣还算干净的布条,反手摸索着缠绕伤口。
缠到第三圈时,手指碰到伤口深处一个硬物,大概是刀锋留在里面的碎骨渣。
她停下来,喘了口气。
不能拔,现在拔了,血会喷出来。
远处传来狗吠声,忽远忽近。
王家的人还在搜。
她撑着溪边的石头站起来,眼前阵阵发黑。
失血太多,脚步虚浮得像踩在棉花上。
她得找个地方藏起来,至少把血止住。
踉跄着走进溪边一片茂密的芦苇丛,她拨开苇杆,深处有个被雨水冲出的浅坑,勉强能容身。
她蜷缩进去,扯过旁边的枯苇盖在身上。
黑暗和寂静包裹上来。
她闭上眼睛,耳朵却竖着,捕捉着外面的动静。
狗吠声、脚步声、偶尔的人声……每一次声响都让她心脏收紧。
怀里空荡荡的。
那个铜香炉给了沈清辞,现在连个念想都没有。
她想起爹爹给的地图,那颗歪脖子树。
沈清辞会往那儿走吗?
狗吠声忽然近了。
楚昭脊背一僵,屏住呼吸。
脚步声踩断枯枝的“咔嚓”声,就在芦苇丛外。
接着是男人的骂声:
“妈的,血迹到这儿就没了。”
“肯定藏起来了,搜!”
苇杆被拨动的声音,越来越近。
楚昭握紧腰间的短刀,刀柄被血糊得黏滑。
她数着脚步,一个,两个……至少三个人。
就在那人几乎要拨开她面前的苇杆时,远处忽然传来一声尖锐的哨响。
“头儿那边有发现,快过去!”
脚步声杂乱远去。
楚昭松了口气,握刀的手微微发颤。
冷汗混着血水,顺着脊背往下淌。
她得离开这里。
这个浅坑太容易被发现。
等外面彻底安静了,她扒开苇杆,爬出来。
天已经擦黑,林子里光线昏暗。
她辨认了下方向,朝着地图上那条小路走去。
背后的伤口不断渗血,浸透了简陋的包扎,粘在衣服上,每走一步都扯着皮肉。
她咬着牙,额头抵着一棵树干喘气,粗糙的树皮磨着皮肤。
不能停。
沈清辞还在等她。
夜色彻底降临时,她找到了那条小路。
路很窄,杂草丛生,但确实是地图上画的那条。
她顺着路往前走,眼睛盯着地面,希望能找到沈清辞留下的痕迹。
可是什么都没有。
走了不知多久,前方出现一片乱石坡。
坡很陡,碎石松动。
她抬头看,坡顶隐约有棵树的轮廓,枝桠歪斜。
是那棵歪脖子老槐树。
她手脚并用往上爬。
碎石滚落,砸在腿上、手臂上,留下道道血痕。
背后的伤口被牵扯,疼得她眼前发黑,有几次差点滚下去。
她抠着石头缝,指甲劈了,指尖渗出血,混着泥土。
终于爬到坡顶。
她喘着粗气,撑着膝盖站起来。
那棵歪脖子老槐树就在眼前。
她踉跄着走过去,手扶着粗糙的树皮,环顾四周。
没有人。
只有风吹过林梢的呜咽声。
心一点点沉下去。
她绕着树走了一圈,眼睛扫过每一寸地面。
落叶被踩乱,有几处特别明显,像是有人在这里挣扎过。
她蹲下身,手指拨开落叶,摸到一小块被踩碎的馍渣,已经发霉变硬。
还有几滴深褐色的血,渗进了泥土里。
沈清辞的?
她心脏骤停,手指抠进泥土里。
血迹旁边,还有两道深深的拖痕,像是有人被强行拖走。
她被抓住了。
楚昭跪在地上,手指插进头发里,喉咙里发出压抑的低吼。
为什么没赶上。
为什么不再快一点?为什么……
她猛地抬起头,眼睛死死盯着那棵歪脖子老槐树。
树干上有个不起眼的树洞,黑黢黢的。
她爬过去,伸手进去摸索。
指尖碰到个冰凉坚硬的物件,是那个铜香炉。
她把它掏出来,捧在手里。
炉身上沾着暗红色的血渍,已经干透了。
她把它藏在这里。
楚昭把香炉紧紧抱在怀里,冰凉的铜壁硌着胸口。
眼泪终于掉下来,混着脸上的血和泥,砸进土里。
不知过了多久,远处传来鸡鸣声。
天亮了。
楚昭睁开眼睛,眼底一片血丝。
她站起身,把香炉小心地揣进怀里,贴着心口放好。
蹲下身,仔细检查地上的痕迹。
拖痕朝着下山的方向。
脚印杂乱,至少有两匹马。
她顺着痕迹,一瘸一拐地追下去。
太阳升起来,林子里雾气散去。
晌午时分,她追到了山脚下。
前面就是官道,车马痕迹杂乱,再也分不清哪些是王家人的。
她站在官道边,看着尘土飞扬的土路,远处隐约能看见青石镇的轮廓。
沈清辞被带回镇上了。
带回王家。
带回那个瘸子少爷身边。
楚昭攥紧拳头,指甲陷进掌心,刚刚结痂的伤口又崩开,渗出血来。
她绕进镇外的林子,从一条更隐蔽的小路摸回镇上。
她不能这样回去。
满脸血污,浑身是伤,一进镇就会被人发现。
她找了个隐蔽的河沟,蹲下身,捧起浑浊的河水洗脸。
水冰冷刺骨,刺激得伤口阵阵抽痛。
她洗干净脸上的血和泥,露出底下苍白的皮肤。
撕下里衣还算干净的布条,她重新包扎了后背的伤口。
这次她勒得更紧,几乎喘不过气,但血暂时止住了。
她脱下破烂的外衣,只穿着沾满血污的里衣,外面裹上楚老爹给的那件深灰斗篷。
幸好斗篷够宽大,能遮住身形和大部分伤口。
她摸回自家后院,翻墙进去。
院子里静悄悄的。
她蹑手蹑脚摸到后窗,听见里面传来楚老爹和小满压低的说话声:
“……还没消息?”
“没有。王家的人还在搜山,说是抓到个同伙,但没说是谁……”
楚昭心脏一紧,推门进去。
楚老爹和小满同时转头,看见她,都愣住了。
“昭儿?”楚老爹冲过来,看清她苍白的脸和身上的血污,胡子都抖了起来,“你这是……”
“爹,”楚昭声音嘶哑,“沈清辞被王家抓回去了。”
楚老爹脸色一变,迅速关上门窗:“你见到她了?”
楚昭摇头,从怀里掏出那个铜香炉:“她把这个藏起来了。我找到的时候,人已经被带走了。”
小满看见香炉上的血渍,捂住了嘴。
楚老爹盯着香炉,沉默了很久。
烛火在他脸上投下跳动的阴影,那些皱纹显得更深了。
“王家今天确实带人回来了。”他最终开口,声音低沉,“锁在后院,派了人看着。沈家大门紧闭,沈清和没露面。”
楚昭牙齿咬得咯咯作响:“我去救她。”
“胡闹!”楚老爹按住她肩膀,“王家现在像条疯狗,见谁咬谁。你这时候去,等于送死!”
“那怎么办?”楚昭眼睛血红,“看着她嫁过去?看着她被那个瘸子糟蹋?”
楚老爹没说话,只是看着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