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5章
明明接近圆满,却拍出最不好看的照片。
夏日炎热,烈日当空,两个人的表情都像要哭了。
查宝妹把照片给苏芷落看,苏芷落移开视线,我去买奶茶给你们。
旁边就是店,苏芷落排队整理情绪。
快到她,柳程叙说:西瓜汁好喝。
学校刚开的店,柳程叙几次都想带给她,可惜没机会。
苏芷落含住吸管,她刚想说好喝,柳程叙说:不舍得喝吗,又开始为了买房子省钱?
苏芷落再次被她刺了一下,她用很受伤的眼神看着柳程叙,以往柳程叙也会突然说很刺激的话,但很快就会跟她道歉,像一只不小心咬了人手的小狗,会愧疚的跟她摇尾巴。
这次柳程叙并没有跟她道歉,话刺耳尖锐,以前为了养我省吃俭用,过得苦兮兮,现在为了买跟我姐有关的房子,好不容易有点钱,又要省吃俭用。
苏芷落,你知道你为什么过得很苦吗?
入口的酸奶西瓜,突然有些涩口。
苏芷落沉默着没说话。
人太好了。柳程叙说,你看不到别人的坏,我姐走了,我爸妈那么欺负你,你忍了。我死皮赖脸的跟着你,你就养了,你不应该恨姓柳的一切吗?
这么听着,苏芷落确实很蠢,她咬着牙,你别再说了,我听着不舒服。
柳程叙左眼红彤彤的,右眼维持很讥诮的样子,插在兜里的掌心被掐烂,她继续说:明明有更好的生活方式,你又拒绝你又不要。
苏芷落将西瓜汁递向柳程叙,对方却偏过头不接。她只能继续握着那杯冰凉的饮料,水珠顺着杯壁滑落,浸湿了她的指尖。
要怎么做是我的选择。苏芷落声音很轻,你长大了,想做什么都可以。你现在很优秀,有很好的人生,向前走。顿了顿,又补上一句:我不会再管你了。
柳程叙的心又被这话刺了两刀,恐慌漫上来。这一刻,很想像小孩儿撒娇那样拽住苏芷落的衣角哀求:你管管我。
可真是因为&不管&而害怕吗?她怕的是随之而来的无视,是被搁置在角落不闻不问。
她们都成了最懂如何伤害彼此的人,刀刀见血。苏芷落抬手抹去眼角的泪,在视线最清晰时深深看了柳程叙一眼:我回去了。
转身的每一步都踩在柳程叙心上,那盒酸奶西瓜被扔进垃圾桶。
像个从来没尝过糖的孩子,嫉妒在此刻达到顶峰。是她哭得不够大声吗?都说会哭的孩子有糖吃。
越痛苦越羡慕,苏芷落越冷漠越拒绝她,那份对姐姐的爱就越迷人。柳程叙很馋她对姐姐的爱,因为她从来没有尝过,从来没有所以想要,很想要啊,给一半也好
她哭过也求过,现在也闹了,可苏芷落就是铁石心肠,她所有糖果都是只为一个人准备。
很嫉妒嫉妒嫉妒嫉妒嫉妒嫉妒,嫉妒的要被炙热的太阳烤融化。
苏芷落一路走一路掉眼泪,直到走出校门。上公交车,她找了个靠窗的位置。车窗玻璃蒙着层污浊的灰,看出去的世界都模模糊糊的。
回到出租屋,她机械地收拾了几件东西,最后累得瘫坐在地上。午后的阳光斜斜地切过窗棂,在地板上投下几道斑驳的光痕。
柳程叙凶什么凶。
她累了这么久。
不能拥有一个想要的东西吗?
是,人住在回忆里不好,可是这里的回忆也不是只有痛苦,吃完糖果一定要把好看的糖果盒丢掉吗?
她又不是不知道选择取舍,她只是想,连想都不能想?
人要一直清醒,连梦都不能做吗?
让一个四处飘零的人,丢掉自己第一个家,第一份爱,无疑是把她的心脏剜出来。
柳程叙以为她不恨吗?
她确实恨柳程叙父母。
如果她们不把柳瑾欢身份证藏起来,柳瑾欢就不会想着把户口本拿走,不会冲动的想去民政局。
苏芷落滑动着手机相册,指尖颤抖着勾选了所有视频。在按下删除键的前一秒,她又猛地缩回手,整个人蜷缩起来哭得不能自已。
那些影像里既有柳瑾欢温柔的笑靥,也有柳程叙耀眼的身影。
她最终松开手指,任由手机滑落。那些关于爱与失去的记忆,她到底还是舍不得。
她手抖着随便点开了一个。
待会见噢。柳瑾欢跟她说,我最喜欢的苏芷落小姐。
对方强调经济基础,却忽略了文化的根本性。城市不仅是钢筋水泥的堆砌,更是人文精神的载体。胡同、园林的消逝,正是盲目追求gdp的代价穿着西装的柳程叙神采奕奕。
苏芷落抬头看这个家,这里只有她和柳瑾欢的回忆吗?
她和柳程叙不是家人吗,她们也住了五年。
我哪有不爱你?我哪里有不爱你了??
晚上苏芷落提着东西直接回了广州。
柳程叙第二天回来,站在门口,看到压在窗台上的那张便签,苏芷落:【不知道你会不会回来,我回广州了。】
了这个字后面的符号笔墨很重,像是停顿了很久,最后还是收了笔。
柳程叙小心收好,叠起来放在兜里。
进到卧室,卷起来的被子旁边放的礼盒,一款新手机和平板,冰箱里面放着一个蛋糕,写着:小叙,恭喜毕业,前途璀璨。
*
回到广州,苏芷落加班工作。
现在手机发达,很多行业起来了,她们也请了几个漂亮的妹妹过来直播,五月份开始就爆单。
她加急熬了三天把设计图赶出来给车间,买了火车票直接去佛山,约柳程叙父母出来在工厂附近快餐店见面。
这俩买了七月的飞机票,一点也不舍得苦着自己。
原定下午两点,两人磨蹭到三点才现身。即便落魄了,他们依然打扮得光鲜亮丽,与周遭工人们格格不入。柳程叙的母亲皮肤很白,母女二人如同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
柳国强大力拉开椅子坐下,他看向苏芷落的眼神充满轻蔑,只这一个眼神,就让苏芷落回到被掌掴的那天,脸颊骨又开始隐隐作痛。
这一刻,苏芷落只想逃离。
她用力攥着手,说:今天我来,是希望你们别去打扰程叙,她刚毕业,现在就业压力很大,她们没办法养活你们。
柳国强直接说:你算老几,程叙是我们女儿,我们回去是跟她团圆,她会很高兴!
程穗冷测测地说:祸星,你有什么立场。
立场?苏芷落说:程叙是我养大的,你们当年丢下她不管不顾,以后就别去找她。
程穗说:你不该给我们养程叙吗?如果不你,程叙会没有地方去吗?
苏芷落只觉得胸口发闷,几乎喘不上气,阵阵恶心伴随着头晕袭来。
程穗的声音尖利刺耳:一切都是因为你!要不是你,瑾欢不会死,我们家也不会破产!
这些年来,他们始终认定苏芷落是一切悲剧的根源,如果柳瑾欢还活着,以她的名校学历和聪明才智,肯定能帮家里渡过难关,她们不至于落得倾家荡产。
你不让我们见程叙,是不是想让她给你养老?程穗咄咄逼人。
柳国强紧接着质问:你没把那些坏毛病传染给程叙吧?
他们看苏芷落的眼神像看病毒。
这些年苏芷落早把该吃的苦头都吃了,她抬起头,是。你小女儿也喜欢我,怎么样,我养大的凭什么不喜欢我!
我是个恶人,你们管过她吗,说走就走,知道她被赶出来,被债主打,在狗窝里躲了一晚上吗,甚至吓的去她姐墓地过夜。苏芷落咬紧牙,当年她被那么打,都没哭,今天也不会。
苏芷落扬起声音,眼神狠厉,你们敢去找她,我就让你们债主找上门,追诉期还在,你们就等着法院找你们,这些年你们一分钱都不给她寄钱,凭什么还让程叙养老。
柳国强骂道:我们是存着给她,寄给她不就被发现了吗?我们就剩下一个女儿,我们都是她的,你懂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