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1章
啊,我知道你是个心善的老头,我给你一炷香时间驱赶弟子,你看够吗?”
李道长出汗了:“我是够,但你的修为还……”
“嘘嘘嘘,江允回来了,挂了。”
李道长:怎么搞的好像我们有奸情一样!
夕阳的余晖金灿灿的,几乎要把江允镀成金色。
他披着鲜红的晚霞,踏着鎏金而来。
手上虽然用净尘咒洗净,却还有浓烈的血腥味。
过家家要结束了。
季安栀叹口气。
江允把乾坤袋递给她:“师尊,这里面都是你离开蓬莱山后,能用到的东西。”
季安栀:“你去哪了?”
他又拿出一本书:“徒儿曾读到过,鬼魂若想要在阳间正常行走,需得有人身,这是一套修炼人身的仙法,师尊务必带回冥界修炼。”
人身?
季安栀拿过来一看,匆匆翻了一眼:“徒儿,答应我,我们是大恶人,大恶人邪修堕魔才是王道,修什么仙,你又不是修仙者,以后不要这么不务正业。”
江允睫毛轻颤,温声道:“师尊没有人身,会拖累我们的大业。”
季安栀中箭:……
好熟悉的讽刺感!
“好好好,胆子大了蛐蛐为师。”她怒而收起这本书,“高低搞出个身体来给你看!”
叮。
传音珠传来苏旖的声音:“詹樱等人已经离开蓬莱山。”
季安栀:“收到收到,木偶木偶,继续保持联系!”
她又换了个人:“黑皮黑皮,收到请回复。”
李老道:我不是很想回复。
几秒钟后,李老道丧气地说:“黑皮收到,已经撤离蓬莱村的居民。”
季安栀满意地放下传音珠:“徒儿,一会儿为师要搞事情,你先进为师的识海里待一会儿如何?”
江允愣了愣:“师尊,我是一缕神识。”
“我知道啊,所以我把你放进识海里,有什么问题吗。”
江允:……
他紧紧捏着袍角。
把对方的神识放进自己的识海,是十分亲密的行为。
哪怕他只是一半神识。
“好,师尊,好。”
季安栀歪头笑了:“怎么,紧张啦,你怕和自己见面吗?”
“不怕。”
他不是在为这个紧张。
因为他知道,那个自己现在一定发了疯似的嫉妒他。
蓬莱山的灵鸟们收到季安栀的消息,由小喜鹊带领着,排好队形纷纷向四周飞离。
一声声清越的长啸中,是风雨欲来前最后的平静。
季安栀抬头望着天,忽然问:“痛吗?”
江允倏然一怔。
痛吗?
问他今夜杀了人的这双手痛吗,还是问他这三年来的孤苦,还是……
问他三年总共十八次被人为炼化,死而复生炼狱不如的苦。
江允不知道哪个更痛,有时候,他触觉全失,并不觉得痛,有时候,又觉得自己无论是心脏还是筋脉,都是麻木的。
这些不过是当年玉佛门里,断魂抽骨的沧海一粟,他早就不放在心上了。
只是这一刻,她站在他面前,柔声问他痛不痛。
“痛……”
他眼眶陡然湿润润的,
“师尊,好痛……”
*
三年,郭千都将自己关在蓬莱山的灵气密室里闭关,却始终未能摆脱怨气,且似乎因为心魔作祟,他总能梦到苏旎。
那个看尽了他最开始落魄模样、那个狠心舍下他精心准备的一切的苏旎。
这三年来,怨气愈发嚣张厚重,如自燃的黑火,几乎要吞没他的封印,蔓延他整个半身。
无论他耗费了多少修为,都无济于事。
轰隆!
郭千陡然睁开眼。
疯狂的灵力波动从密室的石门外溢入。
江允有异!
星空被压城的乌云遮蔽,月光也被藏起,压抑的黑悄无声息地包裹蓬莱山。
到处找师兄的蓬莱弟子觉得不太对劲。
以往夜晚,蓬莱山再寂静也会有虫鸟的叫声,今夜却落针可闻,连一点风都没有,树枝像是被浇上了蜡,全都诡异地凝固了。
他抬头一看,眼瞳具颤。
海水竟飞起来了!
海平面上,季安栀飞在空中。
她抽出一根红丝绦,把银发随意地束起来。
属于冥王的,鬼泣森森的灵力强行把整片海水抬升,她要淹没整个蓬莱山,把蓬莱山藏进海底,塞进八卦阵中。
子夜,阴气最剩之时,适合百鬼夜行。
那些季安栀走过的地方,纷纷突现阵法,千万鬼魂与修罗自地底爬升,裹挟着阵阵阴气。
有正在喝水的弟子,发现茶杯里的茶温度骤然下降。
整个蓬莱山都乱了。
弟子们慌不择路。
秦娘不知道从哪搞来一套蓬莱山的弟子服,大喊道:“哎呀,跑得慢的乌龟王八蛋都要死在这里的哦,快跑快跑~”
一个弟子本来听了话,想要讨好世家子弟教训教训江允,抱了一大堆脏衣服出门,眼下也吓得两腿战战,抛下所有脏衣服要逃,一转身,却被四个修罗挡住去路。
那四个修罗……好生恐怖,竟长着奇怪形状的四色的触角!
“丁丁~”
“迪西~”
“拉拉~”
“波~”
“说,你、好!”
“啊!鬼啊!”
“哈哈哈!”一三岁小丫头坐在一三米高,头上戴着彩虹小马假法的修罗肩上狂笑,“都出来玩!”
她可可爱爱地把自己的钻石糖果戒指取下来,陡然面露狰狞:“挑长老打,一个老东西也别放过!”
好些个长老这才匆匆出山。
“这些传送阵是什么时候布下的?”
“全是蓬莱村里出来的。”
“不好,邪种要逃!”
混乱中,一道白光自山间投射而出。
巨大的威压像一柄天剑,从天空中直直冲着季安栀落下。
季安栀硬抗下这威压,轻笑:“哟,凤凰男,终于出山了?出山就出山,还搞什么排场啊,我还以为神龙斗士来了呢。”
“是你?!”郭千看清季安栀的样貌,意识到自己的计划失败了,怒从心头起,抬手便是一个致命的灵力阵。
当初还要被江允拽着躲闪的季安栀,如今已能安然面对,直接抬手一挡,所有的灵柱霎时间凝固在空中:“不好意思,我不准备和你打,层次太低。”
“什么?”
混着血的狂风中,她悠悠然掏出生死簿,凌乱的发丝虚掩住她血红的双眸:“郭千,你强行延迟他人退休时间,罪大恶极。
本殿赐你,不得好死!”
一道墨印定生死。
一辈子修仙追逐的长生,在生死簿上不过寥寥几笔寿数罢了。
她呕心沥血,做上这冥王之位,为的不就是今天?!
郭千瞪大双眼,竟动弹不得。
季安栀双眼透红,深红的鬼火自她的周身烧灼起来,如海啸龙吟。
下一瞬,不容质疑的天道裹挟着冥王泼天的鬼气,在海上横亘出一道审判的刀痕,锁魂的铁链伴随无尽的威压从天际线一路凭空砸过来,仿若空中横空倾轧出一道无形天堑。
郭千还想挣扎,将尽数修为迸发而出。
只是那修为在天道的规则下,也不过沧海一粟。
这当然不是没有代价的,凭借季安栀的资历和修为,强行剥夺一个数百年修者的寿数,会遭到强烈的反噬。
但她不怕。
今日必要他死。
直到威压度过,她的手方颤抖着收起来,不让人看见。
郭千再睁开眼,竟在一眼熟的正房中。
面前一身红衣的苏旎熟稔地抽了一口烟,轻笑着转过身:“郭千,欢迎来到地府。”
与此同时,蓬莱山的东侧,一道剑气劈开无形的灵风,直冲季安栀面门而去。
是玄阳剑宗忘虚宗主的神识!
躲闪间,另一道剑气随风划过,季安栀只觉后脖子一紧,被人扯到了一长剑上。
“准备好了吗!”李昇杉一道剑气劈开了海平面,“跳!”
季安栀随着她的剑风一跃而下。
忘虚宗主差点气得七窍流血:“李昇杉,你反了天了!”
李昇杉回过头,欣然凝出剑气:“师父,我约你切磋你老是不应,我怀疑你退步了,眼下正是好时机,考考你是不是老当益壮。”
忘虚宗主恨不得原地去世:“这个节骨眼你来考我?!”
天空响起了梵音,是云衲住持的神识也赶到了。
季安栀不再关心上头的战事,飞速冲向封印之处。
封印一旦打开,争分夺秒!
李道长骑着老鳖游过来,早已把江允解析出来的对抗符咒,贴上八个地牢门。
指尖流转,八个大门轰地一声,被炸了个稀巴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