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江允脸微微一偏,当即勾唇:“师尊喜欢就好。”
  “你是怎么知道,为师的名字如何书写的。”
  江允握着数珠的手微微一顿,勾唇笑道:“猜的。师尊的嘱咐徒儿不敢怠慢,徒儿想,冥界消失了五百年,同名同姓的鬼应当不多,便准备了几百份祭品,烧给不同的,名叫,‘ji an zhi’的人。”
  也就是说,与季安栀同音的字,他筛选出了几百多种可能。
  就为了一定要把冤魂送到她身边,测试她的能力。
  啧。
  季安栀只觉一股刺人的凉意,顺着脊梁骨密密麻麻窜上后脑勺。
  “显然,师尊拿到了。”而且他如今也知道,季安栀,到底是哪三个字了。
  季安栀绕着江允飘了一圈:“小王八蛋……”
  “善哉善哉。”江允面色不改,眼睛却一直涣散向下看。
  “咦?”
  季安栀弯腰凑过去,他后退一步,竖掌道:“师尊,今日残月。”
  季安栀恍然。
  鬼界不过才过了两日,人间竟然已经从满月过渡到残月了?
  想来鬼界的时间与人间流速不同,但这和他突然瞎了有什么关系。
  “所以?”
  江允又道:“我六根清净,非满月时,灵力大减,维持不住神识的探查,总会有一二处彻底残废。”
  “奥,所以你找为师来罩你。”
  江允不答,只温温笑,如所有为香客解惑的僧侣那般。
  季安栀想,他第一次召唤她的那晚,月亮确实很圆。
  所以那一晚,他是用神识代替了五感,看上去还算正常。
  而所有非满月的日子,他会随机出现无目、无耳、无鼻、无舌、无触觉、无意识的问题,就像大脑宕机一样。
  “那你这是慢性残废啊,还轮流复发。”
  江允:……
  季安栀又问:“这群修士是怎么回事。”
  即便这样还能杀人,真不愧是大魔头。
  “前几日,我为焚烧几百份祭品,为师尊烧了一座山头,火势绵延数十里,暴露了行踪。”说罢,他又低眉温笑,童声稚嫩,“这才再次招致追杀。”
  季安栀:“那山呢,我怎么没拿到。”
  江允:?
  “呵,为师让你烧钱你也没烧多少,就知道杀人,作为大恶人,烧杀抢掠,不能只干一样懂不懂,一个店只卖一样东西,很容易倒闭的。”
  季安栀理直气壮挑完刺,还不忘摊手,“还有,为师的鳖呢,还给我。”
  江允的表情有一瞬间皲裂。
  他吃痛得眨了一下眼睛,默默又推了一颗黄玉,似乎在顺气。
  最终只勉强维持声音的温润:“山……日后徒儿想办法再烧给师尊。欠师尊的冥币,有机会入了集市,帮师尊买来,至于鳖……”
  季安栀截断他的话:“你这小瞎子怎么买东西,算了,为师自然不会为难小孩子,你等着。”
  说罢,江允便听到她往书桌的方向去了。
  “师尊上次回到冥界后……”
  “别探听了,为师忙着创业和躲避前男友,小孩子不懂。”
  江允:……
  他默默又推了两颗黄玉数珠,平淡地“哦”了一声。
  前男友。
  何意?
  凡间的笔季安栀碰不到,她便拿出自己炼化的那支2b仙笔,不客气地沾了一点江允手臂上流下来的血,沙沙写了起来。
  江允沉默地感受着毛笔时不时在他手臂上划过的痒意,属于他的血腥味在桌上渐渐铺开。
  从前残月期,修仙界对他的追击愈发卖力,他会找一处谁也找不到的地方静静待着。
  但眼下是不行了。
  他道:“此镇有异,我的根器流落至此,还请师尊助我……”
  “嗯。”
  季安栀回答得十分干脆痛快。
  全然没有因为他送了一大堆怨灵给她惹麻烦后的气愤与不耐。
  江允怔怔楞了一下,下意识抠抠手心的伤。
  “师尊若有什么要求,徒儿一定达成。”
  下一瞬,一杯凉凉的水就被递到江允怀中:“别吵吵了。”
  江允:……
  触感微凉,还有淡淡的果香。
  是那天的果汁。
  江允脸微微一偏,似乎不明白季安栀为什么又给他果汁。
  季安栀:死小孩喝饮料快闭嘴。
  须臾,江允还是喝了果汁。
  清甜的香气。
  很好喝。
  又是一杯单纯的果汁。
  半晌后,江允愈发沉默。
  她也太不客气了!
  虽说召唤她确需他的血,且血越多停留时间越长,此番召唤,他也没想早放她走,毕竟残月日长,但……
  恍惚已过了一炷香,怎得还在沾!
  江允用灵力填补体内血液的缺失,眉头紧皱。
  那头季安栀好不容易道一声“完工”,又往他怀里塞了一样东西。
  似乎是个卷轴,江允没抓住,只觉卷轴的一头啪嗒落在了地上,然后咕噜噜,一直滚。
  这个卷轴仿佛很长很长,一直滚到了院子外头。
  季安栀:“这是为师要的祭品单,你下次烧给为师哈。”
  江允:?
  江允:!!
  江允常年装得从容温润的表情终究裂开了一瞬,眼角忍不住抽了抽:“师尊,你是穷鬼吗。”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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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8章
  “这叫原始资本的积累。”
  被揭穿身份的季安栀当场恼羞成怒。
  什么穷鬼,小孩子情商真低说话真难听!
  江允思量了一瞬,手一收。
  那冗长的卷轴便自动卷回他手中,甚至因为太长,卷了有一会儿才卷完。
  沉默震耳欲聋。
  季安栀好心提醒:“别忘了还有为师的山。”
  江允:……
  夜风裹挟着血气卷入窗棂,吹散了屋子里原本的沉香气。
  季安栀倏忽瞪大眼睛,冲窗户边飘。
  嚯,这窗帘,是金线织的!
  再向下看,这地砖,虽乍看乌漆嘛黑,平平无奇,但仔细打量,好似与博物馆里宫殿的地砖相同,绝非凡品!
  季安栀:“要不你把这栋房子也烧给我吧。”
  江允:“师尊说笑了。”
  季安栀继续往里间探看,发现床头有个小箱子,她是鬼,不受凡间的实体约束,便把脸埋进箱子。
  “江允,你快来!快!”
  江允眉心微蹙。
  他将灵力散出去,靠灵力的反馈确认具体方位,走到她身边。
  却听她道:“里面都是钱,你拿着。”
  “……,师尊,钱财乃身外之物。”
  “多买点东西烧给为师,我听说人家的祭品,都是一车一车烧的,为师很羡慕。”
  江允:……
  “师尊乃九幽冥王,怎会缺人祭奠。”
  季安栀理所当然瞎掰扯:“很正常,没人知道我的名字呀,九幽冥王好多届呢,有任期的,就跟你烧纸给皇帝似的,你就说烧给皇帝,谁知道你是烧给哪个皇帝?”
  确实没有典籍记载九幽冥王的名号。
  那头季安栀想再找找还有没有钱了,一低身子。
  鬼啊!
  季安栀一惊朝后飘了好几步,又想她才是鬼,这才安下心来。
  哈哈,吓一跳。
  再定睛细看。
  床下躺着两个惨白着脸的人,不,不是人,分明是两个诡异的,一比一真人大小的瓷人。
  季安栀汗毛倒竖起来,再一次后退了几步。
  嗯?
  她又俯身看。
  “李道长?!”
  江允面色不改:“阿弥陀佛,徒儿被玄阳剑宗追杀至此,将屋主打晕,化得此间屋主身份。玄阳剑宗修士搜查时,便叫李施主与其设法藏匿。”
  季安栀咽了口唾沫:“这都‘瓷化’了!”
  江允神色如常,用灵力扫过一遍,道:“是人。”
  季安栀虚虚拽住江允的衣袖:“你掏出来!”
  比起鬼,季安栀更害怕一些诡异的、非人又似人的很邪门东西。
  江允感受不到鬼魂的触碰,也触碰不到鬼魂。
  但因为血气的连接,他隐约察觉有冰冷的气息穿过了他的袖口。
  鬼森森的冷,却存在感强烈。
  他一道灵力打过去,收手一抽。
  床底下咕噜噜滚出来三样东西。
  江允头一偏,季安栀的声音从房梁上传来。
  方才那一瞬,季安栀已经身体很诚实地蹿上了房梁,嘴上却不饶:“嚯,谁这么恶俗,竟然做了李道长的一比一手办。”
  床下头是两个惨白的瓷人和一个瓷瓶。
  瓷瓶冒着诡异的邪气,通体透白无瑕,瓶身的图案鲜红,远看像猫爪印,季安栀寻思这瓷瓶还怪可爱的,等她飘下来再凑近细看。
  哪里是猫爪印,分明是婴儿的血手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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