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5章
李青壑蛮喜欢用金冠的。
只是他还未及冠,私下里戴着玩也罢,生辰宴这样的日子不及显眼。
十八声炮响后,正式开席。
一名骑着宝马赶至安平县城的少年听到这么热闹的动静,好奇地问道:“这是哪家在摆宴?”
过路人道:“是李家的小少爷过十八。”
少年更加纳闷,从没听说过还有十八岁生辰摆宴做寿的。
许是地方习俗,他并不深究,又问:“劳驾,敢问严御史的故居怎么走?”
过路人指了个方向,见少年衣着光鲜,奇怪道:“严家没人,你寻去做什么?”
“没人?”少年惊疑,“严家不是还有一位大娘吗?”
过路人明白了,这是与严家有旧,但久不来往,于是好心解释道:“严娘子今年年初已经出嫁了。”
“嫁给谁了?”
“喏,就是今儿过生的李小爷。”
李父正举酒待客,忽闻门房来禀,外头一个气宇不凡的少年来访,自称是时任京兆执金吾的左将军幺子,唤左明钰。
这等人物,自然与李家素无来往。
且不论真假,先将人请进来才要紧,席上人多杂乱,他不及先同家人们说,只道且去试试来者的真假。
见到左明钰后,李父走南闯北识人无数,自然一眼瞧出他通身贵气,绝非常人,对他自述的身份又信了几分。
左明钰不以身份倨傲。
他对李父又自报一遍家门,拜见这位面善的长辈:“匆忙来见于礼不周,还望伯父海涵。”
李父说了些“蓬荜生辉”的客套话,问他因何而来。
左明钰暗暗咬了下腮。
他道:“家中长辈与严御史尝有旧故,听闻严家明珠出嫁,碍于关山阻隔无法及时赴宴,今我途径此地,见贵府正摆生辰宴,贸然至此,也是弥补一份未尽之心。”
言罢取出一个朱漆描金方匣递奉。
李父自不肯收,见他坚持便道:“既是予我儿我媳,且等他们来,你们同辈间好作交谈。”
说着,吩咐身边仆从到席上唤少爷少夫人。
可席上不见二人。
暂寻不得人,李父遂邀左明钰入席,他自言来前用过餐推拒,李父只好令人带他往园子里逛一逛。
道严问晴、李青壑二人去了何处?
却说先头李青壑更衣出来,不想再回应酬的酒席上,听那些父亲的市井利交拿着些与他风马牛不相及的词儿吹捧他。
晴娘就在隔壁桌,听着他臊得慌。
他换了身利落常服,又招来竹茵,小声嘀咕几句。
竹茵为难地看他。
“快去!”李青壑板起脸催促。
竹茵无法,只得摆手往前头去,照着少爷出的好主意,悄悄找到凝春道:“少爷说,照夜和谷子打起来了,叫少夫人快去拉架。”
凝春瞪了他一眼。
“这叫什么话!”
哪有用这种画蛇添足的借口唤走人家的。
竹茵求道:“好姐姐,你将话传给少夫人就是,是去是留给我个准话,我也好向少爷交差。”
凝春撇了撇嘴。
她向严问晴说这由头的时候,都为离谱的理由觉着尴尬。
严问晴倒是面不改色。
她向杜夫人轻声说了几句,杜夫人笑着摆摆手,许她离席。
竹茵没想到少夫人竟真的由着少爷的性子胡闹,这借口说出去不得笑掉旁人的大牙?
他忙在前引路,领着严问晴往李青壑指定“猫狗打架”的地方去。
行至半路,突然听着不远处传来一声惊喜的高呼。
“严姐姐!”
严问晴停下步子,这熟悉的称呼叫她转头时心里已经隐隐有了猜测。
只是他怎么会出现在李家?
刚转过身,左明钰已三步并两步跑到他面前,开怀道:“许久不见,严姐姐,可真叫我好找,你何时成的婚?怎么没同我来信?”
严问晴猝见故人,看从前玩伴现在已经长成,心下一时怅惘。
她笑道:“也不是什么大事,山高路远的,怎么好劳你牵挂?去信倒显得我向你讨要礼金呢。”
一句玩笑话,八年未见的隔阂立时少了许多。
左明钰将手中礼匣递与她:“瞧,我这不还是追来送礼。”
他的声音又低沉些,垂眸道:“我当严姐姐已经把我忘了,快一年不曾与我致信。”
“我忙着筹备婚事……”
“晴娘!”
正说着,另一头又传来声呼唤。
原来李青壑等了会儿,耐不住性子出来寻人,瞧见晴娘在同旁人说话,立马横插进来。
到了近前,才发现是个唇红齿白的陌生小子。
“这位是李公子吧?”左明钰先一步向李青壑禀明身份,又道,“你我都未及冠,尚无字号,听闻今日是你生辰,我长你几个月,若不嫌弃,你我以兄弟相称便是。”
李青壑:?
他心道:你管我媳妇叫严姐姐,让我冲你叫哥,这是几个意思?
李青壑较真的时候直觉异常敏锐。
他也不是省油的灯,胆子肥了拿手往严问晴腰上一搭,当着左明钰的面凑到她耳边亲昵低语。
第36章 错语生嫌隙,夫妻各枉屈 吵架,但狗子……
他们夫妻私语说了什么, 左明钰自然听不清。
他暗暗捏紧拳头,眼睛一错不错地盯着李青壑搭在严问晴腰间的手。
一个不学无术的小白脸,站也没个站相, 怎配他的严姐姐?
但见李青壑说完, 严问晴抬眸盯了他几息, 由着他揽住自己的腰身, 向左明钰致歉道:“我还有桩要事, 麻烦你在园子里稍候片刻。这园子风景雅致,前头有个望波亭,临水而立, 清风徐徐, 可停步留赏。”
说完, 她拿下李青壑的爪子, 牵着他往外走。
竹茵欲跟上, 又疑惑地扭头张望。
虽说照夜年纪小还未上任,但有猫叫恫吓,早吓得家中老鼠四散而逃。
怎么青天白日里,隐隐听到些磨牙的动静?
刚甩脱左明钰, 李青壑便壮着胆子反握住严问晴的手,将她的手拉到身前, 盯着她拖长了音唤道:“严姐姐——”
严问晴笑了:“你做什么学舌?”
“怎么?”李青壑一贯直来直去,今儿竟带上些阴阳怪气,“就他叫得, 我叫不得?”
严问晴瞧着好笑,随口解释道:“我与明钰自幼相识,从十二岁随祖父回乡,已八九年不曾见过他, 故人重逢,难免高兴失言,我只拿他当弟弟的。”
“哦。”李青壑攥紧了严问晴的手,嘴上依旧怪里怪气,“原是早就认识的。难怪要我叫他哥哥呢。”
严问晴听着这话总觉得哪里不对劲。
她想笑,但见李青壑横眉竖眼,又怕笑出声惹出李小爷的脾气,真恼了可不好,便正色道:“是他欠妥当了,既唤我姐姐,该称你姐夫才对。”
李小爷心满意足。
他偏心口不一,故作随意道:“这倒也没什么,咱们是假成亲,我也视晴娘做姐姐。可咱们好歹担了夫妻的虚名,他明知故犯,方才那番话显然不怀好意,我瞧他定是个表里不一的小人。”
能叫胸无点墨的李小爷连用三个成语攻讦,也是屈指可数。
只是严问晴听他说完前半句话,笑意便浅了些,将手从李青壑掌中抽出,淡声道:“把我从席上唤出来做什么?”
李青壑扫了眼空下来的掌心。
他自然察觉到晴娘态度有变化,琢磨了遍自己方才的话,当她是对那番冲左明钰无故挑剔的话不满,李青壑心下也泌出层层的酸。
不过说那小子几句不是,晴娘手也不给自己握了。
——虽说平日里他都没机会抓晴娘的手,可方才是晴娘先拉得他,他反握回去晴娘并未挣脱,怎么说几句怀疑左明钰的话,她就把手抽走?
李青壑揣着几分气,语气生硬地说:“当然是来问罪的。”
“问什么罪?”
“今儿是我生辰,怎不见我的礼物?”
严问晴知道他要的是什么礼物,却故意道:“库房里尽是为李小爷庆生所赠大礼,你想要什么自去取便是,问我作甚?”
李青壑怒道:“那你给姓左的庆过生否?又送了什么礼?”
他忽然又似恍然大悟般瞪眼:“我想起来了。那个整得斗蛐蛐开赌场的东主家破人亡的,是不是就是左明钰?小小年纪就如此歹毒,这故事也是你从他那儿听来的不是?”
严问晴不知他怎么突然炸了锅。
也不知他从哪翻出陈年烂谷子的事。
更觉得李青壑实在无理取闹,不过是她总角时玩得好的朋友特意前来庆贺,不知他吃得哪门子飞醋。
况且,那桩旧事实则是幼时的严问晴与左明钰联手做局,赌场东主欺左明钰年纪小,使小伎俩坑骗他,左明钰找回场子的金甲将军便是严问晴舍给他的,破金甲将军的真青勾镰刀也是东主从她手中购得,若是这东主说话算数不再摆赌场行伎俩害人,他们自然放他一马,对方自作自受,怎么在李青壑口中变成了他们“歹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