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7章

  南星一噎:“我没有要赶你走。”
  谢澄勾唇轻笑,笑意却冷极:“我也没有不辞而别,只是你忙着关心召阳的伤x势,没听见。还记得第一次见面时你召阳想杀你,你打断召阳的肋骨,短短五年,化敌为友,如今竟已是情深意重。”
  南星静静注视着他,认真道:“五年并不短,你我从相遇到分开也只有三年。召阳是北斗的二把手,他很重要。”
  谢澄不得不接受现实。五年,连召阳陪她的时间都比他长,她身边早已无他一席之地。
  “嗯,召阳比我重要。”他平静地说。
  换做以前的谢澄,只会说“他算什么东西”,不认为任何人比他更配得上南星,但俩人分开这么久,即便他比少时更强大,也再没有如此想的底气。
  他眉眼疏淡,垂眸不语,仿佛说了句无关紧要的话,南星却闻到好大一股醋味。
  “召阳是我得力的下属,你怎么总跟他比?你没受伤,他半个大臂都是血,我当然先关心伤员。”南星眼神半明半睐,缓缓开口:“召阳若丢了,我肯定懒得寻,你若是丢了,我翻天覆地也得找回来,你说谁更重要?”
  谢澄眼底郁色一扫而空。
  “你有找我?”
  “……没有,不可能,想都别想。”
  其间吴涯给南星端来沈酣棠做的鱼面,走到窗边,看见屋内衣摆如雪堆在一起的两人,默默走开,昧下了那碗不属于自己的鱼面。
  为了哄人,当天晚上,南星破天荒留宿在雪屋里。
  雪屋内只有一张床,南星还没想好怎么安顿谢澄,他已从储物戒中捞出一床被子铺在她身边。
  “……你倒挺自觉。”南星翻了个身,给他腾出些位置。长发如瀑披散在枕间,谢澄食指轻弯,将一缕勾来指间。
  夜风敲窗,谢澄忽而开口:“我明日便走了。”
  一声清脆的崩裂声乍响。
  听见动静,谢澄下床用灵力将破碎的琉璃花窗修复好,再回身时,南星已坐起,抱膝坐在床边看他。
  “走了就别回来了。”她威胁道。
  但俩人都心知肚明,谢澄不可能永远待在月崖,正如南星不愿意待在瀛洲。俩人有自己的天地,偶尔见一面,还名不正言不顺,任谁都要来拆散。
  谢澄捞起被子将人拢住,“白鹤身体一直不好,治标不治本,连悬壶宗掌门也束手无策。他想去药王谷碰碰运气,但他中意的继承人年纪尚小,群狼环伺,他不在时我得替他护着些。”
  南星低垂着眼帘道:“优胜劣汰,天理如此。一个连自身性命都护不住的人,又如何担得起崔氏家主的重任?血雨争锋固然残酷,却是甄选出最强者的上策。关乎家族百年兴衰,唯有力压群伦者,方能屹立不倒,你有什么可管的?”
  前世纵然有崔白鹤铺路、谢澄庇护,那位钦定的继承人还是输给了崔黛云,说明他技不如人。南星希望谢澄能劝崔白鹤回心转意,如此一来,那人起码不必死,谢澄也不会抱憾终生。
  谢澄静默片刻,眼底似有寒星明灭。
  察觉他情绪顿宕,南星仰头看来:“不爱听实话?”
  谢澄没盖自己的被子,半跪在床上,将南星连人带被捞进怀里,一句话也不说,就埋在她颈间。
  “怎么了?”她语气放缓。
  南星凝视着他眼底的执拗,终是叹了口气:“反正仙门的事情又跟我没关系,你爱帮谁帮谁吧。”
  南星一时心绪复杂,谢澄却已轻轻吻了上来。
  阔别已久的晚风气息扑面而来,他比之前更高大健壮,清冽的少年气息褪去,更加成熟沉稳,寡静少言,也更……只是被他全心全意注视着,南星就不争气地心潮微漾。
  他在她唇边低语:“你收了我的赔礼……就不能再赶我走,我会回来的。我不在时,不许旁人再进你房间……”
  南星耳根微软,刚别过脸,热气就蔓延到颈间。
  夜半。
  明日就要分开,俩人迟迟没有睡去,肩并肩躺着发呆。思来想去,南星突然道:“我想要轩辕剑,你给不给?”
  谢澄睁开眼:“要轩辕剑给,要混沌珠不行。”
  南星抬脚将他踹下床去。
  “……”
  谢澄重新躺下,手臂带着试探的意味轻轻环过她的腰。见南星没有推开,他才收拢臂弯,将人完整地拥入怀中。
  窗外玉麟飞舞,三界风波未平,仙门与北斗的界限依然横亘其间,可在此刻,他们却得以相拥在此。
  这安稳如此疯狂,这幸福如此荒唐。
  南星背对着他,在朦胧睡意中握住他的手掌,声音轻得像梦呓:“我要混沌珠又不做伤天害理的坏事,我这么喜欢你,怎么舍得惹你失望。”
  明知道她是在说好听话哄自己,谢澄那颗浮沉的心依旧一软再软。
  次日清晨,天光大亮,小雪初歇,南星伸了个懒腰坐起,下意识摸向身边。
  床榻余温尚在,人却早已走了。
  她掀开沾满他气息的被褥,目光掠过空寂的房间,最终怔忪地落在窗边——
  窗边露台上,轩辕剑静卧在晨光里,宛若游龙浅眠,一朵盛放的金叠玉莲犹沾寒露,被人连茎折来搭在剑柄上,金色的剑身映着花色雪色,就像一份稍加点缀的……礼物。
  第130章 布局
  还不等南星拿起轩辕剑,小黑龙就从她掌心钻出,“梆梆”给了轩辕两尾巴。轩辕似乎习以为常,没有异动。
  “别调皮。”南星将晦明拘回手中,转而拿起轩辕,翻来覆去细细观察这柄万剑之祖,笑道:“你别生你家剑主的气,他很珍惜你,是我问他讨的,等他下次来我就把你还回去。”
  轩辕轻轻嗡鸣,以作回应。
  被主人圈在手掌中的晦明无声怒骂:夹什么夹,平时震慑其它神剑的剑啸呢?都是千年的老剑你还装上了!
  相比之前惘生剑冢中的欲拒还迎,轩辕现在是任南星摆弄,但任她用尽浑身解数,也拔不出轩辕分毫,更别提得到混沌珠的认主。
  南星顿觉郁闷,她心脏就是一颗混沌珠变得,按理说该更引混沌珠亲近才是。难道是她没有完成不落之阳的考验?得女娲石心,是因她两世斩妖除魔多;得太虚月华,是因她获得了华州子民的信仰之力。那想得到不落之阳,就要先获得它的认可。
  可宝珠的心思难猜,南星也没有头绪,只能从眉心唤出女娲石心和太虚月华两颗宝珠,让它们试着游说不落之阳。
  一蓝一黄两颗宝珠悬浮在轩辕剑旁,高低起伏的架势还真像在交流。南星将此事暂且搁置下来,简单梳洗后照旧去近水台处理公务。
  晌午,召阳端着午膳走进近水台,南星头也没抬,让他放在旁边。召阳一改往日闲散不羁的态度,端端蹲在南星身边,视线微仰,歪头道:“老大,祖宗,姑奶奶,您还生气呢?我把人给您绑回来成不成?”
  南星:“滚蛋。”
  听到南星骂自己,召阳便知她消气了,连忙殷勤地将饭盒端来桌上,抬手比了个投降的手势:“以后甭管是谢澄还是王澄李澄,只要你别再十天半个月不理人都成。”
  说罢,不等南星踹他,召阳已闪到门边。走出去没几步,又被南星喊回来。
  南星屈指轻叩桌面,“除了文曲,召其它七宿来见我,还有舟岱。”
  北斗设有七宿堂,每堂负责的事务不同,七宿堂的堂主分别由七个南星钦定的佼佼者担任,并称七宿,都是最早加入北斗的一批人,也是南星的心腹。召阳原本是破军堂的堂主,但他嫌琐事太多,辞了。
  召阳:“禄存在蜀州追踪那群猎仙者,一时半会儿只怕赶不回来。”
  南星:“既然仙门已经察觉到猎仙者的存在,便不会坐视不理,我们正好省点力气。让禄存回来,我可不等他,到时候错过又说大家不带他玩。”
  召阳嗯了声:“白泽侗狸和白泽意欢也不管了?”
  南星垂眸,看着手中白泽零寄来的、关于白泽侗狸在北境行踪诡异的密报,无声冷笑:“随他们去折腾,正好一网打尽。”
  她端出食盒里最后一碟菜肴,又道:“明日就把吴涯和酣棠送回仙门,你亲自去送,别出岔子。”
  太阳落到海平线时,近水台的议事才结束。
  走出近水台很远,禄存脸上依旧挂着笑,再没有匆匆赶路的烦躁。毕竟人在筹备干坏事时,往往最有耐心。
  廉贞是正儿八经书香门第出身,读的是诗书礼义,习的是君子九思,一向谨慎,听完南星一番胆大x妄为的计划,冷汗都出了好几层。北斗如今家大业大,若徐徐图之,总有一日能建立他理想中的秩序,可月主却总剑走偏锋。
  万一……一子错,满盘皆输啊。
  贪狼揽住他清瘦的肩膀,朗声道:“怕什么,以前北斗就咱们几个人,跟着老大出生入死几度搏命,脑袋挂裤腰带上活一天算一天,才拼来月崖今日之盛势。不敢赌的人,永远不会赢,你说对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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