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1章
别的,是真不用。
此时的礼乐阁又恢复了往日笙歌盛景。
司徒二蹲在门口,眯眼浅寐。
听得人声靠近,雪白的身子微微一颤,又闻见熟悉的蔷薇水香还有檀香气息,又很快放下防备。
柳芳菲蹲下身揉它身上软毛,却惹来头顶冷冽眼神。
一瞪。
司徒二还未睁眼就觉通体发寒,颤个不停。无奈,对着柳芳菲轻声一吼:“吼——”
爱我,就离我远一点!
“小二这是怎么了?”
“吼——”
走开啊!
“大概是……”
司徒妄唇角微顿,垂眸淡睨,“春日发情。欢欢,你离它远些。”
听言,几乎是下意识地,她放开手中软毛,起身后退好几步。
乖巧地摊开掌心,看他拿起绢帕轻扫擦拭。
事毕,丢下发情的司徒二,携手入内。
此时礼乐阁编排的曲子悉数唱完,原本该压轴出场的李倩倩无法表演,以至于众人都有些意犹未尽的意味。
柳芳菲甫一入内,便听见一道清亮的女声自荐:“楚楚虽说不会唱曲儿,可唱戏倒是略会一二。若是皇伯父与皇伯母还有各位长辈不嫌弃,楚楚愿为大家来上一段儿,权当娱乐。”
“楚楚,别闹。”
沈玟毓无奈摇头,自己这个女儿自小什么都学了一点儿,可什么都不精通。
唱戏,幼时她也是感兴趣的。
在坊间t专程寻了个先生教她,只可惜,学了几月,老先生重病离世,唱戏的那股子瘾,跟着没了。
“玟毓,就当孩子玩玩儿。”
凌画慈爱地看着楚文灵,又斜眼看向后侧眼珠子快冒火花的张玲珑,心疼不已。
这个孩子,情路之上太过坎坷。
身为长辈,只能在别处尽力弥补。
“不过楚楚还需一人协助。”
说罢,提起腿边裙裾朝坐在后处的温沅走去,“温公子,可否与我一同表演?”
温沅一怔,柔和的脸难得僵硬。
楚文灵却弯腰靠其耳侧,用仅有两人能听得的声音说:“温公子,梨园存亡,在此一举。”
娇软之语尽数消化,默然平静的眸底已是波澜涌动,云雾腾起。
须臾,乌睫轻颤,温润道谢。
随即二人登台,抬眸只见粉裙素衣,俊男娇女。
抛开身份地位,随意一站,极为赏心悦目,委实有些天作之合的味道。
“则为你如花美眷,似水流年……”
“偶然间心似缱,梅树边……”
婉转缠绵与迷离恍惚的水磨腔交织。
虽无水袖相缠,二人却眸光盈盈。似看非看的暧昧,比四目相对更加撩人心弦。
柳芳菲盯着台上二人,一瞬不瞬。
一曲罢了,余光瞥见了礼乐阁门口杵着的黑色人影。
纹丝不动负手站立,浅看神色无波,可内里究竟是何等汹涌彭拜烈火熊熊,只有他自己一清二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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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说:“则为你如花美眷,似水流年……”
“偶然间心似缱,梅树边……”
选自《牡丹亭惊梦》
第104章
短短几瞬,台下掌声雷动,每人却又心思各异。
二人踩着红色柔毯行至台下,眸观前方目不斜视,唇尾始终挂着似有若无的笑。
此时已有不少夫人小姐讨好阿谀起来,话里话外无非楚家得此一女,实为有福。更有甚至,将君后对其宠爱看在眼里,暗自思忖打探,楚家是否为其觅其姻缘。
提及姻缘,旁人对于楚文灵与崔胤那档子事儿自是了解。
可崔家家主未来正室不就在此地?饶是她再爱崔胤,断不可能留在崔府做妾罢。因而那些个夫人就大胆了些,毫不避讳地开始说起亲来。
就连远房得不能再远的侄儿都能记起,夸得天花乱坠。
楚文灵轻晒,在崔胤后头追了太久,倒是忘了,自己即便年大,仗着身份地位也是极有行情的。
沈玟毓对此乐见其成,若真是有合适的小伙儿能入她楚家的眼,何乐而不为。
毕竟,自家女儿已经在那块石头上撞得头破血流了。
这一切在凌珍母女看来,又不是这么回事儿——
许海与楚茂天在朝廷上分庭抗礼,互相制衡。
沈玟毓母家自然比一介孤女的凌珍要好得多,若是楚文灵真觅得谁家公子,依仗加倍,那许家可真就被比下去了。
凌珍蹙眉,起先崔家与司徒妄毫无关系,楚文灵嫁入崔家不足为惧。可柳芳菲一来,要真成了小皇妃,崔家与楚家联合,朝廷之上,怎还会有许家的一席之地?
不过,崔胤这人实在是死板得叫人欣慰,竟拒绝楚家寻了个民间女人。
好觉还未多睡几天,今儿又有人替楚文灵说亲,说得竟还是不错的男儿,凌珍又隐隐担忧起来。
年过二十三的老姑娘,这些说亲的夫人,不过是看在她楚家身份与姐姐宠爱的份上!
真是愚昧荒唐!
思虑间,她故作无意说笑:“方才楚楚与温公子站在台上,看起来还真是天造地设,般配得很。”
话落,周遭鸦雀无声。
她却不觉尴尬。
自以为心细如丝,将所有人看成傻子。
却不知,坐下各家,谁不是府邸宅院争斗后的佼佼胜者。
这点儿心思,不够看。
片刻晃神后,温沅伏身回答:“许夫人说笑,楚小姐千金之躯,在下不过梨园贱民,配不上的。”
声音清润,眉眼含笑。
却不达眼底。
“什么贱民不贱民的?高低贵贱自从心,你心是纯净的,那便是高贵的。”
楚文灵慢悠悠地走到他跟前,清冷的眸子一睨,直至凌珍。
冷冽须臾后,恢复素日慵懒,似是无状笑道:“许夫人若是闲的,不如将心思放在许大人身上。多用些手段留住许大人,这皇宫枯井的女尸也会少几具。”
满堂哄笑。
凌珍再是想要装蒜大度,也气得五指收紧,怒骂呵斥起来:“楚夫人,这就是你楚家家教?”
“楚家家教如何你是没资格置喙的。”
沈玟毓敛眉,懒得多费唇舌,索性将凌画搬出来,“楚楚除却在楚家,便是在君后身边待得多些,若是质疑楚楚家教一事,不若问问君后。”
凌珍:“……”
“方才各位夫人操心楚楚姻缘皆为好意,在此谢过。然我楚家向来不过多忧心晚辈私事,凡事皆她所愿,喜欢可抵黄金千万两。”
一言蔽之,楚楚姻缘不在楚家,在她个人。
各家夫人小姐各听各意,思虑打算皆不相同。
便是格格不入的温沅,也将这话铭记于心,一言一行皆为她喜。
盯着楚文灵那张妩媚俊俏的脸,张玲珑垂眸缄默。眼里暗藏的嫉恨怒火快要喷射出来,将整个礼乐阁燃成灰烬。
楚文灵,任你多才多艺,任你地位不凡,不照样是我手下败将,被我踩在脚底。
收回目光,攥紧了袖口上的绣花,虽有不甘,更怀痛快。
似有所察地转身,竟瞧见雕花漆门边倚着的身影。
逆着光,黑色长衫在艳阳高照下投出一片阴影。
他就站在那阴影处,眸色不明。
张玲珑慌张极了,手中绢帕飘然落地,蹑身时圆凳在地上摩擦出刺耳的声响。众人顺着那声儿跟着看过去——
不觉好笑。
今儿到底是什么好日子,大戏一出接着一出。
楚文灵眸色泰然,其实方才身在台上,崔胤一出现就看到了。
温沅老道,在她片刻顿错后,仅一勾手,将她思绪险些飞远的思绪拉回。
“既然表演完了,各位便散了吧。”
君后发令,意欲明显。
皇宫重地,名门贵胄,真真假假委实不少。
愿意表演给你看的戏,只管笑纳便是。
可若不愿让你看的戏,你若是多睨上半瞬,都是自作孽。
各家女眷悉数散尽。
出于礼节与谢意,楚文灵开口送温沅回梨园,他本想婉拒,转瞬一想,含笑答应。
两相谈笑,在众人眼里,变了味道。
崔胤不知自己做了多大的建树才漠然地看着二人一起唱戏,一起下台,又一起从自己身侧擦肩。
好在,榕榕对自家这个楚楚伯母依赖过甚,在她离开之前强行挽留了。
“楚姑娘留在此处便是,总归都在深宫之中,我们……来日方长。”
温沅面色不改,说这话时独独露出一本正经的意味来。
来日方长。
无论说者是否有意,听者却是有心了。
现下场面并未因温沅的离开好转一分,反倒因楚文灵的留下更显你难堪。
最后还是柳芳菲以一句废话打破了当下尴尬:“舅舅,你为何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