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0章

  身后传来冷冷的讥讽，凌珍骤然转身。
  柳芳菲！
  都是因为这个狐媚子，云儿现在还在床上躺着！
  分明同时落水，为什么她现在面色红润，而云儿却脸颊苍白气若游丝！
  “许夫人若是不想要这双眼睛了，大可直接开口。”
  “妄儿！”
  凌画及时打断，旋即看向尴尬的柳芳菲关切地招手，示意她过去坐。
  “欢欢呐，身子可好全乎了？”
  “多谢君后关心，休息了一整天，已经没什么大碍了。”
  简单寒暄后，凌珍看着柳芳菲的心情也略微平静了些。
  毕竟是在宫里宫外斗过的人，一个区区小姑娘还不足以让她惊慌失措，失了分寸。
  “柳姑娘，瞧你身子好些，妾身有一事相求……”
  她率先凑上前搭话，原本趴在地上的司徒二突然起身冲着她就是一吼：“吼——”
  “啊——”
  畜生！
  多少年了，见到这畜生，凌珍还是没由来地害怕。
  “许夫人有什么话还是离远些说罢，小二如今就认欢欢一个主，即便是我，它也是要吼上两句的。”
  司徒妄阴恻恻地冷笑。
  凌珍便自觉往后退了两步，弯腰看向柳芳菲，求人的目光带着恭敬。
  她夫君乃是工部尚书许海，她自身又是君后义妹，如今却要对着一个来自民间的小丫头片子点头哈腰。
  实在是羞耻。
  “柳姑娘，那日夜里，你与云儿双双落水，天灾意外无法避免，我们皆感遗憾。事已至此，总不能让天灾演变成人祸，徒留悲伤了。”
  “许夫人的话，我不太懂。”
  柳芳菲柔声回应，“许夫人说是天灾意外，前夜席后的事，您都摸索清楚了？”
  凌珍笑容一滞，带着僵硬的笑：“柳姑娘，即便是云儿有什么冲撞了你，那也不是她本意。都是妾身这个做母亲的不好，自幼把她娇宠惯了，性子上的确是刁蛮了些，可本性不坏。妾身在这里给你赔个不是。”
  她自以为善解人意的说辞，却惹得对方兀自一笑。
  旋即冷冷地看向她：“莫不是……许家人都喜欢揭别人的伤疤说事情？”
  “什……什么？”
  “我原先还好奇，许家也算得上是蒲州鼎鼎有名的皇亲，怎会有个处处拿人伤疤的小姐，原来源头出自许夫人这儿。”
  柳芳菲小心往凌画那边看，果真与方才司徒妄所说那般，对方自顾自地喝茶，丝毫不管她俩之间的剑拔弩张。
  “柳姑娘，你这话何意？”
  “方才许夫人说，都怪你这做母亲的娇惯。原谅民女自幼没了母亲宠爱，不太懂得，是否有母亲的姑娘，都如许小姐那般，骄纵刁蛮，阴狠毒辣？”
  “这……”
  “许夫人别急着回答我，我也想问问你，是否有母亲照顾的孩子，会比没母亲照顾的孩子，尊贵一些？”
  “倒……倒也不是尊贵，只是有母亲照顾……。”
  “放肆！”话音未落，君后凌画扔了茶盏，面色不愉。
  凌珍面色一白，“扑通”下跪。全天下谁人不知当今君后自幼是个无父无母无依靠的江湖游医？
  死丫头竟给她挖坑往里头跳。
  柳芳菲顺势反问：“有母亲照顾又如何？有母亲照顾便可以把左一句有爹生右一句没娘教挂嘴边？”
  “这是怎么回事？”凌画蹙眉。
  云儿什么性子她知晓，能说出这话，不稀奇。
  “还能什么事，崔家主母走得早，许锦云拿着这事儿欺负人家崔家小姐呗。”
  司徒妄唇稍挂着冷笑，“不过，方才许夫人也口口声声提及做母亲宠坏孩子一事，想来有其母必有其女。”
  “几次三番出言挑衅，也亏得是舅舅大度不计较，可这不代表我崔家真就怕了你许家。”
  柳芳菲还是那副柔柔弱弱的模样，可说出来的话却极有重量，节奏停顿把握得恰到好处，听得凌珍浑身一颤。
  “榕榕是我崔家捧在心尖儿上的宝贝，虽说没了母亲，可崔家上下所有人的爱足以让她快乐似神仙。”
  “许夫人，榕榕天真烂漫无视教条礼法，舞刀弄枪不喜学问，不是没有教养。不过是我崔府纵容宠爱，不愿苛求罢了。”
  “柳姑娘说的是……崔小姐有崔家人保驾护航，余生自是快乐无忧的。”
  许锦云挑衅崔晏榕的事儿她不是不知，只是在她眼里崔府当真算不得什么，也没放在心上。
  提及理亏，面上自是无光。
  所以，这丫头不说前夜落水一事，到了凤仪宫顾左右而言他，专程给自己妹妹找公道来了？
  她一时拿不准对方的心思，又说了声道歉：“是妾身教女无方，若是冲撞了崔小姐，妾身为云儿道歉。”
  “许夫人身份尊贵，既然道了歉，那崔家也万万没有揪着不放的道理，只望许夫人日后宠爱女儿之余，多多教导她为人处世，得罪了崔家没什么，可若日后开罪了不该开罪的人，那后果，可曾想过？”
  柳芳菲敛眉，笑得单纯无害，正当许夫人以为这事就此罢休时，又听司徒妄冷冷说道：“接下来，我们便来好生说说前夜欢欢落水一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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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选自《中国妆束宋时天气宋时衣》
  第76章
  凌珍心里冒起不好的预感。
  她总觉得有些不对劲,方才那些话，看似无意，可偏生在这时候说出,更像是有备而来。
  思忖间,便听得那轻柔的声音响起：“那夜,众人祝贺我与阿妄，唯独许小姐,一双明眸尽是憎恨,瞪在我身上,恨不得要将我凌迟，您是她母亲，应该最是知晓此事真假。”
  凌珍说不出话,当天女儿眼神太过赤裸,她自然是看到了。
  “席间,榕榕拉我散步，她主动出演不逊,左一个乡野村妇,右一个没娘的野孩子。”
  “口口声声说着父亲是工部尚书,母亲乃君后妹妹。”
  “拿身份地位押着我给她行礼问安。”
  “话里话外炫耀着自己与阿妄青梅竹马，与他亲密无间。”
  话落,凌珍知晓,中计了。
  方才这丫头对自己扯那么多题外话，竟是在此处等着她！
  “我没有。”
  司徒妄却立即解释，“我和她不算青梅竹马,也并不亲密。”
  “你闭嘴。”
  柳芳菲瞪他一眼，又转头看向凌珍苍白的脸，勾起兴味的笑,“她还说……黔州来的野丫头，也敢打表哥的主意，还真是下里巴人没见过世面，表哥对我好一点，就真觉得可以高枕无忧做小皇妃了，不要脸！”
  她用许锦云那日的语气重复着这番话，众人眉头拧成团。压根不用辨别真假，只一听，也知晓，除却许锦云，没人能说得出来。
  “她用指甲钳住我下颌，许夫人若是不信，可仔细瞧瞧，我下巴上的掐痕现在都还没好。”
  话落，许夫人没敢上前看，倒是司徒妄迈步走进，将她下颌轻抬仔细打量。
  昨日床榻之上，只顾沉溺缠绵，不曾发现细微痕迹。
  现下再看，果不其然瞧见了下巴底下的掐痕。
  “很好。”
  须臾，从唇齿间挤出二字，咬牙切齿。
  凌珍忽就觉得，周遭有一股阴风，将她四面八方包裹起来。
  密不透风。
  司徒妄身上的气息太t过骇人，以至于她现在都唇齿打颤，连狡辩的话都忘了。
  “柳姑娘虽说还没嫁进宫，可也是全天下公认的小皇妃，许小姐此番作为，倒真是拿出了许家小姐十足的气魄啊。”
  楚文灵笑得幸灾乐祸，言下之意，正是说许锦云不把未来小皇妃放在眼里。
  “楚文灵，你少在这儿含血喷人！”
  “掐人的可不是我。”
  她冷嗤一声，“不过许夫人，你还要听下去吗？据我那日所见，柳姑娘自始至终都给你留了些面子的。”
  “楚楚，既是寻真相，那便将事情说完。”
  凌画的声音极冷，凌珍知晓，她这是……怒了。
  “皇伯母可是送过柳姑娘一个玉镯子？”
  “不错，妄儿喜欢的姑娘，什么珍宝送给她都不为过。”
  “许家小姐可不这么想，前夜抢镯子的架势，捏着柳姑娘的手腕，知道的以为再在抢镯子，不知道的，还以为要把人家手腕给掰折了。”
  说罢，楚文灵看向司徒妄，笑得一脸戏谑，“还不去看看你家欢欢的手腕儿，万一伤着了？”
  司徒妄抿唇，手腕不用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