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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1章

  她声音很轻,似幽幽叹息一般。
  “可若真的是我呢?”
  姜眉苦笑一声,便止了眼泪,担心哭过之后双目红肿的模样被人看见。
  不想燕儿担心,不想顾元珩突然来到此处瞧见,不想明日被阿错看到再解释一回,反反复复,仿佛陷在无止境的梦魇里。
  “若当日换了情形,马上的人是我,我知道他也应当会选你的。”
  姜眉笑着说道:“我说我并非因为他不肯选我而对他心有芥蒂,不肯原谅他……这样的话我对自己说了许久,骗了自己许久,可当真回忆起那时那刻,我如今看着你,又回忆起那一天,才知道自己不是这样想的。”
  “我若说……当日我在心底祈盼,祈盼他能选我呢?”
  “我期望着他不会因我是一个过往不堪,而今也是无足轻重的女人放弃我,去选你,选名义上的公主,大将军的爱女。”
  “我自己都明白这是不可能的事。”
  姜眉哭了,她宗馥芬:“你可知道……此事就连我自己都不曾抱有希望,可是却有过那么一瞬,我好希望顾元琛他能选我,你不觉得可笑吗?”
  “我怪他做什么,怪自己亦没有意义了,这些时候,我一个人坐着,就连回想一下自己这一生,像以往那样为自己不值得,为自己难过上一会儿,哭上一会儿,也觉得好是乏味。”
  “这世上没有什么是周全的,我已经要死了。”
  第81章 失信
  宗馥芬呆愣在原地,先前在心里想好的那些劝慰之词,此刻是如此苍白无力,若是真的对姜眉说出,该多么残忍。。
  她怎么敢再劝,她怎么配再出现在姜眉面前呢。
  听顾元琛骂过自己,听何永春恨至不争的叹息,更无数次听到过父亲的劝解宽慰,甚至姜眉的原谅,宗馥芬也已得到过了。
  好似这件事已经过去了。
  怎么会呢,这是她一生一世都要去赎的罪。
  此时此刻,宗馥芬才终于明白自己究竟做了什么。
  她明白了那日的选择对姜眉而言意味着什么。
  乌厌术石做到了,她早已是和顾怀乐一般自私狠毒的人了,做过的错事弥补不得了。
  她被救出来了,却害姜眉留在了牢狱里,从前那样坚韧不屈的一个人,如今变了,是因为她宗馥芬不仅害苦了姜眉,还把她的神志也夺去了,补在自己身上。
  所以她才能活下来,重新像人一样活着。
  她害了姜眉,如今还得到了她的羡慕,是羡慕!这个字眼宗馥芬从未想过。
  那个时候,姜姑娘该有多绝望啊……
  宗馥芬张了张嘴,唇瓣却像粘连在了一起,发不出任何声音,只有起身抱住姜眉,聊作安慰。
  “不……姑娘你莫这样说!不曾发生过的事,你能一人胡乱思想,自己伤自己的心呢?你会好起来的,我与皇兄说,让他无论如何都医好你。”
  她拼命摇头,头上珠花乱飞,却否定不了什么,更改变不了任何事。
  “你当然想让他选你,此乃人之常情啊,即便是我……我,或是换做是世上任何一个人,当时情景,哪个不想被心爱之人去选,你是最好的人了!姜姑娘,我不如你……不是你的错,你怎会不配呢……错的是我,是乌厌术石!”
  宗馥芬语无伦次地劝慰着,是为了让自己好受一些做出的徒劳之举,亦当真是为了宽慰姜眉。
  “你都说了那位小梁大人的事了,七哥他当时看到的是小梁大人,当日他其实是派人去救了的……他若知道是你,他——”
  宗馥芬的声音戛然而止。
  她猛然意识到,即使顾元琛当时知道是姜眉,还有更好的选择吗?
  那是宗赴老将军为了自己的女儿,不惜与敬王爷翻脸,不惜被两军大帅斩于马下的死局,逼顾元琛做出的抉择。
  选的不是姜眉或是梁胜,甚至不是她宗馥芬,选的是顾元琛自己和家国利益。
  倘若没有姜姑娘,乌厌术石把她一人绑到两军阵前,她宗馥芬能活吗?
  她收回了所有无力的话。
  就如姜眉所说的,这世上哪有周全,任是谁,都不过是尘泥一捧。
  “对不起,姑娘……对不起,我不劝你了,我也什么都不问了,你若是乏了,觉得心里难过了,和我说就是,我来陪你,以后在这皇宫里,我会永远护着你的。”
  宗馥芬哽咽着说道,她不得不嘲笑自己,这世上竟有如此无力的道歉。
  “我一定会补偿你的,我知道你受委屈了,你不要总是责怪自己,我们要好好活着,不能眼睁睁看着那些害我们的人好过。”
  她抚了抚姜眉的小腹,同为再无可能成为母亲的人,宗馥芬至少能体会到相似的痛楚。
  姜眉太过伤心,没有注意到她说什么,只道是累了,不能再多陪着说话。
  宗馥芬自然也不敢再扰她,擦干泪水,整理了仪容便出去了。
  行至外殿,宗馥芬遇到了燕儿,二人说起姜眉,皆是叹息。
  “是我错了,我不该在她面前提起七哥,惹她伤怀,劳烦婕妤娘娘您今日多陪伴在她身边。”
  “这是自然,公主殿下放心吧,我不是什么婕妤娘娘,这都是我的分内之事。”
  “只是……您也切莫伤怀了,这其中感情的事,不是本人便猜不透的,何必为难自己呢?”
  燕儿挽着宗馥芬的手安慰,不由得又想起姜眉当日对顾元琛所说绝情之语,想起那一句“像你我这样的人,就不该活在世上”。
  左右思想,燕儿还是告知了宗馥芬。
  “当真是吗?我听七哥身边的何公公说,姑娘那日说了绝情的话,说他不该出生在这个世上,没想到还有这一句,我就知道,姑娘不会是那样狠心的人……”
  燕儿回忆起当日的情形,仍不免心有余悸。
  “不曾听错,只是这句话姑娘说得极小声。”
  “王爷不曾听到吗?”
  燕儿笃定地答道:“不曾的……当时王爷似疯魔了一般,怎么会听得到呢。”
  宗馥芬只得再问燕儿,当日究竟发生了什么,她记得自己离开前还是好好的。
  “王爷同姑娘说话,我不曾听,陛下来了,我让王爷躲到了耳房里,陛下不由分说带着侍人进去了,又命人出来不准打扰。莫不是——”
  两人双双讶然,不敢再想下去。
  “怪不得……怪不得,我从没见过王爷是那副样子,只怕他做了什么出格的事,伤到了姑娘。”
  “当时不曾细想,可是后来看着姑娘那样伤心欲绝,王爷那般失魂落魄的,便觉得姑娘当时说那句话,只是想让王爷莫再纠缠下去的,并非是恨毒了王爷,故意戳人心窝。”
  “公主殿下,还请您千万劝阻着些,莫要让王爷心怀怨恨。
  “不管从前有什么纠葛,娘娘当真经受不得折腾了,他不是已经有了一位侧妃了吗,就忘怀了吧。”
  燕儿说这话,是因知道宗馥芬与顾元琛乃旧识,想让她劝解着些,更是让她不要再带敬王爷前来。
  毕竟现在姜眉是名正言顺的皇后娘娘了,他敬王爷还要做什么,要谋反不成吗?就不怕害了姜眉吗?
  听出了燕儿言外之意,宗馥芬答应了,恍惚着回到青露殿,羞愧难当,整夜未眠。
  *
  空荡的寝殿里,姜眉提振起精神,读起了纪凌错给她的的信,却让本就破碎的心更遭熬煎。
  她将没有看完的书信和何永春给自己的小匣子都藏了起来,一个人伏在案上默默流泪。
  宗馥芬送了许多东西给她,燕儿需帮着收入库房,如今她虽有一个皇后的名号,却并不管后宫中的大小事务,燕儿也需操劳着,并不能时时陪在身边。
  姜眉就这样一人熬到了晚膳时,实在吃不下一口东西,可是她怕顾元珩迁怒,强忍着恶心吃了口菜,便又是干呕又是咳嗽,喝了碗温水,想要去歇着,却在燕儿怀里昏了过去。
  醒来时,姜眉发现四周阴昏一片,只有床榻外点着两支昏暗的花烛,自己则睡在顾元珩的怀里,甚至如今她都不在玉芙殿。
  看清身边之人的脸,她身子猛地抽动了一下,不等顾元珩做出反应,便挣脱了他的怀抱、
  她苦苦哀求道:“我当真不想吃东西,我不想吃!t就只有今晚了,是我不愿吃的,你不要责罚燕儿,不要责罚他们了,求你了!”
  顾元珩一时失了声,想安抚,想拥入怀中,却只能默默听着她的哀求,任心上流血。
  真好,如今她便是这样想他,这样恐惧他。
  顾元珩只想起与姜眉初见那夜,看到她躺在床上望着小怜时的笑脸,与她见到旁人时警惕防备的样子截然不同。
  总是忘不掉那一面的风情。
  那时的他会想到有朝一日自己和姜眉是这样的结局吗,会想到她会变成这样惧怕自己的模样吗?
  顾元珩无法回答,这都是他做的选择,咎由自取之事,怪不得旁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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